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我很抱歉讓你經(jīng)歷這些?！箤W(xué)生會的茶水間里，我拉著朵朵的手說話。

    朵朵睜著一雙空靈大眼，聲音如從幽谷傳來?！覆皇悄愕腻e，我早就知道岳哥哥是這樣的人了……」

    我心一痛，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秦關(guān)兩家是世交，將來我和岳哥哥結(jié)婚，是我們雙方家族所有長輩的期盼，但對我來說，岳哥哥只是哥哥而已，他也只當(dāng)我是meimei?！苟涠渖钗艘豢跉饫^續(xù)說：「我想我可能還小吧，什么都不懂，將來情形或許會改變，可是岳哥哥已經(jīng)是大人了，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尊重他的選擇。」

    「朵朵……」我很心疼。

    「家族的期待歸家族的期待，當(dāng)真不行我們也不會被逼著在一起，所以瑄兒，不要可憐我，不要因此而感到負(fù)擔(dān)，你要我哥還是岳哥哥都隨你，不用顧忌我?！?/br>
    「……」我可以都不要嗎？

    「而且比起岳哥哥，我有更喜歡的人了……」她輕哼。

    朵朵站起身來，說了這么多話，她可能有些渴了，走去桶裝水飲水機，那兒才剛剛換了一桶滿滿的水，她彎身取水。

    「你也要來一杯嗎？」

    「好，麻煩你了！」

    我邊喝水，邊看著的朵朵，經(jīng)過這次事件后，她真的長大好多，整個人變得成熟懂事，不復(fù)之前的天真爛漫了。

    「所以，你是要我哥還是岳哥哥？」她的眼神竟流露出頑皮的神色。

    「不關(guān)朵朵的事！」我故意賣弄關(guān)子。

    「跟我說嘛！我們那么要好……」

    「我自己也不知道?。　刮业伤??！傅^對不會是岳學(xué)長?！?/br>
    「那就是我哥囉？」朵朵一臉興奮。

    「為什么不是岳學(xué)長就是你哥？我有那么缺對象嗎？」

    朵朵一臉無奈?！赋怂麄兾蚁氩坏竭€有誰！」

    「我就不能迷韓團嗎？很多俊美的歐巴可以愛，你如果問我bts里哪一個是我的本命，我可以立刻告訴你?！?/br>
    「那是偶像，偶像是遙不可及的！而我哥就近在你眼前，條件跟韓國歐巴不相上下，身高顏值，學(xué)問人品，哪一個不是頂流，你怎不考慮考慮？」

    「你干嘛一直要湊合我們？」

    「因為我是你們這對的cp狂粉?。　苟涠湫χf：「我就愛看你們在一起，你們進度緩慢，我好心急??！」

    「小姑娘，你還是擔(dān)心你自己吧！」我敲敲朵朵的頭，這小腦袋里不知在想什么?！副绕鹪栏绺?，你更喜歡誰……」

    突然，我感到胃部一陣激烈疼痛，食道灼熱，頭暈?zāi)垦＃闹榀w，我抱著腹部，頭上冷汗涔涔。

    這、這不是跟我昨天的夢境一樣嗎？為什么我也發(fā)病了？之后，我忍不住開始嘔吐，全身劇烈抽搐起來。

    朵朵急壞了，呼喚人來救我，我被抬上了救護車，一路風(fēng)馳電掣地往急診室而去。

    一路上我都意識模糊，只知道自己被上了點滴，嘔吐好不容易止住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人在急診室，人聲、哭聲、呻吟聲、痛苦的呼吸聲傳來，空氣中混合著消毒劑、體臭、嘔吐味與酒臭味。

