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世家的位置我分別請藍曦臣、江澄、聶懷桑和金凌上去坐。但藍曦臣不愿去，說金光瑤傷著，非要來跟我們擠在一席，金凌也不愿意，說小叔叔清濁未定，他怎能僭越，最終上首坐定的是藍啟仁、江澄、聶懷桑還有金家那位一百零五歲的吉祥物姨奶奶。

    金光瑤身上的金星雪浪本是新?lián)Q的，但這一會功夫，又滲出血跡。我跟藍曦臣一左一右扶著他，他才強撐著坐直身體，向?qū)γ姘偌业鸵坏皖^，道：“我知各位為何而來，可這卻是個天大的誤會，夷陵之事，并非我做下的。我自打事發(fā)以來，一直在金麟臺休養(yǎng)，從未離開蘭陵半步?！?/br>
    “金宗主，”對面一位家主首先發(fā)難，“你空口白牙，說沒出門就沒出門了？”

    “我金家大小，俱可作證，”金光瑤道，“若你信不過金家人，澤蕪君這些天也在金麟臺，早晚為我療傷?！?/br>
    “藍家宗主，可不是會違背原則，為我說謊的人，”他接著道，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藍曦臣一眼，“是不是，澤蕪君？”

    藍曦臣表情有點生硬，但還是答了：“不會。藍家不打誑語?！?/br>
    “就算澤蕪君在，但像你說的，他也只是早晚為你療傷，”另一名家主盲生突破華點，“你依然可以你還是可以趁他不在身邊，遠程cao縱虎符，命令兇尸殺上亂葬崗。”

    金光瑤看他一眼，有些苦笑，道：“王宗主，若像您說的，遠程cao縱虎符，那是個人就可以cao縱，怎么就認定是我？要是這么說，在場各位，豈不人人都有可能？”

    王宗主急道：“當(dāng)然因為虎符在你手里！”

    “王宗主，說話總得有憑有據(jù)，”金光瑤一臉驚訝，道，“您說虎符在我手里，是您親眼看見了，還是您親近的人看見了？還是……陰虎符那玩意有靈性，半夜托夢給您的？”

    底下本來嚴肅的氣氛，也禁不住發(fā)出一點松動的笑聲，家主們個個回頭死瞪了一眼自家的小輩。

    王宗主支支吾吾道：“夷陵老祖，夷陵老祖說的！”

    “這也怪了，”金光瑤道，“我自遇刺，也不過臥床了五七日，就在幾日前，夷陵老祖還人人喊打，這怎么一下子變成誠信的標(biāo)桿了？”

    “好，退一步說，就算你們真相信他說的話，可他說話時，來源憑據(jù)又在何處？是否刻意誣陷？是否遭人誘導(dǎo)？是否存在誤會？”金光瑤接著道，“各位是否能找他前來，與我對質(zhì)一番，厘清事件的前因后果？”

    王宗主一時語塞，答不上來。

    我看著他，心內(nèi)發(fā)笑：他上哪找夷陵老祖去？

    昨夜的下半夜，女媧廟里已經(jīng)協(xié)議達成。

    若“正義”的代價是天下紛亂，妖孽橫行，金凌如履薄冰，藍渙終身痛苦，那你藍忘機和魏無羨，是否還一定要實現(xiàn)這個“正義”？

    我又加碼了一個條件：讓金光瑤把剩下的半片虎符交給魏無羨，由他毀去，再不貽害世間。

    魏無羨接受了，所以以后，大概很少有人能找到夷陵老祖的隱居地了。

    當(dāng)然說回來，忘羨本來向往的就是游山玩水男耕女織生活，對他們又有什么損失呢？

    這時，斜刺里卻殺出一名程宗主，喝道：“休要詭辯！蘇涉可是被當(dāng)場戳穿，他彈的邪曲，讓我等全都失去靈力！”

    “程宗主，” 金光瑤抬起眼睛，也十分訝異地看著他，“各人造業(yè)各人擔(dān)，蘇涉做的事，跟我有何關(guān)系？”

    “他的曲子是你教的！誰不知道蘇涉是你心腹，你是蘇涉的主子？他見天往金麟臺跑！”

    “程宗主，您這話差了，容在下一條一條來講，”金光瑤不緊不慢地笑道，“首先，您說我教蘇涉曲子?？商K宗主曾師從藍氏，也算樂修世家，金某這點三腳貓的琴藝，還不知誰教誰呢。再說，還是那句話，說話總得有個憑據(jù)，對吧？金某自知露怯，想來也從未在您面前賣弄過琴法，您是在何時何地，見我彈過蘇涉所彈之曲？您一沒見過我教他，二沒見過我彈奏，那把如此重大的一個惡行，從他一下聯(lián)系到我，是否有些牽強了呢？”

    “其次，您說蘇涉是我心腹，”金光瑤說下去，“我承認，我跟蘇宗主一度走得近些，也無怪大家有此猜測?？烧f到底，這世上誰真能是誰身上的心肝五臟呢？說句不好聽的，現(xiàn)在在場的夫妻兄弟，敢說沒有幾件對方不知道的事兒？那蘇涉他做什么，我又如何能全都知曉？更何況從古至今，被背叛捅刀的，有幾個不是來自所謂‘心腹’？若他是有意誣陷，使各位以為事情是我主使，我又如何能自證清白？當(dāng)下之急，我也很想把蘇涉找到，跟他好好對質(zhì)呢。”

    他這一番話說得邏輯周詳，娓娓道來，別說程宗主聽得張著嘴卡在那里，其他宗主一時也沒說出什么反駁之詞。

    我亦知道，金光瑤敢這樣說，明顯就是不可能有人找到蘇涉。昨晚的協(xié)議之下，他被送到別處，夷陵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沒有對證。

    “第三，程宗主最后一句話，我最不能同意，”金光瑤接著笑道，“在下忝列仙督，是各家抬舉，選出來給各宗門服務(wù)的，要說主仆，各位是主，在下是仆。您叫我一聲仙督，蘇宗主也叫我一聲仙督，您說他往金麟臺多來幾趟，我就成了他主子了？要是論起見天往金麟臺跑，您家去年也來了不少趟呢，要不要我把節(jié)慶的禮單找出來給您對對？等下要是也有人說，我是您家主子云云，您是不是得撕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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