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歸這才放過季涼, 季涼的臉像是guntang的熱水，不敢抬頭去看許安歸那張妖冶的臉。生怕自己看了，下一刻就忍不住會撲上去，與他不死不休。

    許安歸心滿意足地望著把頭整個埋在她懷里的小人兒，把唇放在她耳邊低語：“若想了，隨時告訴我。嗯？”

    季涼又羞又氣地拍了他一下，抬頭瞪著他：“你哪里學(xué)的？”

    “對你，”許安歸笑若鬼魅一般，“我無師自通?！?/br>
    *

    “寧弘?！逼讲谕膺甸T。

    寧弘連忙放下手中的賬本，去開門：“平伯，怎么了？”

    平伯看見寧弘笑道：“寧遠(yuǎn)商號的大掌柜讓人來帶消息說，京兆府尹公良毅大人找你去一趟京兆府?！?/br>
    “京兆府？！”寧弘蹙眉道，“公良大人有說讓我去做什么嗎？”

    平伯從懷里拿出來封信，是藏息閣的印章，道：“我?guī)湍闳柫瞬叵㈤w，這是寒掌事給你的信?！?/br>
    寧弘接過來拆開信看了一遍，心里大概就有了數(shù)道：“我知道了，平伯，您去忙吧。謝謝您?！?/br>
    這幾日在季府養(yǎng)病，平伯每日都親自來給寧弘送藥，送飯。

    平伯見寧弘說這么見外的話，立即就不高興了：“死孩子，這幾年我們見得少，你就與我生分了不成？”

    寧弘連忙道：“不是……平伯，當(dāng)初您把我從人牙所贖出來，帶著我一路南下。一路上照顧我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得。我父母在那場禍?zhǔn)轮性饬藶?zāi)，您的孩子與平姨也死于那場禍?zhǔn)隆Ｎ抑滥恢卑盐耶?dāng)您的親生兒子一樣，我對您除了感謝，更是把您當(dāng)成我父看待。您年事已高，季府上下人太多了，我怕……您打理這么大的府邸，身子受不住?！?/br>
    平伯見寧弘這般，走近了一些，道：“你這孩子，我身子好著呢！府上薛神醫(yī)還在呢，就算有事，他也一定會把我治好的。你這是cao的哪門子心？倒是你成日里在外面跑商，天南地北的，我才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出了什么事?！?/br>
    寧弘見平伯眉頭蹙的跟山川一樣，笑了：“沒事的，我身邊雇的有許多江湖高手，特別重要的事情，公子會派凌小公子來幫我?！?/br>
    平伯低頭看著寧弘的手：“公子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她。可是，你年紀(jì)也不小了，總不能一輩子守著公子罷？這事了了，公子總歸是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況且我看公子對安王殿下不是沒心思。你……”

    平伯沒忍心說下去，寧弘知道平伯是在勸解他不要這么固執(zhí)。

    寧弘頷首，道：“清音姑娘對我甚好。我已與她說定，等公子這邊的事了了。我未娶，她未嫁，我便十里紅妝把她娶回來。我知道，公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讓我們這些經(jīng)歷過那場災(zāi)難的人都幸福的活著，即便是為了她，我也不會一直不成親讓她掛念著我。平伯您放心罷，您抱孫子的時候不遠(yuǎn)了。我的孩子，我一定給您帶！”

    平伯見寧弘在這件事情上能想開，心下松了不少。

    其實，從一開始，寧弘對季涼就沒有占有的心思，這份感情從來就沒有開始。

    即便是喜歡，那也是一種崇拜，一種欣賞，一種感恩。

    這種情感，寧弘不愿意舍棄，更愿意放在心里的某個角落，獨自品嘗。

    平伯知道寧弘一向心思活絡(luò)，做事有分寸，與其纏著季涼讓許安歸生厭，不如放得徹底，在許安歸那里博一個好。

    “好好好……你要是能想得明白，那就最好了?！逼讲B連點頭。

    寧弘道：“我這就收拾一下，去京兆府?！?/br>
    *

    午膳之后，寧弘才到京兆府。衙役把他帶進(jìn)京兆府偏廳，公良毅正在低頭看著那些血書。

    “草民見過府尹大人?！睂幒朐诠家愕陌笭┣罢径ǎ辛艘欢Y。

    公良毅抬眸看見寧弘，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寧公子坐罷?！?/br>
    寧弘笑了笑：“草民就不坐了，大人有什么事傳喚，盡管問我便是?！?/br>
    公良毅點點頭道：“確實是一件大事……”

    公良毅大概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后道：“這次請寧公子來，就是想向公子求證一件事情。北境四姓夫人都說為了交還貪墨的銀兩，變賣了家產(chǎn)。這些家產(chǎn)大部分都被寧公子的寧遠(yuǎn)商號買入。可有此事？”