    掛著聽診器的醫(yī)護人員檢查我的瞳孔，聽我的心音與呼吸，測量我的脈搏，并繼續(xù)在點滴里加入輸液。

    我看到旁邊病床上，爸媽抱著小孩等待醫(yī)生診斷，救護車送來病患，救護員現(xiàn)場跟護理師簡報患者的傷勢程度。

    一切都好不真實?。?/br>
    「我……我不清楚怎么回事！」我聽到朵朵哭泣的聲音。「我們原本一起坐著聊天，后來瑄兒就倒下去了！」

    「她醒了！」

    我眼前出現(xiàn)一張滿是憂慮的面孔，是秦罧，旁邊是泣不成聲的朵朵。

    「你別亂動?！骨亓K壓住我?！改惆謰屨趲湍戕k住院手續(xù)?！?/br>
    「我……很嚴(yán)重嗎？」我腦中迷茫，亂成一團。

    「很嚴(yán)重！依照你的癥狀來判斷，你應(yīng)該是中毒了！」

    中毒！我心神大亂，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瑄兒，她應(yīng)該也是中毒了，不知現(xiàn)在可安好。

    「你先別說話，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起來再說?！顾淮?，語氣不如平常那般冷靜。

    我被轉(zhuǎn)移到病房，從急診室病床搬到另一個病床時，全身疼痛不止，推到病房后，發(fā)現(xiàn)是單間，寬敞豪華，像是總統(tǒng)套房，這很貴耶！我家住不起啊！

    朵朵看出我的疑慮，輕輕對我說：「這是我們家族的醫(yī)院，你不用煩惱，放心住下吧！」

    我在她面前倒下，她一定飽受衝擊，可不是么，她哭到兩眼都成了腫包。

    「朵朵，放心，我會沒事的！」

    我在醫(yī)院整整打了三天點滴，朵朵有空就來陪我，倒是很少見到秦罧。

    「哥來看你的時候，你都在睡，而且他正在配合警方和學(xué)校調(diào)查這件事。」

    連警察都出動了！這事可不小，果然，我狀況好轉(zhuǎn)之后，警察就過來做筆錄，我將那天的情形如實告之后，他們離開了。

    秦罧請我父母和看護回避一下，說他有話要單獨跟我說，他臉色蒼白，這幾天瘦了不少，整個人有些憔悴，讓我心中有些不忍。

    他將一邊的病床搖高，讓我舒服地靠著枕頭，幫我整理好被單之后，在我床邊坐下，眼睛平視我。

    「毒檢報告出來了，是砷中毒。」他的語氣是壓抑過后的冷靜。

    「砷？」我嚇得摀住嘴。「那不是砒霜嗎？」

    「是的，正是砒霜，你的癥狀都跟砷中毒一樣，這幾天醫(yī)院使用支持療法，施打了三天份二巰丙醇，這種螯合劑會結(jié)合你血液中的砷化物，之后經(jīng)由尿液排出體外?！?/br>
    不愧是要當(dāng)醫(yī)生的人，他說起專有名詞來簡直毫無滯怠。

    「比較令人擔(dān)心的是，你的腎臟功能是否有受損。我問過伯父伯母，你小時候曾經(jīng)因為腎臟病而一年都無法行走，到哪里都需要人抱，是不是？」

    我自己都快忘記了！依稀記得應(yīng)該是幼稚園大班的時候吧，所以我幼稚園沒有畢業(yè)。

    他抓住我的手，表情十分擔(dān)心。

    「如果后續(xù)檢查出來你的腎臟受損，在螯合劑治療完成后，你還要用腎臟透析機來排除二巰丙醇和殘馀的砷化物……」

    他的臉貼上我的手，我感覺他下顎緊繃。

    「你已經(jīng)克服初期的中毒徵狀了，但……如果你身體的器官和循環(huán)受到的損傷，可能還要好幾個月才能痊癒……」

    一滴熱淚突然落在我手心。

    「你差點就沒命了……」說到后來他已哽咽。

    「對不起……」我開始抽抽噎噎?！改阋欢▏樀搅税?！我沒事了，我一定會好起來，所以你別難過，別哭啊……」

    看到他的眼淚我的心都碎了，他吸了口氣，振作了一下，眼眶還是紅紅的。

    「你現(xiàn)在覺得如何？有任何不適嗎？」

    「我還好，目前調(diào)查到哪里了？」

    「你當(dāng)天吃的食物我都去調(diào)查過，從早餐到午餐，都沒有問題，依照你毒發(fā)的時間，如果是急性砷中毒，最有可能的來源就是學(xué)生會茶水間的桶裝飲水機了！」

