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還是要拍，人生還是得過，沒有什么人是不能被取代。

    第五場，伽路蘭，白天，風(fēng)比臺詞更大的海景平臺。

    「standbyeveryone.」

    導(dǎo)演拿著擴音器喊。

    「rollcamera.」

    攝影組啟動。

    「anda!」

    金綰岑專注盯著劇組運作，她把全副精神擺在這齣電影。他們不採現(xiàn)場收音，除了風(fēng)聲因素之外，后期配音方便修正楊海湄的中國腔調(diào)。

    「cut！goodtake?！箤?dǎo)演點頭讚揚?！笝z查畫面！」

    「檢查畫面喔。」

    金綰岑一直以來都待在南身旁側(cè)寫電影拍攝過程，如今導(dǎo)演、副導(dǎo)、場記凡事跑來找她商量，她漸漸懂了南提點過的訣竅。

    『寫文章要廣，拍電影要深，你一定要把情緒挖掘出來，不要拉拉扯扯，擺好幾個填充鏡頭讓觀眾疲乏。投入暗示，等到最有力的一幕讓情感爆開?！?/br>
    『鏡頭要美就不能拍攝平面，去拍攝立體，把靈魂映入monitor里。』

    『我喜歡寫小說，但是太美的東西只能拍起來，也適合拍起來?！?/br>
    演戲中的楊海湄真的很美，這個歸這個，金綰岑完全不想單獨見她，最有可能的場合是在帆船飯店的歐式餐廳。金綰岑每次都起個大早，挑在人少的清幽時間盡快用完早餐以免碰上楊海湄。

    如法炮製的第三天清晨，她看了一下手錶是八點半，把餐盤上殘存的咸蛋捲掃進肚子，灌入泥漿般的拿鐵準(zhǔn)備離開，驚見楊海湄走進來，她趕緊壓下帽子，伸手一摸突然想到她的帽子和太陽眼鏡都遺留在房間內(nèi)。

    「金製作，別急著走，一個人吃飯?zhí)珶o聊了?！?/br>
    「你的經(jīng)紀(jì)人呢？」

    「睡到電話都叫不醒。」

    你也應(yīng)該叫不醒才對，金綰岑想，距臺東的拍攝只剩兩天，之后回去臺北的攝影棚拍攝，她不可能再和楊海湄單獨見面就算了。

    「你看不出來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

    「非常明白，喏，鳳梨釋迦?！?/br>
    楊海湄把盤子推過來，金綰岑冷冷瞧著。

    「我以為你不是真吃飽，只是想避開我。你看過資料吧，延安戲劇學(xué)院前十名畢業(yè)，在外灘多家酒吧駐唱，參加天籟之聲選拔出道。不過，你可知這段期間我跟多少人上過床？」

    金綰岑沒有回答，只是稍微抬起頭定定看著滿臉不在乎的楊海媚。

    「七個?！箺詈ｄ氐脑绮腿撬c沙拉，她連沙拉醬都不加，枯燥似的咀嚼菜葉。「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們每一個的長相特徵，不洗澡流滿臭汗，把襪子塞嘴里，灌我藥，使用器具。其中六人呢，有老婆小孩，有四個人的女兒年紀(jì)與我相仿，有三人的老婆知道我。他們各個滿臉油光，無一例外。你別跟媒體說，否則我讓你在這圈混不下去?！?/br>
    「你認定我不會說出口才告訴我?！?/br>
    楊海湄微微一笑：「到后來身體做慣了。人真神奇，習(xí)慣是一種防衛(wèi)機制，起初排斥、抗拒，日子久了，終究也習(xí)慣它?！?/br>
    「我并不同情你?！?/br>
    「那種東西太噁心，省省吧，弱者才需要同情，那些付出了rou體卻什么都沒拿到的酸窮，而我不屬于其中，你看得出來?！?/br>
    「我很好奇。」金綰岑拿走一顆葡萄放進口袋?！敢詶蠲餍堑膫€性應(yīng)該會想要復(fù)仇?！?/br>
    「我是，所以我爬到上位。你不是被潛規(guī)則，就是潛規(guī)則人。」

    楊海湄的笑容有很長一段時間令金綰岑無法忘記。

    不得不說，戲里的她真的漂亮，一身純潔白裳，動靜皆有氛圍。電影帶給觀眾希望與美好，使觀眾們涌起談一段如同電影的戀情。戲外，她是慣于游走黑暗的老江湖，知道何時該假裝何時說真話。

    楊海湄是金綰岑的一大難關(guān)。

    他們本來就是在不正確狀態(tài)下相遇，矛盾始終存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不能被取代。

    除非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