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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如煙如火在線閱讀 - 六十三、六十四

六十三、六十四

    六十三

    元宵節(jié)之后,出了一件誰都不曾去意料的事。

    最新一期的八卦雜志出刊,本來那些都是很遙遠(yuǎn)的關(guān)于別人的娛樂,可是沒想到有一天,話題人物會是趙小姐。

    那標(biāo)題下得聳動:曹姓小開爆婚外情,撇妻不顧密戀五十歲名媛。

    我當(dāng)時去到邱亦森的發(fā)廊,上二樓的辦公室找他??次襾砹耍茨昧四瞧陔s志給我。并不為了這件事來一趟的,可好像也不重要了。

    我望了封面,愣著。

    邱亦森道:「這位女士真是厲害啊?!?/br>
    我不說話,快速地把整篇報導(dǎo)都看完了。除了和曹宗慶的這一樁,記者還寫出趙小姐從前和曹宗慶父親那些糾葛,形容她大小通吃,字句間不乏諷刺。我一時不知想法,只覺得滿心亂糟糟。我猜不到趙寬宜看到要怎么想。

    我一時有難辭其咎的無奈。因不能說不知道趙小姐身邊有過曹宗慶這個人。雖然一點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程度。之前問了幾次,趙小姐始終不認(rèn),甚至要生氣。

    我感到心煩意亂,找火點菸。

    邱亦森道:「早上開電視看新聞,每一家新聞臺都在報導(dǎo)這個?,F(xiàn)在是十一點鐘,大概還要有新的消息?!?/br>
    我問:「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都可以,記者一定早早就去攔住這兩位男女主角,攔不到,問一問旁邊隨便的一個人都好,反正這么好的新聞放過的是傻子?!骨褚嗌?,一面把電視機打開。

    畫面一開,立刻爆出來了一連串的這方面的新聞。

    也是因為曹太太家里的政治背景,又多虧各路媒體,鬧的程度比預(yù)想得要劇烈。方知道,原來那記者最早拍的不是他們兩人,而是一位男明星,元旦那時跟到馬爾地夫去,只見到男明星和趙小姐及曹宗慶會合,再不見別的女人。記者把趙小姐當(dāng)作男明星的新歡,把三個人或者趙小姐和曹宗慶單獨的都拍了照片。

    照片傳回公司,倒想不到有人認(rèn)出趙小姐,更知道那位曹宗慶,又往下去查去拍,拍了更多,追出了這一條更可驚的長達(dá)三年的婚外情??粗桥鞑ツ弥粡埉媹螅瑢χ厦娴娜宋镪P(guān)係圖,自顧自地分析,簡直頭痛。

    「不要看了。」我說,把電視機關(guān)掉。

    邱亦森道:「反正都是這樣子,鬧一個星期,等別的更勁爆的新聞出來,很快把這個蓋過去?!?/br>
    我抽口菸,不無憂心:「假如這么容易就好了。」

    邱亦森微挑起眉,說:「那也不關(guān)你的事情?!?/br>
    我并不答腔。

    經(jīng)過一個下午,這一則新聞的進度遠(yuǎn)遠(yuǎn)超乎想像。今日媒體力量太無遠(yuǎn)弗屆。雖然要知情趙小姐跟趙寬宜的關(guān)係一向不很困難;他們本來都不瞞著。

    趙寬宜以往不少緋聞都是和當(dāng)紅女影星沾上邊,記者們很快知道他是什么人。每家新聞電視臺的主播報到這一則時,都要評議這對母子的好出身,甚至將兆美跟聯(lián)天那些細(xì)微關(guān)聯(lián)提出來說一遍。

