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長你怎么會來？」我躲開『本事』的話題，反問他。

    「覺得我來打擾到你們了？」

    他視著我的目光似乎能噴出冰霜，將人急速冷凍，我一時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連捏鼻子都沒時間的那種措手不及。

    「你有帶傘嗎？」

    我吸吸鼻子，疑惑著望他。

    「借我撐回家?！?/br>
    原來是下雨了。

    「我也沒帶，我上樓拿給你?！拐f完又覺得不對，這里沒騎樓可以躲雨，幾番糾結(jié)后再補(bǔ)一句：「那麻煩學(xué)長跟我上來拿一下?！?/br>
    他遲遲不應(yīng)，我只好抬眼望他，發(fā)現(xiàn)他正死盯著我，彷彿我臉上有什么謎題。

    「如果學(xué)長喜歡淋雨可以繼續(xù)站在這里?！?/br>
    「沒關(guān)係，我在這等?！?/br>
    他站得筆直，我決定奉陪到底，往前靠向他一步，仰頭說：「那我陪你站在這里等雨停?！?/br>
    雙方目光經(jīng)過短暫對峙后，他率先松開目光，嘆了口氣說：「走吧，上去拿傘?！?/br>
    我揚(yáng)起一抹勝利笑容，帶他走入，邊上樓梯邊說：「我住的這棟公寓總共六樓，我住五樓，沒有電梯?！?/br>
    「你應(yīng)該沒有朋友愿意來吧？」

    他居然能這么順暢地說話，我為了在他面前不顯丟臉已經(jīng)盡量克制喘氣聲，而他卻能完全不喘著的跟我說話？

    我放慢腳步，偷偷深吸了口氣，才回：「我朋友們都住學(xué)校宿舍，不常來，而且我也不喜歡讓其他人來?！?/br>
    「其他人也包含那瘋子？」

    我停下腳步，再也忍不了了！

    「學(xué)長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酸我了？我知道是我膚淺才惹上那瘋子，但你有必要這樣一直往我傷口上灑鹽嗎？」

    我氣憤轉(zhuǎn)身，完全沒預(yù)料他竟離我那么近，嚇得我下意識想退，卻是退步時的腳跟沒踩上階梯，眼看便要一屁股摔下。

    「知馨！」

    我驚恐地睜大雙眼，這瞬間彷彿是被施了慢動作魔法，只見他向我伸長雙手，下一秒我即被他牢牢抱在懷中。

    「沒事吧？」

    我楞著搖頭，無法移開凝視他的目光，他的眼底璀璨如宇宙縮影、卻又單調(diào)如鏡子倒映。

    此刻他的眼眸只容得下我。

    「看出什么了嗎？」

    他目光依然，輕輕問了這句。

    「謝謝你。」

    我站起身，僵硬地轉(zhuǎn)身繼續(xù)往上走。

    「到了。」打開門，讓他走入，「學(xué)長在這里等一下，我進(jìn)去拿傘。」

    將他晾在玄關(guān)，轉(zhuǎn)身入房間拿傘走出，至他身前時又繞回去拿了一條浴巾遞給他。

    「全新的，給你擦一下?！?/br>
    他接過道謝，「我披回去，洗好再還給你?！?/br>
    想說不用卻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禁驚呼：「啊！我還沒把上星期學(xué)長借我的外套還你！」

    「還好我不只那件外套。」他輕笑出聲。

    趕緊再入房間取來，歉道：「我洗了兩次，但這幾天都沒出太陽所以比較慢乾，我有再用除濕機(jī)烘乾，要是你覺得不乾凈我再重洗！」

    他接過往鼻間湊，卻是眉頭一蹙。

    「學(xué)長怎么了？是覺得有霉味嗎？」

    「有你身上的香味。」

    他語氣明明平淡，我卻心跳加速。

    「抱歉，可能是因?yàn)楹臀业囊路黄饞?，所以有味道，還是我再重洗一次？」

    伸手想取回，他卻說：「不用了，我不介意?！?/br>
    「好，謝謝學(xué)長?！?/br>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趕緊將身體擦乾。」