    寧弘點頭：“確有此事。草民來之前，許都的大街小巷就傳遍了這件事。草民想著，大人傳喚草民，多半也是為了這事。所以草民讓店里的掌柜把寧遠(yuǎn)商號買入北境五姓產(chǎn)業(yè)的契書全部都抄了一份，帶了過來?！?/br>
    說著寧弘就從衣袖里掏出一疊紙，雙手呈上去，放在了公良毅的案牘上，又退回了原位道：“這些都是謄抄下來的契書，也蓋了寧遠(yuǎn)商號的印章。希望能夠幫到大人?！?/br>
    公良毅從前只聽說寧遠(yuǎn)商號的主子八面玲瓏，人中精鬼。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來之前就是有備而來，而且對于官府的要求態(tài)度極好。有求必應(yīng)，甚至已經(jīng)提前想到了京兆府傳喚他來的目的，并且備好了東西。

    公良毅拿起那些契書一張一張翻看，忽然眉頭一蹙，沉聲問道：“這些家產(chǎn)，他們都是賤賣的？”

    寧弘回道：“是，當(dāng)時朝廷的百主事與秋侍衛(wèi)去北境六州調(diào)賬簿，此事牽連甚廣。許多與他們交好的商賈不敢收，生怕出事牽連自己。所以他們找上到寧遠(yuǎn)商號，希望寧遠(yuǎn)商號能出資收了他們名下的產(chǎn)業(yè)。大人應(yīng)該知道，寧遠(yuǎn)商號的生意多在東陵帝南部，北境主要產(chǎn)業(yè)一直都是由那些人把控，輪不到我們這個商賈插手。他們這次為了補(bǔ)上這些年貪墨的銀子，是下了大決心，這才愿意賤賣家里的產(chǎn)業(yè)給寧遠(yuǎn)商號。這些契書在各地府衙里都有存檔，大人盡可調(diào)閱?！?/br>
    公良毅得到寧弘的證實，又有謄抄的契書為證，這才開始相信那些人卻是為了湊錢，想盡了一切辦法。

    不然他們?yōu)槭裁磿缘陀谑袃r近五成的價錢把這么多產(chǎn)業(yè)如數(shù)賣給寧遠(yuǎn)商號？

    公良毅心中有數(shù)，道：“這案子本府有數(shù)了，若到時候需要寧公子前來作證，還希望公子積極配合。”

    寧弘蹙眉，道：“公良大人，這事恐怕草民無能為力?！?/br>
    公良毅疑惑道：“為何？”

    寧弘解釋：“大人知道草民剛收了這些產(chǎn)業(yè)，可草民畢竟沒有經(jīng)營過這些，北境正等著草民去主理這攤子事兒。前些時日草民回來養(yǎng)病，現(xiàn)在病已經(jīng)養(yǎng)得差不多了，草民不日便要帶著許都的大掌柜們啟程去北境交接事務(wù)了?！?/br>
    這事寧弘有輔助調(diào)查的義務(wù)，但是也不能為了這件事?lián)趿藙e人正常的生意。

    寧弘想了想道：“不如這樣，草民留一份供詞在公良大人這里，這樣日后有人問起這事，大人也有說辭。若大人實在需要草民來解釋一二，請大人給寧遠(yuǎn)商號消息，草民一定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只是北境現(xiàn)在事務(wù)繁雜，確實需要我親自去一趟?！?/br>
    公良毅見寧弘如此為難，便也不再勉強(qiáng)，道：“好。如此也行?！?/br>
    寧弘立即上前提筆在案前留下了自己的口供，并且按了手印。

    這樣一來，整件事大致就清楚了。

    公良毅現(xiàn)在手上有北境四姓女眷的血書，有他們賤賣家產(chǎn)湊銀子的契書，有刑部手下銀子之后的收據(jù)，有寧遠(yuǎn)商號掌事人寧弘的親筆口供，還有幾十口證人在許都各大客棧中住著，這事怎么看都是盛明州私自攔截了這一百八十萬兩銀子。

    公良毅看著手中的證物，心中一震，盛明州到底是走到了這一步，可是他攔截這么多銀子到底為何呢？

    難道僅僅是為了救他的兒子？

    公良毅靠在椅子上沉思良久，覺得自己與盛明州是同期的情誼，應(yīng)該去一趟盛府親自找盛明州問個清楚。

    入夜，公良毅低調(diào)地來到盛府側(cè)門，讓門房去通知盛明州。

    盛明州得知公良毅來了，親自出來迎接。

    他把人引到了盛府的會客大廳，讓人奉了茶，才道：“公良兄這次來，是為了今晨京兆府門口跪著的那幾十口女眷的事情？”

    公良毅點點頭，緊緊地盯著盛明州，道：“這事，是你做的嗎？”

    盛明州不否認(rèn)，也沒承認(rèn)只道：“是不是我做的，與北境軍餉案又有何關(guān)系？”