    還扯出一樁,曹宗慶一直有金錢上的困難。因公司方面不全由他作主,家里還有一位太太掌握著,他的一些私人投資週轉(zhuǎn)不開,可能依靠了趙小姐援助。

    我不免替趙小姐擔(dān)憂她的那些珠寶手錶的下落。也不是不可能。去年她摔傷,原因不明不白,過后又疑似不見了一隻新錶。

    我打了趙小姐的電話,始終撥不通,不論她的家里或者工作室,連舞蹈教室那里都是沒人接聽。想了想,我改而撥趙寬宜的號碼。

    那頭響了很久才接通,倒不是他,是范月嬌。她委婉地告知我,趙寬宜正在開會,大概兩到三小時內(nèi)不會結(jié)束。

    掛掉通話,我點了一根菸抽。從知道新聞后,整天都是不禁這樣子地心神不定,不能專注在一件事情。

    總覺得現(xiàn)在情形已經(jīng)很壞了,彷彿要有更壞的發(fā)生。

    直到傍晚離開公司,趙寬宜一通電話都沒有回覆。

    我驅(qū)車回去,半途想一想,便繞道開往陽明山的方向。雜志里拍到的地點并不包括別墅那里,主要在趙小姐位于市區(qū)內(nèi)的公寓。況且,別墅區(qū)外圍有管制,記者應(yīng)不至于埋伏在那里。

    到了趙小姐住的那幢別墅前,周圍靜悄悄,這時候一輛車也沒有。從外面的鐵柵門看進去,只見房子那里一片黑。大概有窗戶的地方都掛下了簾幕。

    我下了車,上前按門鈴。

    對講機發(fā)出呲呲地兩聲,才傳出一個低微的婦人的聲音:「請問是哪位?」

    其實這種對講機對內(nèi)是可以看見影像的,我略湊近,好讓對方看清楚一些,一面開口:「霞姐嗎?是我,程景誠?!?/br>
    霞姐道:「哦,程先生。」

    看她仍不開門,我先向左右望了望,說:「只有我,旁邊也沒有看到別的人?!?/br>
    那頭不吭聲,不過鐵柵門嗒地開了鎖。我推門進去,又關(guān)好,房子那邊的前門彷彿打了開,透出一絲光線。

    我快步過去,霞姐讓我進去,在后又趕緊地關(guān)好門??蛷d里面還算整齊,不過平常在沙發(fā)上擺放整齊的靠墊亂丟了一地,沙發(fā)上也丟了一張薄毯。并不見趙小姐的人。

    「程先生,那些事要不要緊???」

    霞姐在后面問。她向來不是多嘴的人,大概也慌了。我只問:「太太呢?」

    霞姐道:「太太在樓上,睡了一陣子。這之前都在樓下,一直說頭痛,我給她找了藥片,不過也沒有剩下多少。」

    我想了想問:「她早上出去過嗎?」

    霞姐點點頭,說:「出去又很快回來,家里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了,太太把線拔掉了,可是她的手機還響著,不知道跟什么人講話,吵得好厲害?!?/br>
    我不作聲,突然地聽見樓上發(fā)出噹啷的幾聲。我不多猶豫,連忙上樓,進到趙小姐的睡房,迎面是濃郁的充滿各種甜味的花香。

    趙小姐站在梳妝臺前,兩手按著桌角,垂著臉,披肩的頭發(fā)整把散下來,雙肩正一抖一抖的。她腳邊不遠(yuǎn)的地下碎了幾隻玻璃瓶,又?jǐn)傊淮笸羲?,似乎是打翻了香水?/br>
    我走上前,喊她:「阿姨?!?/br>
    趙小姐似乎受到驚嚇,整個人一震,好似要跌坐下來。我趕緊去托住她的手臂。她向我看,臉色并不很好,眼中隱有水光。她彷彿茫茫然,任我?guī)プ劫F妃椅上。我示意霞姐收拾地上。

    等霞姐出去后,我向趙小姐看,她也望我,陡然才好像清醒起來。

    她一抹眼角,怒道:「你都不知道那些記者多可惡!竟然偷拍,侵犯我的隱私,還守在舞蹈教室那里,一直拍個不停,一路都跟著——好在這里還有管制,不然都要跟到家門前,我可是一定要告他們這些人。」看一眼椅子旁的手機,「好多人一直打進來,不管認(rèn)不認(rèn)識,你知道都和我說些什么,簡直不能聽!」

