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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藍猝不及防他還會提起細節(jié),好一會兒才答:是百利甜。 游真露出明白了的表情:1月15號。 蘋果皮氧化了,內(nèi)側(cè)發(fā)黃,甜膩味道沾了冰雪的冷,纏繞在鼻尖。 老爸走了以后第一個冬天很難熬,翟藍辦了休學就不去學校了,當然也沒參加考試。他拒絕了姑媽要他住過去的建議,仍然每天都待在家里。 除了家人跟輔導員,為數(shù)不多知道他遭遇的只有高中時的好友岳潮。但他不在本地讀大學,平時保持著線上聯(lián)系、常給翟藍發(fā)笑話和各種弱智段子,直到寒假才回到成都,約見一次后發(fā)現(xiàn)他狀態(tài)糟糕,便不由分說地把人拖出家門。 翟藍還記得那天降溫,但放了晴,盆地陽光奢侈,他心情也明媚了一點兒。岳潮約他去咖啡店自習,翟藍抱了本書抵達約定地點,注意力卻被旁邊的變化拽走了。 咖啡店是他們?nèi)ミ^好幾次的,翟藍記性好,對那一片都熟悉。 叫假日的小店旁邊本來有一家批發(fā)服裝,從去年11月開始閉店裝修,那天剛好重新開張。 入口低調(diào),樸素木門掛著正在睡覺的牌子。 白色外墻摳出一扇窗,只看得見里面擺滿半邊墻的各種酒瓶。旁邊橫著的招牌嵌入霓虹燈管,掛出歪歪扭扭四個字母 Zone?咖啡店店員聽他和岳潮聊起,笑了,那是我們老板的朋友開的。 岳潮順勢問:什么店啊,酒吧? 店員姑娘端上他們點的巴斯克蛋糕:算livehouse?不過你要說清吧、酒吧也沒錯,賣調(diào)酒,偶爾會請熟悉的小樂隊演出。昨天剛開業(yè),最近一個星期都是賣票送飲料,你們有空可以去聽呀,說不定還能看見我們老板呢! 翟藍:你們老板? 嗯,他也有個小樂隊,叫綠風,音樂軟件搜得到,作品嘛就見仁見智了,反正我不聽太懂。店員不好意思地繞著麻花辮發(fā)梢。 可能那天巴斯克的味道恰到好處,可能喝了太多次咖啡感覺店員早已把他們當半個朋友,說的話真真假假地摻著誠懇。吃了晚飯,在芳草路轉(zhuǎn)悠兩圈再次路過Zone時岳潮慫恿他去試一試時,翟藍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晚七點,小木門打開了,牌子上的字變成進來喝酒。 幾個衣著時髦、甚至有點怪異的男男女女聚集在玄關(guān),聊得眉飛色舞。路過他們時,翟藍側(cè)了側(cè)身,然后就發(fā)現(xiàn)另一邊靠墻的廣告牌。 前面兩支樂隊是什么名字,翟藍真的忘了,他只記得最后那片抽象樹葉。 22:0023:00,綠風。 風格:PostRock。 那個夜晚,藍和綠的光占據(jù)翟藍剛剛走入的、光怪陸離的新世界。 他被人群擠到了最角落,和舞臺距離很遠,看見燈光制造出的陰影里,拿著電吉他的男人專注地演奏那些對翟藍而言太難懂的音符。鼓點是安靜的,低音頻率與合成器播放的采樣共振,電吉他取代了人聲,像在講故事。 第三首歌時他才意識到這支樂隊沒有主唱,器樂成了絕對的主角。那些或沉郁,或柔和的旋律、節(jié)拍,逐漸變成一朵膨脹的云。 他想到了很多個夜晚,大雨將至時街燈光線搖曳,樹葉飄零。 憋悶已久的心情疏忽找到了一個隱約裂縫,逼近出口翻涌,升騰。冬夜變得悶熱,他幾乎被吉他的聲音感染,云層向他傾軋 隨后,一聲驚雷。 在此之前翟藍沒聽過所謂的后搖,但那一天,他聽完了整場演出,站在Zone的舞池外面聽完歌,轉(zhuǎn)過頭從一張扭曲的鏡子里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 回到家后翟藍去搜到了這支樂隊,也找到了那首仿佛從他心里生長出來的歌。 它的名字叫《季風》。 評論區(qū)帶著音樂人認證的賬號潦草寫了幾句創(chuàng)作感想,提到盆地春秋雨夜,似乎讓本已十分柔軟的心底再次塌陷。 翟藍點進那個頭像。 他急于抒發(fā)自己憋悶的心情,把那些眼淚、心跳混雜在簡單卻又足夠動人的旋律中,洋洋灑灑好幾百字,寫滿私聊框直到字數(shù)達到上限。 回過神就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 聊天框沒有撤回鍵,他寫的聽后感亂七八糟詞不達意。 第二天,翟藍腫著一雙眼,發(fā)現(xiàn)那個叫做Real的數(shù)字世界的吉他手回復他:聽完能一點就好,希望你今天開心。[笑臉] 后來因為過得太頹廢,也因為岳潮開學后沒有誰再分心陪他。翟藍一個人再去假日,每天都會看一眼隔壁的廣告牌,但再沒遇到過綠風演出。 他把樂隊主頁的歌單曲循環(huán)了一遍又一遍,偶爾給叫Real的人寫小作文。 Real會回復他,只不過總要隔好幾天。翟藍有時情緒糟糕充斥字里行間,對方可能看出來了,有時給他發(fā)兩張自己拍的照片。 有時是湖邊的蘆葦,有時是鳥,街邊趴著的小狗。 但看了都讓他短暫好過。 在某個夜晚,他半開玩笑地留言你叫Real嗎,睡醒后得到了回答 我叫游真。 太湊巧了吧,在這兒也能遇到看過演出的人。私信框里的人這時坐在火車窗邊,笑容重新回到了眼角,仿佛給那幾個簡單文字配上了語音,我叫游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