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描?。ㄈ?/h1>
「話說回來!是不是又到南門老爺娶親的日子了?。俊?/br> 這句感覺有點(diǎn)信息含量的話暫時把特蘭提亞的思緒拽了回來。 「是嗎?」特蘭提亞用了另一個問題來回應(yīng)迪亞的疑問,他不能暴露出自己對這件事的陌生。 「我想想啊……那不就是后天嗎?后天就月初了啊!」迪亞不自覺提高了音量,他回頭望了一眼他們走過的路,繼續(xù)嘟噥著。 「不過真的好奇怪啊,明明以前還是南門少爺?shù)臅r候都不近女色,整天不是看書就是畫畫,怎么一當(dāng)上老爺就變了個性格呢?」 「雖然有傳言說他的娶親儀式是前一任老爺還在世時跟巫師請示過的,不過如果他不愿意又有誰能強(qiáng)迫他呢?」 「果然啊,這人啊一旦有了權(quán)勢果然就會暴露出本性!」 「依爾!你說你以后要是真的出名了會不會拋下我?嗚嗚嗚,你萬萬不能這樣啊!我們可是發(fā)小!」說話的期間,迪亞撲到特蘭提亞身上,害得后者腳下一個踉蹌。 「嗚嗚嗚,依爾??!」迪亞還在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特蘭提亞無奈的想把人推開,但奈何這人跟強(qiáng)力膠似的,沾上了就弄不掉,他只好拖著對方在大街上走。 「我不會拋下你的,你先放開吧。」特蘭提亞道,誰知道對方卻黏得更緊了。 「你還說不會拋下我!你現(xiàn)在不就是在趕我走了嗎!嗚嗚嗚……」迪亞又繼續(xù)嚶嚶,然后他就這么演到了家門前才肯作罷。 好不容易把小祖宗給送走,特蘭提亞仔細(xì)琢磨著迪亞方才的話,然后踏進(jìn)了那屬于依爾.諾的家。 一個極其簡陋的木頭攤子擺在門邊,上面罩著一塊破布,這顯然就是依爾每天擺攤用的,只不過今天去了畫展就沒動到。 破布一腳露出的平臺上有著乾涸的深褐色痕跡,特蘭提亞低頭瞧了眼,也不知道這么纖細(xì)的手是怎么將比他重上幾倍的豬給分解的。 然后,他越過了門檻,正式進(jìn)入屬于依爾的生活空間……那是一個不屬于特蘭提亞的世界。 在進(jìn)到屋內(nèi)的那一刻,后院正好傳來了雞群的一陣sao動,剎時間,特蘭提亞有了一種「啊,這下真的正式開始了呢」的感覺,原本因?yàn)榈蟻喍尚傅纳窠?jīng)再次緊繃了起來。 和預(yù)想中的不同,房子內(nèi)部挺寬敞,而且也打理得很乾凈,只有客廳的一隅被顏料弄臟了,應(yīng)該就是依爾平常作畫的地方,再來就是兩個房間,其中一個留有明顯生活痕跡的屬于依爾,另一個或許原先是依爾父親的,但是眼下除了柜子和床這種大型家具以外,其他東西都被收了起來放在窗戶下的箱子里,而地上跟墻上則放著數(shù)十張畫,有完成品也有半成品。 看來依爾雖然把亡父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也把畫作存放在這個房間里,但并不會在這里作畫,他盡可能的在維持這個房間的整潔。 特蘭提亞不知道依爾是怎么想的,他自己沒有父親,更不會知道如果事情發(fā)生在他身上他又會怎么做。 他把畫作都翻了一遍,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眼看這里沒有其他線索,他決定去依爾的房間找找。 大腦給他的資訊太少了,他現(xiàn)在還處于很可能隨口一句話都會暴露的狀態(tài),他必須盡快從這里得知那些他還不知道的訊息。 