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畫展迫近，「時日」全員再次忙碌起來，出去鬼混了一個星期的趙遠(yuǎn)也終于歸隊(duì)。

    唐舒喬雖然要忙著出國的事，但仍然分身監(jiān)督著各項(xiàng)細(xì)節(jié)，畫展的進(jìn)度才不至于落后，除了畫展的主角梁日柯不免還是熬了幾晚夜。

    「最后一幅作品？」趙遠(yuǎn)倚在門外，頭發(fā)似乎又長了些。

    「對?！沽喝湛聞偼瓿梢粋€段落，收拾了一下就準(zhǔn)備出去和大家吃午餐。

    「你這次主題定得挺空泛，作品簡介可要好好寫啊?！?/br>
    「好，我知道了。」梁日柯謙虛地接納他的意見。

    今天難得「時日」人齊，賴心荷便訂了個十人套餐，把所有人召集到會議室。

    「餓死了餓死了！」趙遠(yuǎn)找了一個最接近披薩的位置。

    張諾諾看見失蹤人口后，驚道：「大爺你誰啊？門口在那邊?！?/br>
    趙遠(yuǎn)剛要回嘴，唐舒喬的聲音又從旁冒出：「趙遠(yuǎn)，你坐過旁邊吧。」

    「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針對我！」趙遠(yuǎn)崩潰。

    「你卡在中間，梁日柯和杏梨怎么坐？」

    趙遠(yuǎn)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果真坐在三個空位子的中間，這時李杏梨和梁日柯也進(jìn)來了，雙雙站在他面前就停下。

    「行行行，你們別一臉我是個壞人似的?！冠w遠(yuǎn)心不甘情不愿的挪過一個位置，梁日柯坐他旁邊，再讓李杏梨坐自己旁邊。

    唐舒喬也入座了，并沒有像往日一樣坐在梁日柯旁邊。

    眾人完成一輪換座大戰(zhàn)后，一如既往地由賴心荷講幾句鼓勵士氣的話才開始用餐，然而她今天似乎特別激昂，兩隻手不停地?fù)]啊揮，講了幾分鐘還停不下來。

    「停！」突然，趙遠(yuǎn)一臉震驚地指著她：「你手上的是什么可怕東西??？」

    賴心荷咬唇笑了，像個小少女似地?fù)u起左手：「討厭！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還被趙遠(yuǎn)先發(fā)現(xiàn)，可惡?！?/br>
    一閃一閃亮晶晶，眾人險些被閃花了眼。

    張諾諾不可置信地站起來，聲音高了八度：「什么時候的事？心荷，恭喜你！」

    「恭喜！??！」

    「恭喜心荷姐！」

    賴心荷又是彎腰又是掩嘴偷笑：「我男朋友昨天求的婚，他說他準(zhǔn)備了一個月緊張死了，害我昨晚哭了好久?！?/br>
    「你說話就好好說話，手能不能別再搖？」趙遠(yuǎn)抓狂。

    賴心荷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他計較，說：「晚點(diǎn)傳照片給你們看！」

    趙遠(yuǎn)已經(jīng)先吃為快，其他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分起食物來。