    眼看他轉(zhuǎn)身欲走，我下意識喊他，「學(xué)、學(xué)長……」

    「嗯？」

    望他一眼隨即垂眸，「……沒事?！?/br>
    「你放心吧，那瘋子不會再出現(xiàn)了?！顾呎f邊擦著頭發(fā)，「我今天去找你們系主任問他的狀況，系主任說他在大四時就因?yàn)閟ao擾班上女同學(xué)被抓，后被診斷有精神疾病，住進(jìn)精神病院兩年，最近表現(xiàn)良好被放出來，校方通融讓他繼續(xù)完成大四課程，因?yàn)楫?dāng)時的事件被校方壓了下來，所以在他們那屆畢業(yè)后，除了校方并沒有任何學(xué)生知曉，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讓他原形畢露?！?/br>
    聽到這，我盡力忍住不頂嘴，他又續(xù)說：「剛剛你們系主任傳訊息跟我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抓回去了，所以他不會再出現(xiàn)，你可以放心?！?/br>
    先撇開他為什么要為了我去問這些，提了另個疑惑：「既然你說校方有意將這事情壓下，那我們系主任又怎么會跟你說這些？」

    他唇角微揚(yáng)，淺笑著說：「我跟你們系主任說：『我女朋友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若校方無法給我們滿意的交代，那我們會直接報警，到時候鬧上新聞，就請學(xué)校別怪我們無情?！弧?/br>
    「女朋友？」

    我驚訝瞪大雙眸，他倒是回答地理所當(dāng)然，「當(dāng)然，不這樣說你系主任會受我威脅？」

    「那也能說表妹或者堂妹……」我臉紅著反駁。

    「所以你比較想當(dāng)我的meimei？」

    他嗓音中帶著淺淺笑意，我趕緊下逐客令：「學(xué)長趕快回去換衣服吧?！?/br>
    「對了，忘記回答你剛剛問我的問題?！顾_大門，卻是又轉(zhuǎn)身。