    我等她發(fā)洩完了,只問:「那篇報導(dǎo)說的是不是真的?」

    趙小姐仍氣沖沖的,有一絲敷衍:「真的假的又怎么樣,現(xiàn)在那些人不經(jīng)過我的同意——」

    我不禁沉了聲音,「所以是真的?」

    趙小姐一時靜下。

    我感到一絲乏力。又想起從前的事情,突然有點氣忿。我說:「你太糊涂了,不講年紀(jì),他有太太的。以前的事都算了,現(xiàn)在你怎么又——你也要為寬宜想一想。」

    趙小姐當(dāng)即坐直身,揚聲道:「我怎樣不為他想了?你用什么立場質(zhì)問我?寬宜叫你來的是不是?好啊,我跟你說是!是真的,那報導(dǎo)寫得都是真的,可以了吧?」

    我不說話。

    趙小姐喘了口氣,還恨恨地看我,可臉色很快變了,彷彿驚慌。我一頓,轉(zhuǎn)過身去便看見趙寬宜。他大衣并不曾脫,頭發(fā)仍一絲不亂。那神氣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緒。

    霞姐也在,站在趙寬宜后側(cè),一臉無措。

    趙寬宜偏頭去吩咐:「霞姐,麻煩你幫我mama倒一杯水來。」

    「好的,先生。」

    霞姐匆匆走開了。趙寬宜逕自走進來,他彷彿不看見我。他只望向他的母親,淡道:「看來什么都不用問了?!?/br>
    趙小姐抿住唇,不發(fā)一語。

    趙寬宜亦不作聲,只彷彿看了看房間各處。他突然往床的方向走去,拿起床頭柜上面放的一隻錶盒。

    他把它打開,里面空無一物。他道:「賣掉了是不是?可能不只這一個,包括以前的那些,你手上還有幾隻錶?或者珠寶……可能連外公公司的股票都轉(zhuǎn)賣掉,換成現(xiàn)金給那個男人?」

    趙小姐仍不語,轉(zhuǎn)開臉。

    趙寬宜將錶盒放下,看向他的母親,皺著眉道:「從前是大學(xué)生,現(xiàn)在換成有婦之夫——真是厲害,還不覺得丟臉,在這里沾沾自喜?!?/br>
    趙小姐好似呆住,顫道:「你說什么?你這么跟mama說話?」

    趙寬宜呵了聲,道:「你還記得你是一個mama?也對,你一直都是這樣,不顧一切,不想負(fù)責(zé)任,做什么都隨你高不高興,高興的時候是我的mama,不高興的時候就不是,只想談情說愛,惹一堆麻煩!你什么時候才可以不自私?」

    趙小姐整張臉都白了,可更憤怒。她高了聲音:「也沒有人像我這樣當(dāng)mama的!一直要看兒子臉色?!?/br>
    趙寬宜道:「假如你不心虛,你也不用著看我臉色?!?/br>
    趙小姐眼里都是恨恨的,她嚷道:「我知道!你一直是都恨有我這個mama?!?/br>
    趙寬宜靜默,過一下子才講:「我只恨你當(dāng)年任性生下我?!?/br>
    趙小姐彷彿愣了,跟著身體好似抖了起來,彷彿是氣的,「你竟然說這樣的話——你給我出去——出去!」

    「好啊,這件事我也不管了?!冠w寬宜道,即走出了這個房間。

    經(jīng)過我身邊,看到他緊皺著眉。他還是一眼也未看我。我心中僵著。我望向趙小姐,她臉上全是驚怒,用了兩手抱住她自己,兩隻眼圈彷彿紅了起來。

    「阿姨——」

    「別跟我說話,你一直跟他是同出一氣!」趙小姐道,似忿忿地轉(zhuǎn)開臉:「你也出去,都出去!」

    我不說話,還站著,看她慢慢低泣起來,又拿手捂住臉,整個人伏向靠墊,彷彿痛哭,不停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走到樓下,趙寬宜還在。