    李杏梨把嘴湊到梁日柯耳邊：「晚點(diǎn)我們買份禮物給心荷姐吧？」

    梁日柯捕捉到「我們」兩個字，心情異常地好，眉眼全是笑：「好。」

    「日柯，你最后那副畫取好名字沒？我要開始小冊子的排版了?！咕±趩?。

    「取好了，我晚點(diǎn)發(fā)給你?！?/br>
    「你現(xiàn)在說不就可以了嗎？」賴心荷問。

    「現(xiàn)在不方便?！沽喝湛露Y貌地說。

    眾人：？？？

    「我覺得梁日柯自從談戀愛以后，就變得很不對勁?！冠w遠(yuǎn)用無藥可救地目光看著他。

    「是嗎？我只聞到你身上飄來了一股嫉妒的味道?！箯堉Z諾嫌棄。

    「誰嫉妒了？」趙遠(yuǎn)一副吊兒郎當(dāng)：「我恨不得他倆天天去約會，最好吃完飯就去??」

    「對了，我和杏梨下午要請假半天?！沽喝湛潞鋈婚_口。

    所有目光頓時齊齊刷來。

    「不會真的是??去約會吧？」趙遠(yuǎn)對自己的預(yù)知能力感到害怕。

    梁日柯點(diǎn)頭的一刻，所有人驚訝得目瞪口呆，他們還真沒見過工作狂梁日柯竟然為了約會而請假。

    這時，李杏梨也舉起小手發(fā)言了：「呃，是我提出的，因?yàn)榻裉焓俏覀兘煌惶欤粤喝湛聨胰ズ＿厡懮??！?/br>
    這話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張諾諾不解：「你們約會去寫生？」

    李杏梨抬頭看了看梁日柯：「高中的時候就想去，所以這回當(dāng)實(shí)現(xiàn)一個愿望。」

    梁日柯滿眼寵溺，眾人看得滿屏粉紅泡泡。

    「為什么要慶祝二十一天？你們連多等七天滿一個月都等不及嗎？」

    梁日柯剛要開口，這回還是被李杏梨捷足先登：「意義不一樣的，這是因?yàn)??」女生驀然住口。

    這反而引起所有人更大的興趣，連梁日柯也好奇起來，他本以為她是想彌補(bǔ)上回「七天」紀(jì)念日的事，才主動提出約會，所以也沒多想背后有什么意義。

    未幾，女生再度開口，一張純?nèi)坏陌啄樀霸倥渖铣鯌偎频纳ひ?，簡直讓人的耳朵猝不及防地爆炸?/br>
    「因?yàn)槲铱催^書本上寫，要培養(yǎng)一個習(xí)慣的時間只需要二十一天，只要連續(xù)二十一天重復(fù)一樣的事情，那么之后就會永遠(yuǎn)記得這個習(xí)慣?！顾活D，聲音小了一點(diǎn)，更讓人聽得耳癢癢：「如果這是真的話，這就代表只要我們連續(xù)二十一天談戀愛，那就會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在一起了。所以，我覺得今天挺有紀(jì)念價值的?！?/br>
    好長的一段時候都沒有人說話。

    直到趙遠(yuǎn)打了個嗝，所有人才回過神來地抱著手臂，好像聽了一場驚世駭目的演講。

    「想不到，撩漢高手竟是李杏梨?！冠w遠(yuǎn)捂著心臟處，剛剛有一瞬間，連縱橫情場的他都心動了。

    「如果昨晚我男友跟我說這話，我一定會衝下樓立馬買婚紗跟他原地結(jié)婚?！官囆暮蓢@道。

    唐舒喬也忍不住笑了：「杏梨，你試用期完結(jié)后真的不考慮留下來？你這段話如果概念化后用來辦展覽，一定會很受歡迎。」

    一頓飯?jiān)隗@嘆和心動中落幕，李杏梨去完洗手間后就去找梁日柯，此時男生正在一號教室收拾寫生的東西。

    李杏梨一看見兩個畫架和熟悉的畫畫工具，就興奮得好像出游的小學(xué)生，「我?guī)湍?！?/br>
    梁日柯攔住她的手：「已經(jīng)收拾好了?！?/br>
    「那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女生眼神發(fā)亮。

    「再等一會兒，我有話要問你。」

    男生緩緩貼近，李杏梨身后抵住長桌，很快就被對方圈緊懷抱，她抬頭笑：「干麻一副嚴(yán)肅的模樣？」

    「不是嚴(yán)肅，是慎重。」剛才那頓飯的尾聲，梁日柯一直都保持沉默，都怪她的話害他一顆心七上八下，食之無味。「你怎么沒跟我說？」

    「說什么？」

    「二十一天的意義?！?/br>
    男生平時站得直，這時低著頭跟她撒嬌，腰背都微微彎起來，李杏梨既像抱著他的腰也像扶著他，隔著衣服也探到男生的溫度，「你問也沒問就一口答應(yīng)了，根本沒留機(jī)會讓我解釋??」