方才站在門口大致望了一下,感覺依爾的東西還挺少,沒想到只是房間的主人很會收拾,真正進(jìn)來之后發(fā)現(xiàn)抽屜和衣櫥里還真是疊了不少東西。 特蘭提亞先拿出了一本筆記,如果是日記那絕對是有助于他了解依爾的情況,不過很可惜那只是一個帳本,即便如此,他還是一頁一頁翻了起來。 前半部和后半部的筆跡不是同一個人,可能是依爾在父親離世之后接手的,特蘭提亞快速瀏覽著,直到他發(fā)現(xiàn)有好幾頁紀(jì)錄的金額都比其他的要大上許多,而那每一條項(xiàng)目的共同點(diǎn)就是它們的備註。 備註上都是那四個字——南門少爺。 當(dāng)時候的南門少爺,也就是現(xiàn)在的南門老爺。 特蘭提亞不知道上一任南門老爺怎么死的,這或許也是一個線索,但很顯然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依爾家和南門府的交易在某一天突然就中止了,雙方之間的往來只維持了不到三個月,在往后沒幾頁,兩個不同的筆跡交錯記錄著,而從某一天開始,便只剩下了依爾的了。 特蘭提亞推斷依爾的父親應(yīng)該死于某種病,后面兩人輪流紀(jì)錄則是因?yàn)楦赣H的病情開始不穩(wěn)定,依爾逐漸接手家計(jì)。 把帳本收起來后,特蘭提亞走到衣柜前,把原先半闔著的門給完全拉開。 里頭都是清一色的粗布麻衣,因此那件被掛在角落的紅衣裳顯得格外醒目。 特蘭提亞把一旁的衣服用手撩開,本來只是想著要仔細(xì)看看那件紅衣,卻沒想到反而發(fā)現(xiàn)了掛在衣柜里面的一幅畫。 猛地,他到抽了一口氣。 畫中人雙手交疊,端正卻不僵硬的坐在木椅上,那一頭褐色微捲曲的頭發(fā)松散的搭在肩上,輪廓柔和的幾乎要和背景融為一體,但那張臉卻是一片平坦,沒有五官…… 是那幅一小時前特蘭提亞才在畫展上看到的畫……或著說,是和那幅一模一樣的另一幅畫。 畫展場地明亮無比,那時候看都已經(jīng)不免覺得有些詭異,眼下在這幽黑的衣柜深處,沒有面容的畫中人更顯可怖,令人不寒而慄。 特蘭提亞提防著,然后伸手碰了畫一下,幾秒后還是沒有任何異變,他這才松了口氣,他稍微施了點(diǎn)力想把畫弄下來,沒想到卻差點(diǎn)給摔了,那畫只是輕輕掛在上頭,沒有多馀的固定。 特蘭提亞把畫放到了一旁的墻邊靠著,手指在原先掛畫的位置上摩娑。 一般來說如果一樣?xùn)|西長時間放在同一個地方,那會有很大機(jī)率留下一些痕跡,但是那里卻與其他地方別無二致,若不是這幅畫剛掛上去沒多久,那就是畫的主人常常將它取下。 而特蘭提亞更傾向于后者,因?yàn)樗旬嬁蚍奖趁嬷蟀l(fā)現(xiàn)有一些褐色斑點(diǎn),那是長時間的環(huán)境潮濕所留下的,不過都只有淺淺的印子,可見幾乎每天都會被拿下來仔細(xì)擦拭。 畫作的顏料看上去有些斑駁,但這幅畫的保存不如展場那幅,現(xiàn)下手里的并沒有在表面加上一層透明罩子做保護(hù),因此只有這樣很難判斷出究竟是哪一幅畫先誕生的。 特蘭提亞把畫紙從框里取了出來,但是不論是兩者中的哪一個都沒有在看見其他標(biāo)記,哪怕是創(chuàng)作者的屬名。 他再次撥開了衣服,把畫掛回原處,而這時他的眼角突然瞥見一塊菱形的反光,就照射在衣柜旁的那面墻上。 衣柜和床靠得很近,特蘭提亞本來是站在右側(cè)的,眼下如果要靠近那面墻,他必須要把自己塞進(jìn)柜子和床緣之間的縫隙里,最后他索性整個人跪坐到了床上。 