    有一面落地窗的簾幕被拉了開,他便站在那里,對著那面映著夜色彷彿鏡子的窗玻璃,一手的指間挾著菸。

    大概察覺,他轉(zhuǎn)身,向我這里看來一眼。

    我不由要解釋:「我并不很清楚這件事。」

    他不說話,回過身。我走過去,他才開口:「有這樣的一個mama,我也不比誰好?!?/br>
    我一頓,只能道:「阿姨只是一時做錯?!?/br>
    趙寬宜抽著菸,道:「一時?你相信?」

    我講:「她的確是錯了,可是——」

    趙寬宜彷彿不耐煩地打斷,「你不要幫她解釋——」一頓,「我不想對你說重話。」

    我一默,可隱約惱了起來。剛才開始,他便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態(tài)度。我說:「我并不幫阿姨解釋什么,但也不能真的放著不解決?!?/br>
    趙寬宜看著我,道:「要不要解決是我的事情。反正你不要管。況且她自作自受,明知道不能夠還去做,因為一時的快樂,不顧慮旁人,不考慮現(xiàn)實,只要談情說愛,到頭來白費時間,一堆麻煩?!?/br>
    我怔住。簡直不料到他要說這樣的話。這是在說他的母親,但何嘗不是我跟他之間的情形。

    這一時情緒很多,我呵了聲,脫口:「我不是也是這樣子——」,

    趙寬宜彷彿一頓,轉(zhuǎn)開了臉,語氣稍緩:「我現(xiàn)在說得是我mama,不一樣。」

    其實是一樣,我想??蛇€是沉默了。

    趙寬宜也是不說話。

    六十四

    然而新聞的熱勁并不輕易過去。彷彿一齣戲。也是太好的談天材料,接連幾天,打開電視,都可見幾個節(jié)目在評論這一則,一逕挖掘著趙小姐的人生歷史。當(dāng)然包括七年前那一段。主持人和來賓們七嘴八舌,全是嘲諷。

    新聞甚至影響了其馀趙家人,尤其趙寬宜。記者找到他問,一路糾纏,他始終不理,只沉默。

    我不知趙寬宜的打算,亦不問。那天談話,末了可說不很愉快??墒沁^后到家,他跟我一切作息仍如平常,都不再提,彷彿就揭過了??稍谛睦锟偢杏X好像纏住了一層網(wǎng),越糾越緊。

    對趙小姐之后的情形,我并不知道。因為不曾給趙小姐再打過電話,也不去看她。不是不關(guān)心,但總要感到為難。是一直有我自己,以及趙寬宜的緣故。況且,在從前是下好決定不管她的事情。雖然這樣的決定一直彷彿也沒什么作用。不然那天也不會擔(dān)心地去看看她了。

    新聞的另一位事主,在報導(dǎo)出來后便銷聲匿跡了。

    媒體分別盤據(jù)在曹宗慶住家及任職的東方建設(shè)樓下打算堵人。東方建設(shè)在當(dāng)天派公關(guān)發(fā)表一紙聲明,解除曹宗慶在公司的總經(jīng)理職務(wù),劃清界線。他的父親曹競謙身為趙小姐老友,友情親情,兩面皆無光。他不出面為兒子脫困。

    年輕的曹太太倒在報導(dǎo)后三天召開記者會。

    新聞畫面上,她戴著一副大墨鏡,由律師陪同,泣訴在婚姻上受到委屈,最末,話鋒一轉(zhuǎn),溫情呼喚丈夫歸家,一切可談。這是對她的丈夫。對趙小姐,態(tài)度便強硬,律師替她朗讀聲明,她堅決提告。

    第一時間不看見記者會新聞的人,隔日都要看到,各家報紙的版頭都是這個,彷彿這個社會已經(jīng)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報導(dǎo)。