    我問了什么嗎？

    「我不是想酸你，」他說：「我是想確認(rèn)你是不是真的放下他了?！?/br>
    我頓時傻眼，這問題不能直接問？偏要用這種氣人的方式？

    「婉宜你說簡學(xué)長是不是那種理工直男？」

    回憶著前幾天和簡學(xué)長的對話，不禁開口問向婉宜。

    「你怎么會突然這樣問？」

    「沒有啦，我只是想說他是不是──」

    「婉宜、知馨！」

    這時蔓柔和采芙走來，問我們：「跨年你們有什么活動嗎？」

    「我現(xiàn)在單身當(dāng)然是和你們一起。」婉宜說完，蔓柔和采芙的目光便轉(zhuǎn)向我。

    「我可能不行?！?/br>
    采芙率先反對，「林知馨你忘記我們的約定嗎？有男朋友才能拋棄姊妹喔！」

    「我是因?yàn)椤?/br>
    目光不自覺望向另一邊球場，卻不見他身影，前一分鐘不是還在的嗎？

    「那就不準(zhǔn)拒絕！」

    「我那天可能會有約?！刮沂栈啬抗猓M可能委婉地說。

    「什么？」蔓柔不禁提高音量，「誰？你和誰有約？居然不告訴我們！」

    「我──」

    「我?！?/br>
    我的解釋才剛開了頭，卻是被另個『我』打斷。

    「簡學(xué)長？」

    采芙率先望向發(fā)話者，我隨著她的目光轉(zhuǎn)頭望他。

    「簡學(xué)長你這是什么意思？」婉宜勾著我的手，笑問：「你是要用什么身分約我們知馨呢？」

    是我期待他會約我所以特地把時間空下來，而事實(shí)上他根本沒約我，但他為何要這樣說？

    「以追求者的身份?！顾?，淺淺一笑。這話引起她們驚呼，我則是不可置信地望他。

    「知馨，」他緩緩向我走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跨年嗎？」

    我還未回答，即被蔓柔搶先一步。

    「怎么可能不愿意啦？她剛剛都為了你拒絕我們了好嗎？」

    他卻說：「我想親口聽知馨回答。」

    我則是淡淡地回：「如果那天沒事的話?！?/br>
    愿意愿意，當(dāng)然愿意！雖然內(nèi)心狂喜，但面上還是要稍微裝一下沒用的矜持。

    「好，那我確認(rèn)好出發(fā)時間跟你說?！顾捯徽f完即轉(zhuǎn)身回到他所屬的球場。

    他一走，她們?nèi)怂查g爆吵，抓著我問個沒完。

    「他哪像什么理工直男啦！」婉宜邊說邊笑。

    他怎么不是？

    我望向他，在心底默默吐槽他所謂的『追求者』。

    ──loveatfirstsight

    「我以為學(xué)長是要帶我去看跨年演唱會?！?/br>
    「那種人擠人的空間你能接受？」

    「是不能，所以我和朋友們?nèi)⒓涌缒昊顒佣家骺谡?，不是很喜歡?！?/br>
    又走了幾步，忍不住問：「學(xué)長我們還要走多久？」

    「到了?！顾麕易呷胍黄莸兀瑢⑹謾C(jī)的手電筒燈光打在腳邊，「這里是觀賞跨年煙火最好的地點(diǎn)，現(xiàn)在人還不多?！?/br>
    他將開著燈的手機(jī)給我，自背包取出野餐墊鋪在地上，再將兩個折疊的小凳子放在上面。

    「學(xué)長準(zhǔn)備得真周到?！刮覍⑹謾C(jī)還給他，跟著他坐上小椅子。

    「我還有準(zhǔn)備一些零食點(diǎn)心，想吃跟我說。」

    「謝謝?！?/br>
    藉著月色望他，不禁猜想著他到底是什么樣的男生，那個高冷驕傲的資優(yōu)生、那個說話毫不留情的理工直男，又或是現(xiàn)在貼心周到的溫柔學(xué)長，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

    「學(xué)長你為什么要約我來看跨年煙火？」

    他轉(zhuǎn)頭凝視我，輕聲反問：「你覺得呢？」

    「怕我被那瘋子sao擾會想不開？」

    「你覺得你會嗎？」

    接收著他眼底的情緒，我唇角微揚(yáng)。

    「那所以是找不到人來看？」

    「你覺得我會嗎？」

    他眼底的眸光漸顯，而我笑意更深。

    「那學(xué)長為什么要找我一起跨年？」

    他緩緩向我靠近，在近到能交換彼此氣息的距離停下。

    「那你為什么要答應(yīng)和我一起來跨年？」

    「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還好即時摀住。

    「抱歉?！?/br>
    「你沒圍圍巾出門？」

    「出門太趕來不及。」為了和你約會我可是精心打扮了兩個小時。

    他自后背包取出一物，繞在我脖子上，居然就是圍巾。

    「學(xué)長的背包是百寶袋嗎？」還真有點(diǎn)感動。

    「應(yīng)付你夠了?！?/br>
    好吧，感動什么的根本沒必要。

    各自無言了一陣子，來看煙火的人多了不少，此起彼落的笑鬧聲緩解不少我們空氣凝結(jié)的尷尬。

    「學(xué)長以前來這里看過煙火？」

    「沒有，我從來不參加跨年活動?！?/br>
    所以……

    「這是我第一次帶女生來?！?/br>
    他突然補(bǔ)了這句，然始料未及的還有我的怦然心動。

    和許書耀那種膚淺的好感不同，這是一種從心底最深處猛然炸開的喜悅，不過也不排除是因?yàn)楸凰旧嗵貌艜堰@句實(shí)話聽成情話。

    「哇哇哇！寶貝我們?nèi)ツ沁叄抢镆暰€比較好！」

    「寶貝你等等啦！別走那么快，小心前面有人！」

    身后響起陌生情侶的對話，我暗自祈禱他們千萬別靠過來，我才不想邊看煙火還要邊聽這對情侶的放閃情話。

    才剛這樣想，下一秒我就被人撞上肩膀，毫無預(yù)警地倒向右側(cè)，隨之而來的是一句道歉，聽聲音是剛剛那對情侶。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這里有人，請問你們沒事吧？」

