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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御山河 第31節(jié)

    趙皇后正在看禮部送來的聘禮單子。

    皇子成婚,在宮里是一件大事,半點馬虎不得。李嬤嬤雖然回來回話,但是也不敢上前去打擾,只能站在一邊等著皇后看完禮部的單子。

    趙皇后正看著,門口侍女稟報:“娘娘,陛下那里派人來傳話,說是六皇子回都城的時間往后推了?!?/br>
    “往后推了?”

    趙皇后蹙眉看向身邊的大宮女竹喜,竹喜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這件事。

    趙皇后又問:“推到何時,可說了?”

    那侍女搖頭:“沒有說。鄒大監(jiān)派人來說,六皇子在南境出了一些小事情,被困住了。需耽擱一些時日。陛下讓娘娘先備著,不著急,務(wù)必準(zhǔn)備仔細(xì)了?!?/br>
    趙皇后點點頭,順手合上了手中的聘禮單子:“知道了。”

    在外面?zhèn)髟挼氖膛肆顺鋈?,趙皇后沉思了片刻,這才看向李嬤嬤:“嬤嬤不是去教導(dǎo)郭府九小姐了嗎?怎么才去了一日就回來了?”

    李嬤嬤見趙皇后問話,立即上前,跪下:“奴無用,請皇后娘娘責(zé)罰!”

    趙皇后見李嬤嬤一上來就請罪,心里頓時跟明鏡一樣,立即揚(yáng)手:“起來罷,什么罰不罰的,郭府的九小姐難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就算是出了任何岔子,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嬤嬤?!?/br>
    李嬤嬤見趙皇后這么說,心里便松了一口氣,卻還是跪著說道:“還是請皇后娘娘責(zé)罰一二罷。奴去了郭府,沒有把九小姐看好,讓九小姐受了傷,實數(shù)不該。郭府寬待我們這些宮里出去的老骨頭,可是我們不能忘記了郭府這份恩典其實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給的。照顧不好九小姐,就是奴的錯?;屎竽锬锶羰遣回?zé)罰,奴心里實在是過不去?!?/br>
    趙皇后沒想到這個平日里一聲不吭的李嬤嬤,居然這么會審時度勢。

    這番話說的趙皇后心花怒放。

    這老嬤嬤看上去無用,接了教導(dǎo)郭府九小姐的差事,原本是頂差事的。不想這老嬤嬤不僅會說話,明事理。

    郭府出了事,還全擔(dān)在自己身上,不讓她這個當(dāng)皇后的受半點污名。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從前沒有發(fā)現(xiàn)這么好用呢?

    趙皇后心里一番盤算,正了正身子:“既然李嬤嬤如此,我也不好苛責(zé)。一來李嬤嬤身上還兼著教導(dǎo)郭府九小姐的差事,不可動刑。二來李嬤嬤自行請罪,實數(shù)知錯。宮里責(zé)罰,旨在讓奴才們知道自己的錯處。既然李嬤嬤已經(jīng)知道錯了,又不宜上刑法,那便罰奉三個月,警示便可。”

    李嬤嬤聽趙皇后做了決斷立即磕頭:“奴謝皇后娘娘體恤?!?/br>
    趙皇后又一次揚(yáng)了揚(yáng)手:“起來罷?!?/br>
    李嬤嬤這才站了起來。

    趙皇后又問:“郭九小姐傷在哪里了?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我派御醫(yī)去郭府看看?”

    李嬤嬤頷首回道:“郭九小姐傷的不嚴(yán)重,但是奴婢也是聽郭夫人說的。到底沒有親眼見過。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倒是可以派一個御醫(yī),替娘娘看看?!?/br>
    趙皇后聽李嬤嬤這么一暗示,連連點頭,真是沒看出來,這老嬤嬤還有這么長的心思。故意把傷勢說得模棱兩可,好讓她有機(jī)會派個御醫(yī)去瞧一瞧,以表對郭家的重視。