    我驚訝到差點跳起來。「可、可是，朵朵也有喝??！那她怎么沒事？」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我看著秦罧深沉的雙眼，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可能！朵朵不可能對我下毒的，你不要亂想！」

    「當(dāng)然不會是朵朵！」他斬釘截鐵地說，然后眼睛看著我。

    我接觸到了他的目光，心中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不會自殺！砒霜要去哪兒買我根本不知道，而且好好的我干嘛自殺？」

    他舒了一口長氣，接著解釋道：「砷這個元素，在自然界以灰色金屬的狀態(tài)呈現(xiàn)。無機化合物亞砷酸，又叫二氧化二砷，就是所謂的砒霜，毒性非常強烈。」

    他說了一堆化學(xué)名詞，聽得我霧煞煞的。

    「亞砷酸是一種白色粉末，無色無味，加在食物中不容易察覺，人體一旦攝入，亞砷酸會和負(fù)責(zé)能量合成的sn基酵素結(jié)合，使人體細胞無法補給能量?！?/br>
    又是一堆生物名詞解釋，他到底是怎么背起來的??？

    「19世紀(jì)出現(xiàn)的marshtest利用氫砷反應(yīng)能讓砷無所遁形，因此近代已不流行用砷下毒殺人了。」

    那古代呢？我想起明瑄兒，心中一陣焦慮。

    「茶水間飲水機里的水已經(jīng)檢查過了，沒有砷化物的痕跡，你和朵朵的水杯也都沒有，這才是這整件事詭異的地方！」

    我悚然一驚，另一個世界的明瑄兒無疑是中了砷毒，而這個世界的我竟然也受到影響，即使我沒有任何攝入砷毒的可能。

    「其實……每個人體內(nèi)都有微量的砷，工業(yè)上砷也是泛用元素，滅鼠劑里也有，五金行就能買到。」

    「所以，根本無法確定我的中毒來源嗎？」

    「目前看來是這樣。」他沉吟。

    我總不能跟他說我夢中那另外一個世界的事吧？說我這幾個月以來，常常在夢中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兩個世界的事件有時還會互相影響，像我和明瑄兒都同時被踢下樓梯，同時中毒，同時心有所屬……我看著秦罧，表情一定很復(fù)雜。

    「瑄兒，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我絕對不能說，說出來他肯定認(rèn)為我是瘋子。

    「謝謝你照顧我，幫我調(diào)查真相，還讓我住這么好的病房?！?/br>
    我和他交握著，他的手大而溫暖，將我的緊緊包覆。

    「你別這樣說，我只擔(dān)心你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危險，我怕下次你可能小命都沒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啊！」我淡笑，想到另外一個世界，他說她是他的命?！刚f真的，我已經(jīng)很努力每天好好活著，但意外總是令人措手不及，如果我掛了，那是老天要我死，達爾文的物競天擇，有時候就是踩到機率了，沒辦法呀。」

    他英挺的眉毛有點倒豎起來。「你怎能如此冷靜地說生死這種大事？」

    「對我和我的親朋好友才是生死大事，對這個世界來說我不過是小小塵埃罷了！我從不把自己想得很偉大，我活著能幫忙別人，死了就遵循自然法則而去，簡單平凡的一生，來去全無牽掛?！?/br>
    「你身體里是不是住著蒼老的靈魂？」他瞪著我?！覆判⌒?6歲年紀(jì)，就如此老氣橫秋。」

    就像我先前所想，說不定我已活過了好幾輩子，很多事都在前幾輩子經(jīng)歷過，所以才能如此淡然看人間。

    我又累了，那種倦怠感強烈襲來，他也看出來了，體貼地服侍我躺好，在一旁看著我閉上雙眼。

    「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發(fā)，直到我沉沉墜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