    「你沒事吧？」

    他的聲音響在額上，倒在他的懷中的我搖頭表示沒事。

    「沒事?！顾蚰菍η閭H說。

    情侶離開后，我退開他的懷抱，向他道謝。

    必須再確認(rèn)一次，剛剛躺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時，我竟然──

    砰──

    這時煙火綻放，璀璨耀眼的光芒照亮整個夜空，而我的目光卻還在他臉上，亮光映著他的輪廓忽明忽滅。

    「學(xué)長你新年有什么愿望嗎？」

    「我只有能達(dá)成的目標(biāo)，沒有愿望?！?/br>
    「那你的目標(biāo)是什么？」

    他轉(zhuǎn)頭望我，輕喚一聲。

    「知馨?！?/br>
    這是回答還是……

    他緩緩靠近，我望著他唇上的光，緩緩闔上雙眼。

    「看見了嗎？」

    他突然這樣問。

    我睜開雙眼，惱羞著自己的自作多情，而他輕輕捧起我的臉頰，讓彼此視線交會。

    望入他眼中，看見他想讓我看見的答案。

    「看見我的目標(biāo)了嗎？」

    從他的眼中我看見我自己。

    「剩下一分鐘就12點(diǎn)了喔！」在場有人熱情提醒。

    「可是我在想，」我笑著望他，「我在想要讓學(xué)長在今年還是明年達(dá)成這個目標(biāo)?！?/br>
    「剩下三十秒了喔！」熱情提醒依然繼續(xù)。

    「那你時間不多了。」他輕笑著說。

    「在我決定之前，我想先確認(rèn)一件事情?！?/br>
    「嗯？」

    「還有二十秒！」熱情提醒催促著。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確認(rèn)！我必須先確認(rèn)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喜歡上他身上的味道。

    然我才剛踮起腳尖，便落入他的懷中。

    「你想要怎么確認(rèn)？」他的聲音落在耳旁。

    「最后十秒！我們一起倒數(shù)吧！」熱情提醒高聲呼喊著。

    「學(xué)長你用香水了？」

    我埋在他懷中，心中已有答案。

    「沒有?！?/br>
    「可是為什么學(xué)長你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

    「因?yàn)槟阋呀?jīng)喜歡上我了?！?/br>
    「三、二、一！新年快樂！」

    隨著這聲呼喊，草地上的其他人也互相祝賀。

    「怎么辦學(xué)長？」我仰頭望他，「你的目標(biāo)在去年就達(dá)成了?！?/br>
    「沒關(guān)係，那換我達(dá)成你的愿望?！?/br>
    他低頭吻上我的唇。

    「新年快樂，」他在耳畔輕說：「我今年的目標(biāo)是規(guī)劃明年二月的情人節(jié)、十二月的紀(jì)念日還有一月的跨年?！?/br>
    我決定得寸進(jìn)尺。

    「學(xué)長你是不是少算了，情人節(jié)不只是二月才有?！?/br>
    「好，那看你要加幾次都可以?！?/br>
    「那我就不客氣了喔。」

    「沒問題?！?/br>
    學(xué)長，其實(shí)你知道嗎？我是對你一見鐘情。

    在初次聞到你身上的氣味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只是那時我還渾然未覺。

    果然那個理論是對的，那個『怎么判斷喜不喜歡一個人就看喜不喜歡他身上味道』的那個理論。

    或許，更準(zhǔn)確地說，我對你是一見鐘香。

    《第九瓶香：一見鐘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