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第三三章) 『你還沒告訴我?!?/br> 從深夜中的旱溪,所吹來的風(fēng)除了涼爽以外,也傳來了淡淡的臭水溝味,除此之外,蚊子也相當(dāng)?shù)亩唷?/br> 當(dāng)一個人在無聊的時候,做出來的事情總是相當(dāng)無聊,而兩個無聊的人湊在一起時,做出來的事情就會特別無聊。而我們,正在做養(yǎng)蚊子這件特別無聊的事情。 「告訴你什么?」 菸味跟著風(fēng),由睿哲的方向傳了過來,我還是不曉得這東西到底有哪里好聞了,自從上次在打完撞球之后抽的那一根峰之后,我就對菸敬謝不敏了。 『今天為什么會穿西裝?』 「喔,因為今天要去相親。」 『相親?你才幾歲而已?』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jīng)。」 『……原來如此?!?/br> 我抓抓被蚊子叮到的小腿,拖著不太有力的眼神看向遠(yuǎn)方──但嚴(yán)格說起來,是看著遠(yuǎn)方的一片漆黑發(fā)呆。 對于剛才才從警局中被保釋出來的這件事,我大概是還心有馀悸吧?只不過睿哲看起來,卻好像是把進(jìn)出警局給當(dāng)成了家常便飯似的。 『那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我沒有去?!?/br> 『為什么?』 「因為怕你想不開投河自盡,所以下班就馬上趕到醫(yī)院去了。」 『所以你放人家鴿子了。』 「對。」 『抱歉。』 「管他去死,結(jié)婚啥小的,關(guān)我屁事!」 因為蹲著太累了,所以我也不管地面是不是很臟的一屁股就坐下去了,盤起腿的那一瞬間,雙腳有種獲得解放的痛快感,只不過它只維持了一瞬間,就好像人生里的歡樂時光,總在眨眼間就結(jié)束了的情形一樣。 「你們別老是這么幼稚行不行?」 回過頭望去,是那穿著短裙的盈君,她提著一整個塑膠袋的啤酒和下酒菜從對面小七中走回來。只見她把塑膠袋朝我們坐著的中央隨手一扔,便兀自找個能夠一次看見我們兩個的前方位置坐了下來。 『你到現(xiàn)在還以為自己是沉佳儀嗎?』 「這是我的口頭禪好嗎,跟她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br> 『是是?!?/br> 「你們最好巴結(jié)我一點喔,要不是因為我去保你們出來,你們恐怕還在拘留所里蹲咧!」 『是是,真是感謝您的大恩大德?!?/br> 「嘖……為什么我有一種被敷衍的感覺?」 我們各自開了一瓶啤酒,在互相乾杯之后,便灌了一半入肚,苦味和氣泡同時脹滿了整個肚皮,只要一張開嘴,就能打出跟小號一樣音量的嗝。 今天的夜晚星星數(shù)量還算多,至少是個云不太多的夏夜,多虧了星光與月光的幫助,讓這條旱溪還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拜託,別再闖禍了,我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一個朋友……」盈君突然搖搖啤酒,然后很嚴(yán)肅地說道。 『……我知道了?!?/br> 「子龍可說是兩頭空啊,打算怎么辦呢?」睿哲一面提問,一面咬著雞心。 『隨緣吧。』 「哦?那盈君你不考慮繼續(xù)追看看子龍嗎?」 『喂,睿哲……』 「干嘛?我是很認(rèn)真的問耶!」 不知道為什么,睿哲那副一邊嚼著雞心一邊說話的jiba模樣,讓人有股想要刷他蛋蛋的衝動。 「不了?!龟愑t潤的臉上揚起了淡淡地幸福微笑。 我們是知道的,盈君在等的人,是賴哲皓。 「欸……」 「干嘛?」睿哲和我,一同將目光射向這個坐姿相當(dāng)大女人的盈君。 「我們,將來應(yīng)該還有機會可以四人一組,繼續(xù)四人行吧?」 我們都沉默了,自從哲皓出其不意的舉動之后,我們對于未來的變數(shù)早已沒有了把握,蓄意殺人罪是可能被判死刑或無期徒刑的,我想盈君應(yīng)該不曉得這點吧?要是她知道了,恐怕現(xiàn)在最不安的人就是她自己了吧? 「只要相信,就沒有問題了吧?」 『睿哲?』我看著他語畢之后將剩下一半的啤酒全數(shù)灌下。 「對吧?你可是這支隊伍的核心哪!子龍──」 是我嗎? 「你還不懂嗎?」陳盈君,「最初,是誰提出『四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贿@個團(tuán)隊名字的?」 「不就是你嗎?」睿哲指著我的鼻子說道,「所以只要相信的話,那肯定就還會有那么一天的?!?/br> 『……嗯哼?!?/br> 故作不在意的模樣時,我其實也相當(dāng)不安,如果再也沒有機會能夠見到哲皓的話,恐怕最傷心的人一定是盈君吧? 「律師方面我會幫哲皓想辦法,盈君要負(fù)責(zé)讓哲皓擁有繼續(xù)活下去的意志,至于子龍──」 「就當(dāng)我們的精神支柱吧!」盈君眨來了一眼,「少了你,就什么都完全不對了?!?/br> 『……』 握緊鋁罐,我深思著自己真的有這個能力嗎?如果有的話,我應(yīng)該就會更有勇氣面對家伶,以及侑真才是…… 「會怕的人,才會知道勇氣的可貴?!?/br> 『睿哲?』 