    太子現(xiàn)在雖然羽翼漸豐,但郭家到底是跟著先皇打天下的人,在許都的勢力不可小覷。

    不管肚里面的心思如何,這面子功夫確實要做足的。

    這郭九小姐一點傷,宮里就派了御醫(yī)去看了,或許也能撫慰一下郭府的人心也說不定。

    趙皇后看向李嬤嬤說道:“那你就去御醫(yī)院傳話,讓張御醫(yī)去郭府看看罷?!?/br>
    “是?!崩顙邒咔妨饲飞恚阃肆讼氯?。

    趙皇后沉思了片刻,對身邊趙惠道:“今日午膳做些太子喜歡吃的東西,讓太子來陪我用午膳罷。”

    趙惠點點,立即去吩咐人準(zhǔn)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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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周日,加一更(*^3^)周末快樂。

    第37章 ◇

    ◎詭秘◎

    東宮書房許安澤正在練字, 見到趙惠來傳話,讓趙惠稍等片刻。

    只見郭若雪從內(nèi)室里拿出一盒木匣子,笑吟吟地來到趙惠身邊拉著她的手, 讓她坐下。

    趙惠有些不敢,想要避開, 但是郭若雪卻說道:“你即將要嫁給六皇子成為側(cè)皇妃, 以后我們就是妯娌,這是親上加親的喜事兒。我這個做嫂嫂的沒什么好東西, 只有一些太子殿下這些年賜給我的小玩意,并不貴重。你拿去賞玩罷?!?/br>
    “太子妃娘娘,這奴怎么敢……”趙惠想要推辭。

    許安澤換好衣服從內(nèi)室出來,道:“你就拿著罷。母親尚且沒有把你當(dāng)做下人,心里記掛著你。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怎么可以不上心?!?/br>
    趙惠看向許安澤,他所有的頭發(fā)被一絲不茍的攏在純金打造的、鏤空的發(fā)冠里, 中間插著一根金簪。

    薄薄的嘴唇, 一張一合, 拉扯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顯得格外清俊。

    一時之間, 趙惠竟看呆了,不知道要回話。

    許安澤目光落在趙惠的身上,笑開了:“趙meimei是高興的忘記謝恩了嗎?”

    趙惠這才反應(yīng)過來,接過郭若雪手中的木匣子, 連連謝恩。

    許安澤跟著趙惠走了之后, 郭若雪輕嘆了一口氣。

    跟在郭若雪身邊,陪嫁的大宮女蓮枝看見郭若雪如此惆悵, 不免為她擔(dān)心:“小姐, 您把太子殿下給您的東西送給了別人, 太子殿下或許會不高興?!?/br>
    蓮枝是郭若雪的陪嫁丫頭,自小在府里喚郭若雪小姐,到東宮的八年里,一直沒有改過稱呼。

    許安澤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小事,總是由著郭若雪性子。

    因為是陪嫁,所以郭若雪對蓮枝總是對其他的下人要更親近一些。

    郭若雪在蓮枝面前從來都不掩飾,只是苦笑:“你看方才他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嗎?與他成婚八年……我到底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蓮枝看見郭若雪又如此自怨自艾,心下不忍:“小姐……”

    “這八年,我頂著太子妃的頭銜,幫他撐足了面子。到底是不如對他有用的人,招他待見?!惫粞┓鲋T,看著許安澤離去的背影,眼睛竟然模糊了起來。

    當(dāng)初她嫁給太子的時候,也是高高興興嫁到東宮的。

    夫妻二人琴瑟和諧,哪怕是婚后八年的時間里,她的夫君、太子殿下、那個名叫許安澤的男子,從未對她發(fā)過一次的脾氣。

    許安澤一向?qū)λ芎?,是那種挑不出錯、謹(jǐn)小慎微的好。

    面對她的時候,他只有一臉淡然的笑意,恭敬的舉止,就連內(nèi)房之事也是點到即可。

    她從未從他的眼中看見過炙熱的火,更是從未從他眼中看見過愛。

    一開始,她以為這就是愛了。

    圣賢書上那些相敬如賓的夫妻,不就是如此嗎?

