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這里的女人，活得自在?！彼?，他會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秦恭的確明白，他明白她在家鄉(xiāng)受的苦，知道她一個女人多么的不易?！叭兆邮侨诉^的?！备谀睦镪P(guān)系不大。

    中原的女子也不乏活得肆意張狂的，就像公主。也不乏被生活生生逼入塵埃的，就像原來的陸苑如。在哪里有什么關(guān)系，只看她們自己。

    “這話說得也對?！鄙陷呑雍瓦@輩子，她就過得全然不同。但在這里，她覺得舒服?；氐街性惨粯涌梢赃^得很好。如今她的實力越來越強，她相信，她可以過的越來越好。但是，在夾縫里求生存，頂著別人的折辱漫罵，過得再光鮮，也不痛快。不如這里，這里的天空沒有樊籠，她只要努力，就可以自由的飛。沒有人會因為她跟一個男人說兩句話就要浸她豬籠，罵她不要臉，沒有人因為她帶著兩孩子，就指指點點，連過她家門口都要吐兩口唾沫。

    “但我喜歡這里，越來越喜歡?！彼裕鐭o意外，她不想去長安了。也不想離開這里。

    秦恭看著她，半晌才道：“明年開春，這里會淪為戰(zhàn)場?！?/br>
    這不意外，孔夫子偶爾給孩子們分說世事時，她也會聽一聽。她之前遇上的那種小型的戰(zhàn)斗，根本還不能算是戰(zhàn)爭。

    那只是單于派出的小股士兵，過來打探情況，順便練兵。

    而單于雖然已經(jīng)集結(jié)軍隊，卻還沒有將大軍開過來?？追蜃诱f，單于在等中原內(nèi)戰(zhàn)多耗些人、財之后，才會進(jìn)兵。

    燕王這主意是大大的壞，這是引狼入室。但是，單于想要將中原上國一口吞了也不可能。單于人少，他們想要入主中原，眼下是決不可能的。

    至于將來，孔夫子沒說。只說：“這一次，定要吃個大虧了?！碑?dāng)時，他唏噓不已，卻也只是唏噓。

    他只是一個文人，手伸不到朝政那里。就算伸到了，此時也是莫可奈何。

    明年春天，如無意外，單于大軍就會攻過來。一個冬天，單于人手里沒有余糧。他們打仗，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同時，也為與燕王結(jié)盟而做出態(tài)度來。

    但孔夫子也說了，“當(dāng)朝幾位將軍都是大才，定會料到這一出。所以，只要皇上不糊涂，今冬大軍就會悄然而至。打單于人一個措手不及，將單于人，抵擋在西吉關(guān)外。只是，這西吉關(guān)里的人有些復(fù)雜，到時怕是一大隱禍?！彼?，這城里必定要經(jīng)過一番清洗。

    當(dāng)時她聽得迷糊，如今看到秦恭，再想起當(dāng)時的話，卻是恍然大悟。朝庭派軍過來，秦恭是大將軍，所以……他就是領(lǐng)兵而來的大將？

    “你沒信心，將單于人擋在西吉關(guān)外嗎？”

    “……你，竟猜到了?！?/br>
    苑如笑：“不是我猜到，是孔夫子曾跟孩子們提過，我聽到兩句。”她可沒有這么高明的遠(yuǎn)知卓見。

    “孔夫子會留在這里，很讓我意外。”秦恭也跟著改變話題：“無憂無塵能跟孔夫人學(xué)習(xí)，是他們的運氣?！?/br>
    “是啊，是運氣。”她這輩子的運氣一向不錯。唔，就是她的親緣薄了點，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接下來，城里會有些亂。你們關(guān)起門來吧……另外，你這里的酒不錯，回頭多釀些，我那里要，要很多?！边@里太冷，南方的兵丁過來了，都被凍的不行。酒，卻成了必不可少的東西。

    “談生意么？那你可不該跟我談的，我們家的生意，都是無憂在管。”

    便是秦恭也有些意外，卻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又換了一個話題。只是這個話題并不好，他在開口前，也是猶豫再三：“前些日子，我見到你弟弟。”

    “哦？”猛的聽到親人的消息，她卻并沒有太過激動。

    “你母親似乎……不在了。他去邑州城尋你，沒找到，他很傷心……我見著他時，他哭腫了眼……”

    “什么？”苑如猛的抬頭，瞠大了雙眼，眼前已然模糊：“怎，怎么會？”母親怎么會突然，“怎么會這樣？”

    秦恭伸手，輕拭她的臉上的清淚，“生病。天災(zāi)*，帶來了瘟疫。你母親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次便沒能逃過……”頓了一下，他又干巴巴的來了一句：“別哭?！?/br>
    苑如不理他，只一個勁的念叨：“怎么會，怎么會？”明明命運都已經(jīng)改了，母親身體也好了不少，在城里更是好好調(diào)理過的……怎么別人沒事，竟是她的母親中了招。

    是命運不可逆嗎？可明明都已經(jīng)改了啊。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一時間，過去的種種輪番在她心頭想起，幼時母親的寵愛，第一次做飯時，明明難吃得的不行，還差點將廚間給燒了，母親卻依舊笑著夸獎。她繡的第一個帕子，明明丑的要死，還浪費了娘樣一塊嫁妝料子，母親卻依舊帶在身上，見著誰都要驕傲的拿出來顯擺。她第一次來潮，是母親手把手的教她。她害怕，母親就陪著她睡。她第一次……

    淚，不受控制的流，卻無聲無息。她嚎不出來，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樣。好干、好澀、好痛。

    “對不起?！鼻毓坏纳焓郑瑢⑺龘нM(jìn)懷里，小聲的道歉。早知道，他就不說了。只是，他想到他的親人一個個的離開，如果不在第一時間知道，還不知道要錯過多少。

    如果他早些知道m(xù)eimei的艱難，也許meimei就不會那么早的離世。如果不是他終于及時的找到meimei的蹤跡，定要錯過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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