    我便在報紙上讀到的。趙寬宜早上一向也有讀報的習(xí)慣,必然也要看見。

    可或者,在昨晚他接的好幾通電話里,便有誰通告了他。那之后他異常的沉默。今天早上出門,時間也比平日要早。

    秘書elin送咖啡進來,大概描見攤開在桌上的報紙,笑說:「沒想到總經(jīng)理也關(guān)心這一類的新聞。」

    我笑笑,不說什么,裝不經(jīng)意地折起報紙。

    elin未以為意,向我匯報完,要出去。我又看到報紙,猶豫了一下喊住她:「這些報紙先收出去吧?!?/br>
    elin道:「好的?!?/br>
    過一下子玻璃門關(guān)上,辦公室里再剩我一人。

    我定定神,準(zhǔn)備打開一份文件,手機突然響起來。一看,是陌生的號碼,我遲疑了有一下子。它仍堅持地響著。

    我還是接了,「喂?」

    「程總——」是女孩子的聲音,很耳熟。對方先自報名號:「我是小林?!?/br>
    小林,趙小姐那位年輕的女助理。我一怔,問:「哦,有什么事?」

    小林不知道在哪里,那邊彷彿很吵,遠(yuǎn)遠(yuǎn)地好像有誰在嚷嚷。她壓低聲音:「claire在畫室這里,有點麻煩——」

    我默然,講:「你怎么會打給我?」

    小林似著急地說:「程總,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打給您。有人來這里吵鬧,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有男有女,女的那個非常兇,?。√彀 ?/br>
    突然聽她驚呼,我忙問:「怎么了?」

    那一頭只聽叩隆地兩聲,通話就被倉促掛掉了。

    我愕然地望手機,一時不知怎么打算。想不管,可又感到心煩意亂。

    最終我還是去了一趟。

    還以為場面要凌亂,倒很平靜,一點聲音也沒有。不過玻璃門大大敞開,前臺桌上的話機則翻倒下來。里頭其他的人都沒有,只有一個女孩子蹲在一張茶幾邊。我輕叩兩下門玻璃,她好似嚇住。調(diào)過來看的臉,那神氣先有一絲警戒,才似乎松了口氣。

    「程總!」

    小林喊著,站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拿報紙在撿著幾片破碎的瓷片。又注意到,一汪水沿著茶幾邊緣流下,那塊地板周圍都濕漉漉的。

    我不再看,問她:「怎么今天只有你一個人?」

    小林道:「您知道的,是因為——其實這幾天大家都是不過來了,但是有份申請一定要在這星期處理好,claire才要過來——假如之前我早點把申請遞出去就好了,她也不用受氣?!?/br>
    我忙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林便講:「剛才有幾個人來這里要找claire,也不管我阻止,擅自就進來了。其中有個女的特別不客氣,指著claire一陣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頓一頓,低聲:「打了claire一巴掌?!?/br>
    我不禁皺眉,問:「那女人是什么樣子的?」

    小林似想了想,道:「有點年紀(jì)的,不過打扮很時髦,但也不是年輕人的那種,反正不像clair這樣的?!?/br>
    那一定不是曹太太了。接近趙小姐這一個年紀(jì)的,大概是曹太太的親友。我想了想,問:「claire呢?」

    小林指一指辦公間的方向。

    我道:「我去看看她。」

    小林點點頭,又去收拾。我逕自走向辦公間,抬手要敲門,聽到里面有說話聲,是忿忿著,連串的急促又尖銳的字句,依稀夾雜一絲哭音。

    我站在門前,直到聽不見動靜才敲門。

    等了等,始終不聽見里面發(fā)話,我索性直接開門,一進去,只看中間的地板上摔了一隻手機,趙小姐則坐在沙發(fā)上。她微側(cè)過身,看不見臉。可頭發(fā)凌亂,抱著兩手臂的樣子,顯露憔悴。

    她彷彿入定,理也不理我。我走近,她還不動。我看到她那右側(cè)的臉頰上紅著一塊印子。

    她立刻把臉轉(zhuǎn)開了,又拿手撥頭發(fā)去遮住。

    我問:「怎么回事?」

    她仍不吭聲。我也沉默。沉默得久了,更不知道能說什么。

    辦公間內(nèi)有一扇窗,照進外面的明媚,可也散不去這里灰壓壓的氣氛。我很覺得為難,但是能怎么辦?