    暖暖的吻落下，情迷意亂間，李杏梨被抱上桌上。

    吻一開始是綿長的，輕輕淺淺，適當(dāng)?shù)牧舭鬃屓舜?，卻又總添一筆在尾梢。后來便過份了，沒完沒了似的。

    李杏梨接著他的呼吸，時間久了就不覺男生在吻自己，而是在跟她說話。

    梁日柯托著她的腦袋，細(xì)細(xì)地勾勒她的唇，他的鼻梁碰著她的鼻尖，指尖抵住她的耳垂和后頸，兩種溫度慢慢交纏。他熾熱，她溫和。

    太陽和微風(fēng)。

    白色落地窗簾翻動，嬌小的蕾絲褶成小波浪，在這一個和暖的下午，他跟她說起悄悄話來。

    ——他愛她，很愛很愛的那種。

    梁日柯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李杏梨彎起了嘴角，也碰碰他的薄唇。

    ——嗯，她也是。

    咚咚咚！

    霎時間，兩人的動作停下。

    「下、次、記、得、關(guān)、門?！孤愤^的趙遠(yuǎn)在門邊咬牙切齒，這是他今天遭受的第三次閃光爆擊。

    梁日柯把人藏在身后，說：「下次會記得了，麻煩把門關(guān)一關(guān)?！?/br>
    李杏梨一聽到「下次」就臉紅了，至于趙遠(yuǎn)聽到「麻煩把門關(guān)一關(guān)」就直接氣走了。

    哼，他就偏不關(guān)。

    由于趙小器的不關(guān)門，兩人的小情趣也沒能繼續(xù)，于是直接進(jìn)入今天的約會主題。

    車上，李杏梨把窗降下，臉貼著海風(fēng)愜意地看風(fēng)景。

    「其實(shí)我很怕海?！顾杨^枕在車窗，聲音也被風(fēng)吹得散亂：「記得有一次看見林雅買了畫筆，心里很羨慕，于是也偷偷花零花錢買了一枝，真奇怪，那時候明明連顏料都沒有，卻只光著買筆?！?/br>
    梁日柯安靜地聽著，不動聲色地將車速降慢。

    「??后來她帶我去海邊玩，不知道為什么我將那枝畫筆也帶來了，我蹲在沙灘上，像個幼稚的小孩把筆沾著水玩。林雅明明就叫我別這么玩，但我就是不聽??我還用那枝筆去勾貝殼，結(jié)果一個浪花衝來，手一滑，我的筆就不見了。」

    寶藍(lán)色在閃耀，水波在舞動，美麗的貝殼碰不著，而她的新畫筆沉沒至夏季的大海。

    「林雅看著我哭?！估钚永鏈\笑：「她說，哭什么？全都是因?yàn)槲姨澬摹！?/br>
    「你不貪心，不是你的錯?！挂痪淇隙ǖ脑拏鱽怼?/br>
    李杏梨把頭轉(zhuǎn)過來，忽然又轉(zhuǎn)了一個話題：「梁日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太會畫畫了??」大學(xué)四年，她幾乎沒碰過畫筆，他從前用心的教導(dǎo)全被她拋諸腦后了。

    「我能不能，重新當(dāng)你的學(xué)生？」

    車子驟然停下，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梁日柯壓抑著嘴角，心底卻悄悄開滿了花，他騰出一隻手握住她：「可以，你想什么時候上課？」

