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泊行手里握著黃符，他雖然是蹲在地上，但反射神經(jīng)很不錯，他彈跳起來猛力一擲就把黃符貼在女人身上。

    女人愣了愣看著那張黃符侵蝕自己的魂魄卻一點都不害怕，她冷冷說︰“沒用的，只要我兒一日困在這里，我就一日都不會消亡。”

    王泊行眼睛像著了火似的死盯著女人，然后女人就徐徐變化，一片又一片的魂塊如紙碎片兒般在空中散盡又再凝聚。女人變成男人，他開懷大笑，笑得極猙狂，口中不斷咀咒叫罵。

    [沒有人可以離開我]

    [沒有人可以]

    夢的大門被風(fēng)狂吹得啪啪聲大力張開，門的對岸那外在吸力把夢里的一切拉進門外。王為橫抱著余馀，小心地踏著夢的碎瓦片一步又一步地接近幾乎已不能站立的王泊行身旁。

    “是時候結(jié)束了，把他帶走?！?/br>
    王泊行看著一臉珍惜懷內(nèi)某人的王為，心忽然就咯疼起來，他竟然發(fā)現(xiàn)了王為他比誰都更愛憐余馀，而自己又對余馀人生有多少理解，這孩子自少就缺失了對自己的認知，還一直活在一個自創(chuàng)的自我中心，他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而自己竟然是愛上一位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他憑什么資格和王為比較，一點機會也沒有。

    “他一定會痛苦的，請你照顧好他。”

    王為把抱著的余馀交予王泊行，王泊行臉色青白地接過了余馀。

    “我不想再在他的夢里出現(xiàn)，我不想再給我爸得到養(yǎng)分，雖然我不捨得，但馀沒有罪，他從來沒有?！?/br>
    “是，他沒有……”

    “我知你也很難接受這一位馀，但馀自己也必須認清所有，其實他只要愿意看清自己就能踏出前路，夢是虛假也真實，真真假假只能自己分辨，我希望你也可以認清自己，創(chuàng)造和引領(lǐng)馀，他絕對是值得你珍惜的?！?/br>
    “嗯……”

    “沒有人不是不受著苦難而生活著的，沒有。”

    門外的光暈混沌了這個夢的所有，王泊行也不知被光暈照拂了多久，直至他發(fā)現(xiàn)手里抱著的余馀消失不見了時，他才在床上驚醒。

    王清言見到堂哥發(fā)著虛汗、臉青唇白的睜開眸子坐在床上，急忙拿了符水給他喝。

    王泊行急喘著氣，接過符水喝了一口就猛地咳出數(shù)口濃黑色的血沫，他知道剛剛那度黃符沒能傷害到對方，反而發(fā)出黃符攻擊的自己被力量反噬。他緩過數(shù)口氣，就不理王清言的勸阻下了床，走到旁邊查看躺在床上的余馀，此時的余馀也終于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他盯著天花看了很久，細想剛剛夢里的一切，他發(fā)現(xiàn)他好像作了一個超級長的夢境，然后終于把視線移向一直緊盯自己不放的某人。

    余馀看著他微微帶著生澀和不知所措，平靜又不太有感情的說︰“謝謝你啊，天師先生?！?/br>
    王泊行心里疼痛難耐，分明就好像把跟自己相處過的日子一口氣由此刻的夢醒后抹殺掉，難道之前相處的都不當(dāng)是一回事了嗎?

    王泊行忍著苦澀輕聲道︰“不言謝。”

    接著這兩、三天余馀依然留院觀察。

    余哥哥早已通知余母余馀入院一事，所以在余馀醒后的第三天，余母終于都回來，并跟余哥哥一起來到醫(yī)院探望余馀，很快地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余馀的不妥，但也只是微怔了一會，畢竟他們是一家人，很快接受了余馀回復(fù)當(dāng)初的事實，其實他們反而更輕松了，因為這才是余馀的本來個性。

    張豐許早已知道余馀的性子，所以跟余家人一樣很快適應(yīng)過來，反之崔一枝有些不太能習(xí)慣，但他也知道人格分裂過的人回歸也是正常的一件事，雖然張豐許強調(diào)過不下數(shù)十次說余馀不是精分了，他只是跟夢境中的自己混淆，以為那個性格才是他自己，硬把原性格留在夢里跟王為一起。這就如一些人不想記住痛苦回憶般把他深藏心底深處里不去挖出來面對一樣，崔一枝大約也明白這道理，覺得原本打算投身社會做心理醫(yī)生的余馀竟然也是病人的，深感當(dāng)心理醫(yī)生的都不是一般的心理質(zhì)素，或者這反而更能讓他理解面對日后病患的痛苦。

    又過了一星期，余馀終于都出院了。

    自他出甦醒至出院，王泊行一次都沒有再來探望他。

    余馀也明白到王泊行的心情，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又怎會不清楚對方對自己存有的心意，只可惜王泊行喜歡的余馀不是他，他也不想騙他感情的訛稱自己是位開朗活潑朝氣蓬勃的可人兒，但有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是余馀跟王泊行相處的時光他沒有忘記，也打從深底的喜歡他，但究竟是否愛情，他不確定，他連對王為的感情是否也是愛也不知道，對于真實的余馀來說愛情這種東西有點難，他不太明白，他需要時間去認清自己為何一直鬱悶和悲傷。

    然后有一天他收到一通讓他心如刀割的電話。

    王為他的外公找到他，希望余馀可以一起去拜祭王為。

    余哥哥心痛自家弟弟，在余馀準備出門時攔住了他。

    “不想去可以不去?！?/br>
    “我去?！?/br>
    “他那個外孫的死不關(guān)你的事，也沒有人證明關(guān)你的事?！?/br>
    “嗯……”

    “發(fā)夢殺人根本就荒謬?！?/br>
    “其實我也記不清。”

    “那就不要去記好不……”

    “嗯……”

    余馀還是出了門。

    余哥哥在屋門里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記起當(dāng)日發(fā)瘋了似的余馀，還有事后不斷做著惡夢又自殘的他，他有種究竟變回原貎的是好還是不好，雖然有些事不面對最終還是會有面對的一天到來，只是現(xiàn)在他的精神狀態(tài)還是不行啊。

    余母從屋內(nèi)走到門前，輕聲道︰“放心，他長大了，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