    我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開了口:「你不說話,我怎么幫忙?」

    她一樣不理會,可是垂下臉,過一下子發(fā)出了抽泣。后來,她伏倒在沙發(fā)上,聳著背,哭得聲嘶力竭。

    趙小姐哭了好一陣子,就在沙發(fā)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她睡得很沉,可輾轉(zhuǎn)反側(cè),大概今天受的驚嚇不小?;蛘吒驗檫@陣子的精神壓力。不用猜,趙家兩老當(dāng)氣得不輕。他們不出面,趙寬宜更冷淡,大概她很感到一絲絕望。

    我脫下大衣蓋在她身上,將地上的手機撿起來。那螢?zāi)凰ち蚜恕O肓讼?,我請小林去撥一通電話,不過還不走,仍舊留在這里。

    小林倒露出為難,可依然去打趙寬宜的電話。本以為他不要理,但他卻來了??匆娢?,他眉間隱約一皺。

    他道:「你不應(yīng)該到這里來?!?/br>
    我道:「我本來也沒想到過來。」

    小林在一邊,好似不過意,打岔:「趙董,是我打電話給程總的,因為——」就把今天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聽了,趙寬宜對她道:「麻煩你讓我們單獨談一下?!?/br>
    小林便閉了嘴,隱約看我一眼,似訕訕地往另一間房間去了。

    我并不先開口。趙寬宜倒也不吭一句。相互就這么地沉默著,一室里只有鐘針滴滴答答地走著的聲音。這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鐘。

    在趙寬宜面前,我向來不夠沉得住氣。

    我開口:「假如你先接到了電話,你也會來的。」

    趙寬宜道:「但是我沒有接到,根本都不曾打電話給我?!?/br>
    我便講:「也許小林是擔(dān)心你不要接?!?/br>
    趙寬宜呵了聲,不語。

    我嘆氣,勸道:「阿姨已經(jīng)受到教訓(xùn)了?!?/br>
    趙寬宜似不以為然,冷道:「她向來最會裝可憐?!?/br>
    我頓了頓,道:「不管怎么樣,她總是你mama。」

    趙寬宜微揚了聲:「不是說了嗎?你不要管這件事!」

    我亦不禁高了音量:「就算你還生氣阿姨,事情也到了這樣地步,難道你真的要看對方把阿姨告上法院?」

    趙寬宜皺一皺眉,露出一絲不耐煩。他講:「你怎么不先處理好你自己家里的事,一定來淌這個渾水?」

    我不禁愕然。簡直想不到他這么說,一時是狼狽又氣忿,充滿情緒的字句實在要脫口而出。

    趙寬宜彷彿也察覺到說錯了。他看著我,似乎欲言又止。

    我并不回避,可按住脾氣。我道:「我想,我們還是別再談下去了。」

    他不作聲,過一下子調(diào)過身,講:「——我送mama回家去吧?!?/br>
    我未答腔,只看他進去辦公間。

    這時候小林才從另一個房間出來。剛才我們并不刻意放低音量,隔著一層門,或者聽不清意思,但總知道口氣都不對。

    她不安地看我。我只搖搖頭。

    終究,趙寬宜是不會不管他母親。但是對于細(xì)節(jié),我并不很關(guān)心了。也不是因為怪恨他那時口不擇言。誰都有情緒。我自知多管間事;他和趙小姐之間的心結(jié),非一天一日,如同我跟父親。本來家務(wù)事一向是世上最難解的事情。

    又過幾天,趙小姐的新聞逐漸淡了。那些談話節(jié)目總算放過她。不過,事情卻已經(jīng)朝著不可預(yù)期的方向發(fā)展。

    新的一期八卦雜志,封面上的話題人物我也熟悉。是我自己和趙寬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