    「今天？每星期上七天的課??期限是??永遠(yuǎn)?！估钚永姹緛硐霅鹤鲃◆[一鬧，說著卻又熱了眼眶：「你還說我不貪心？」

    「還可以更貪心?！顾念^，果真有老師的模樣。

    夏天的尾聲，海邊來了不少孩子，繽紛的笑聲被浪花載過來又滑過去。

    梁日柯很懂找位置，熟絡(luò)地帶著李杏梨來到一個地勢偏高的空地，往下一看就是遼闊無際的海面。擺好東西后，李杏梨發(fā)現(xiàn)籃子里還有一個小音響。

    「寫生的時間很長，我怕你無聊就帶了過來?！?/br>
    梁日柯連好藍(lán)芽，李杏梨隨便一按，優(yōu)美的旋律就響起，她聽了一會兒愣著看向男生。

    「她的歌有好多，我只記得你以前說喜歡〈當(dāng)你〉，其他的就隨機(jī)下載了一些?！?/br>
    天際有太陽和海鷗，還有一首〈那年夏天寧靜的?！翟谟朴频夭?，李杏梨忽然瞄著他的額，緩緩抬起了手??

    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

    這一大片寧靜的海

    直到后來我們都還在

    對這個世界充滿期待

    軟軟的指腹撥著梁日柯的發(fā)，把他的眉眼掃得清明起來，粼粼波光的海面，頓時也失色了。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瀏海的分界也是這樣。」李杏梨入神地笑了。

    梁日柯追蹤著她的手，迷茫地?fù)嵘献约旱臑g海：「第一次？」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嗎？」李杏梨接著說：「高一前的暑假，我在林雅的天臺第一次看見了你?！?/br>
    梁日柯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不由錯愕：「我去過林雅的家？」

    「你剛?cè)雽W(xué)被貼上壁報的水彩畫，畫的就是林雅的家?！顾芏虝旱爻霈F(xiàn)在他面前，卻沒有被畫進(jìn)他的畫里。

    過了一會兒，梁日柯忽然也對她笑：「我第一次見你也不是高二?！?/br>
    樹葉沙沙作響，沁人心肺的涼意貼來。

    「高一的報到日，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br>
    剎那間，畢業(yè)禮當(dāng)日的記憶再次騰現(xiàn)腦海。

    李杏梨猛地抓住他的手，顫抖著聲音：「那你??什么時候喜歡我？」總不會是一眼鐘情吧？

    「不知道?！鼓猩\實(shí)地答。

    他只知道在週而復(fù)始的日常中，有一天身旁的女同學(xué)生病了，有好幾回他盯著空蕩蕩的桌面，心思竟然也會被一團(tuán)空氣帶偏。

    剛收拾好思緒，下一秒又丟了魂魄。

    「可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時間，我會從看見你的第一天算起?！沽喝湛缕^吻吻她的耳墜，低聲地說：「畢竟我也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從那一天聽到你喊出我的名字開始，心早就動了。」

    ——暗戀多久啦？

    ——三年。

    「??哪有人這樣？」李杏梨低下頭，驀然間，眼淚不止地一顆顆滑下來。

    梁日柯微怔，擦著她的淚：「怎么哭了？」

    很高興遇見你讓我終究明白

    回憶比真實(shí)精彩

    「梁日柯，你知不知道？其實(shí)這是關(guān)于戀人分手后回憶從前的歌?！估钚永婧鋈缓瑴I抬起頭。

    「不??知道。」梁日柯一臉呆滯。

    見對方一臉反應(yīng)不來的表情，李杏梨笑得淚水再度溢出來：「我一直覺得，畢業(yè)那天，我們的確分手了一場?！?/br>
    儘管年輕的時候他們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儘管那時候她以為只有自己偷偷愛過一場，但那些美好的回憶她一直都捨不得扔掉。

    兩人身前的畫紙仍然一片空白，梁日柯?lián)徇^她的眼角，一如年少時的溫柔。

    「那現(xiàn)在，就當(dāng)我們和好了。」

    未來我期待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