「我們不需要驍勇善戰(zhàn)的好哥們,只需要一個懂得成為我們支柱的好兄弟即可,而那個人就是你──」李睿哲。 「勇敢一點,一切就會好轉(zhuǎn)──我現(xiàn)在是這么相信的,你會和我一起相信的對吧,子龍?」 看著他們這么相信我,我又豈能辜負(fù)他們的信任? 『嗯?!?/br> 在這一點頭之后,轉(zhuǎn)眼間就讓我過了半年。 那晚之后沒有多久,我們回到公司打算繼續(xù)正常過日子時,發(fā)現(xiàn)了公佈欄上的那波裁員名單中,出現(xiàn)有:林子龍、李睿哲、賴哲皓、陳盈君、郭家伶、張志華等人的名字…… 換言之,四人行全部上榜,因此向著各地發(fā)展的四人行成員們,在這半年間的交集漸漸地越來越少,到了幾乎可以說是失去聯(lián)絡(luò)的程度。 你說惋惜?呵呵,也許吧。 這段時間我開始從事起服務(wù)業(yè)來,其中我認(rèn)識了兩個死黨,一個我們都叫他死胖子,死胖子本名叫黃嘉偉,是個大我兩歲的前輩,同時他的性格其實不如那身壯碩體魄,事實上是個優(yōu)柔掛斷到一個極致的男人。 另一個則和我同年紀(jì),也是和我同年進(jìn)入公司就職的死黨,最近我都會叫他『那個誰』,會這么叫他其實沒有特別的原因,只是單純覺得這樣很好玩。而跟他在一起時,我常常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屁孩。 那個誰本名叫黃永昌,他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鼻子上的那只黑框眼鏡以外,就屬那口落腮鬍最顯眼了。他是個外表不算太差的男生,可惜個性上太有主見,常常讓職場上的某些人對他印象不是很好。 還有一個在網(wǎng)路游戲上面認(rèn)識的女生,會提到她的原因并不是她身材日益變胖,而是我們畢業(yè)于同一所高中。 什么?你說我這樣把人家的秘密抖出來相當(dāng)惡劣?嗯……因為mama從小教我做人要老實,不可以說謊,所以……(以下略)。 那個長得不算太差但胖胖的女生叫做李佳伶,但她原本身材其實還滿標(biāo)準(zhǔn)的啊……至于為什么后來會長歪了,功勞或許要歸給她的歷任男朋友吧? 而在yahoo即時通上面的交談,其實還頗玩味的,如果說要解釋為什么會這么認(rèn)為,大概我只能告訴你:命運好好玩。 魅銀露娜說:「欸,學(xué)長?!?/br> 尹智厚說:『干嘛?』 順帶一提,那個魅銀露娜就是李家伶,而尹智厚則是我,林子龍。什么?你說為什么我的名字看起來那么眼熟?嗯……我想那八成是你的錯覺,或是你需要看眼科。 魅銀露娜說:「我有一個朋友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很像耶!」 尹智厚說:『是喔,所以呢?』 魅銀露娜說:「不覺得很好玩嗎?(大心)」 尹智厚說:『大啥小心啦,又不是國中小屁孩!』 魅銀露娜說:「屁啦,這跟國中沒關(guān)係好不好xdddd」 天哪,現(xiàn)在的人對話都這么奇怪嗎?……要不是大心,就是xdddd,誰來告訴我這些到底是哪國語言?我一定要買一發(fā)火箭把它們分別射回去大心國,和xdddd國。 魅銀露娜說:「重點是!我們17號那天有聚餐耶!」 尹智厚說:『所以你在邀我的意思嗎?』 魅銀露娜說:「xdddd你想跟的話就過來啊。」 尹智厚說:『好像我是跟屁蟲一樣?』 魅銀露娜說:「我可沒有這樣說喔!xd」 我想了一下,其實我還滿好奇她現(xiàn)在到底變得多胖了,所以隨手敲了幾下鍵盤,問了問究竟是要吃什么鬼,然后有哪些想不開的人會去參加。 魅銀露娜說:「你知道新時代百貨公司嗎?」 尹智厚說:『廢話?!?/br> 魅銀露娜說:「干嘛這樣,我又不住臺中?。▎瑁?/br> 你妹的嗚屁啊!明明抓起狂來就跟潑婦沒兩樣,還在裝什么嬌! 魅銀露娜說:「我們要去吃新時代里的元定食?!?/br> 尹智厚說:『喂!又吃元定食,換點別的啦!』 上一次和佳伶出去時,是帶著她非??岬陌吆蛢蓚€小meimei,以及他的男朋友雞翅去元定食吃午餐。 會說她阿嬤很酷是因為,除了講話很潮流以外,還有很濃厚的臺灣味。而佳伶的男朋友為何會叫雞翅,這就要請你自己去問問李佳伶了,相信她會很樂意為你解答。 但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已經(jīng)吃過的東西,這一次出去還要再吃一次,難免讓人感到反感啊…… 魅銀露娜說:「我也沒辦法啊,這次是別人辦的。」 尹智厚說:『那我考慮看看要不要過去?!?/br> 魅銀露娜說:「喔,我已經(jīng)跟他們說我學(xué)長要一起去了?!?/br> 尹智厚說:「干,你也太有效率?!?/br> 我沒有想過──從來不曾想過,過了半年之后所迎接的,竟是一本全新的空白頁日記。而日記中,我該為自己寫下些什么,而我又應(yīng)該為了哪些人寫下什么內(nèi)容呢? 待續(xù)…… 感性與理性的角色或許就像沉靜與家伶,在腦中拔河的當(dāng)下,抉擇就像被綁在繩子中間的紅色緞帶,正在左右搖擺不定地相互拉扯。 最后你肯定會問:何時是緞帶坐落下來的時刻? 我會回答:就在那一次邂逅的元定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