    公良毅不懂盛明州說的什么意思，只是望著他。

    盛明州道：“北境五姓貪墨在前是事實，東陵律法不容是事實，陛下對此盛怒也是事實。這幾年北境由安王殿下苦守才沒有破城，這是他們的幸運，難道他們不應(yīng)該付出這般代價，為自己贖罪嗎？”

    盛明州所言確實有理，公良毅無話可說，更無話可辯，只道：“這么大的事，我必然是要上呈天聽。今日我來也不是求一個結(jié)果，只是看在你我同期的份上，與你通個氣。這事你這么看，那些寫了血書跪在京兆府門口的那些人可不這么想?！?/br>
    盛明州看向公良毅，站起身，抱拳一禮：“公良兄秉公處理便是?！?/br>
    公良毅盯著盛明州許久，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他根本不為自己攔截了這一百八十萬兩銀子而感到后悔。

    盛明州掌管刑部，熟知東陵律法，他應(yīng)該知道他私自攔截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他既然已經(jīng)有了心里準(zhǔn)備，又何須他來多言？

    公良毅也是起身抱拳：“如此，盛兄，自求多福了。”

    公良毅心里長嘆一聲，離開了盛府。

    *

    次日，公良毅便帶著一沓證據(jù)，站在朝堂之外，等著進(jìn)去回稟。可不知道為什么，直到下朝東陵帝都沒有招他進(jìn)去。

    公良毅雖然是京官，但京兆府總管許都境內(nèi)大小事務(wù)，事務(wù)繁雜。平日是不用每日來上早朝的。

    他若是來上朝，一定是震驚許都的大事。

    鄒慶一早就進(jìn)去回稟了東陵帝，公良毅一直殿外聽著里面議事，直到鄒慶喊了退朝，也沒人出來傳喚他。

    下朝之后，堂官紛紛走出議政殿大門，鄒慶一路疾走出來，低聲道：“公良大人，陛下請大人御書房議事?！?/br>
    御書房？

    公良毅心中疑惑不已，怎么陛下會在御書房召見他，而不是讓他進(jìn)議政殿回稟？

    忐忑不安地跟著鄒慶到了勤政殿，鄒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公良毅撩袍而入。

    他進(jìn)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太子許安澤、安王許安歸、戶部尚書郭睿明、刑部尚書盛明州都在。他見狀微微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

    “微臣拜見陛下。”公良毅向著東陵帝抱拳一禮。

    東陵帝道：“免禮?！?/br>
    “見過太子殿下，安王殿下?！彪S后公良毅又向身邊的人問安，“郭尚書、盛尚書?！?/br>
    許安澤與許安歸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郭睿明與盛明州皆是點頭。

    東陵帝目光落在公良毅的身上，溫暖道：“京兆府有何事上奏？”

    公良毅把揣在衣袖里的一沓紙拿了出來，雙手呈給鄒慶。鄒慶上前把東西接過來，放在了東陵帝的案牘上。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公良毅呈上的那一沓厚厚的紙上。

    東陵帝蹙眉，把公良毅呈上來的東西打開道：“什么事，你說?！?/br>
    公良毅欠身：“回陛下，這是昨日京兆府登聞鼓呈上來的案子。說是……”

    公良毅說道這里看了盛明州一眼，頓了頓，繼續(xù)道：“北境軍餉案中涉案的人員有向刑部交還之前貪墨的銀兩，共計一百八十萬兩。刑部明明說只要還了銀子就是從輕處理，但不知道為何刑部并沒有從輕處理。株連父系四族，那些登聞鼓的女子表示不服，這才告到了京兆府?！?/br>
    東陵帝粗略翻了翻血書，然后又看了看后面的刑部收據(jù)等證據(jù)，公良毅做事一向謹(jǐn)慎，他若是能把案子遞到御前，那必定是已經(jīng)把相關(guān)證據(jù)查清楚了。

    案子登記的日期是昨日，只是半天的功夫公良毅就搜集了這么多證據(jù)，恐怕這案子案情及其簡單，一目了然，沒什么可以議論定奪的地方。

    東陵帝把手中的東西，遞給鄒慶。

    鄒慶及其有眼力的把那一沓東西接了過來，先給給了太子。

    許安澤粗略地翻了一下，就知道這事沒什么好議的。就把東西還給了鄒慶，鄒慶又把東西遞給了許安歸。

    許安歸看東西極快，三下兩下就把手上一沓紙看完了。然后鄒慶把這些東西遞給郭睿明翻閱，最后才遞給盛明州。

    堂下一干人等全部都看完了，鄒慶又把東西收好，放回東陵帝的案牘前。

    東陵帝望向盛明州：“你還有什么需要替自己辯解的？”

    盛明州二話不說，當(dāng)即撩起衣袍跪下，一拜，道：“臣有罪。請陛下處罰。”

    “那一百八十萬兩銀子真的是你攔截的？”東陵帝問。

    盛明州抬頭道：“回陛下，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