    可是當(dāng)東宮里的良娣寵妾越來越多,許安澤對那些人或有不滿,或有憤怒,或有憐惜的時候,郭若雪才明白一個道理,他們這樣相敬如賓八年的好,好似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愛情。

    她只不過就是許安澤娶回來的、一個需要好好保護(hù)的物件,有這個物件在,他才能夠臉上有光,他才能夠順理成章的做一些事情。

    比如今日,許安澤需要一個她這個太子妃,給趙惠一個體面的恩典。

    她便要拿出一些稀罕的玩意賞賜給她。

    許安澤看著那些為她費(fèi)心搜羅過來的物件被她賞賜了給趙惠,他卻一點動怒的情感的都沒有。

    這八年來,她屢屢做出如此舉動,許安澤都是一笑了之。

    忽然間,郭若雪覺得這日子,過得好生沒意思。

    *

    許安澤跟著趙惠漫步在宮內(nèi)長街之上,在兩旁忙著送東西的宮女們看見許安澤紛紛跪下避讓。

    “你若是有什么缺的,跟母后說,母后一定會給你辦到?!?/br>
    許安澤冷不丁地出聲,驚了趙惠一下。

    趙惠回過神來,頷首回道:“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給奴的東西,太多了,太好了。奴受寵若驚。”

    許安澤淡然一笑:“你當(dāng)?shù)闷?。只是你嫁過去,少不得要受些委屈。那郭府九小姐,本就不是好相與的。仗著自己家世,難免在府中會橫行。我那六弟自然是不肯得罪郭太師的?!?/br>
    趙惠點頭:“是,奴小心應(yīng)對便是。定不會讓殿下與皇后娘娘cao心。”

    許安澤輕嘆一聲:“你不會怪我吧?”

    趙惠停了腳步,低著頭:“殿下何出此言?”

    許安澤走向前去,靠近趙惠,站在身后,輕聲道:“我的太子之路走的太艱辛,這些年你跟在母后的身邊,窺見一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F(xiàn)在我想要繼承王位,就必須得到武將們的支持。而我的六弟許安歸,就是這其中的關(guān)鍵?!?/br>
    趙惠猛然抬頭,她從未想過許安澤會同她說這些與朝政有關(guān)的東西。

    她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回答,只能愣愣地看著前方長街之上的青石板。

    “趙惠,我知道你傾心于我。就是因為知道,才讓你去。”許安澤頓了頓,停了許久才道,“我已經(jīng)沒有信任的人了。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位置上坐的越久,心越孤獨(dú)。我希望有人能夠理解我的難處,在外也處處幫襯著我。”

    趙惠聲音有些顫抖:“太子妃賢良淑德,殿下一向?qū)λ磹塾屑印ky道……她從未進(jìn)入到殿下的心中嗎?”

    這一句話問得許安澤心中一酸。

    此時蒼穹之上,最后一批南下的大雁掠過頭頂,唳聲鳴叫。

    許安澤仰頭,看著那群大雁,許久才道:“她,終究身世太過敏感。我不敢,也不想是她?!?/br>
    趙惠在趙皇后的身邊時間不短,接觸許安澤的次數(shù)不少。

    今日的許安澤,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寂寥的話語,無力的輕嘆。

    她雖然沒有回頭去看,但是能感受到許安澤的言語之中的疲憊與膽戰(zhàn)心驚。

    他在這里,與她開誠布公,真心相待,是為了暗示些什么?

    趙惠總覺得自己能聽懂他的話,卻又覺得聽不懂他這話。想接著這話說下去,給他一些承諾,卻又不敢接這話茬,給他承諾。

    她自己要去的地方,也是一個虎狼之地。

    她要首先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夠有保護(hù)別人的能力罷?

    趙惠心中幾番思量,終究是沒有回話。

    許安澤見趙惠沒有回答,便道:“走罷,不要叫母親等久了。”

    這長長的宮道,除了方才那一群大雁的唳叫聲,便只剩下寒冬的靜冷,再無其他活物玲瓏氣息。

    趙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這一路都在回想方許安澤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