上床前他把床面檢查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他便整個身子放心的壓了上去。 在衣柜和墻面之間那大約只有十公分的空隙里,一面全身鏡被釘在了衣柜上,而那個菱形的反射就是由西下的太陽照射到鏡子后形成的,特蘭提亞試了好一會兒才把鏡子取下,而這時他才第一次的看見了依爾的長相。 依爾有著和他一樣的褐色頭發(fā),甚至是連眼睛都有幾分相似,剎那間特蘭提亞還以為看見了自己。 不過又過了兩秒后,特蘭提亞便覺得不那么相像了,他們倆人的模樣只有在第一眼的時候有那么一點(diǎn)重疊的殘影。 依爾的眼睛雖然也是灰色,卻更為淺淡,像是清淺的湖面,就算投了石子下去也激不起漣漪的那種。特蘭提亞的眼是典型的丹鳳眼,不笑的時候有點(diǎn)冷漠疏離,但是一旦笑起來便溫和柔情,而依爾的則是桃花眼,靈動勾人,但卻因?yàn)轫拥念伾嗔艘稽c(diǎn)神秘與狡黠。 依爾的身板很小,長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有點(diǎn)弱不禁風(fēng),特蘭提亞忽然有點(diǎn)知道為什么迪亞在會場的時候像是看顧小孩一樣把人顧的牢牢的了,怕不是碰了摔了吧。 依爾原本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目前無從得知,但是現(xiàn)在在這具身體里的是特蘭提亞,他的工作讓他常常要跑一些深山老林,難免遇到奇怪的人事物或是危險的地形,他不認(rèn)為自己會那么容易受傷,況且依爾在怎么說也是個屠夫,不至于沒有一點(diǎn)自保能力。 思及此,特蘭提亞開始擔(dān)心起明天的擺攤了,他可是從來沒有殺過活生生的豬,要是實(shí)在不行,他就裝病告假吧。 特蘭提亞一邊思忖著為什么依爾會把鏡子放在那種地方,一邊準(zhǔn)備把手上的東西掛回原處,不料他卻感受到了一瞬的窒息感,等到氣息平復(fù)下來時,這具身體已經(jīng)不受他控制了。 依爾?他在心里喚道,然而沒有等到任何回應(yīng)。 他冷靜下來努力感受著,卻沒感覺到體內(nèi)有什么異樣,到這里他幾乎可以肯定并不是依爾在cao控了,這是他進(jìn)入的穹頂畫作中的一部份情節(jié),現(xiàn)在只是在走劇情。 這具身子時而任他擺布,時而又像這樣由不得他控制,特蘭提亞推測這或許算是在故事前期給他的一種提示,讓他一邊自己找線索的同時也適時讓他了解這里的世界觀和依爾的部分人生,但是到了某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他就得要自行做出選擇。選對了,便能離開,選錯了,則作為依爾被永遠(yuǎn)困在畫里。 想到這里,特蘭提亞一陣惡寒,不知道休奧和庭恩是不是也在畫里?如果庭恩也在……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怪可怕的。 思緒飄遠(yuǎn)的期間,特蘭提亞已經(jīng)被迫換好衣服,身上原先的長衫整齊疊放在那件紅衣裳下方平放著,他隨意將褲腰露出來的松緊帶打了個蝴蝶結(jié)之后便出了房門。 特蘭提亞能感覺到心跳的頻率正在增長著,直到打開大門時迎面而來的冷風(fēng)才讓他稍微平靜下來。 本要踏出門檻的身子一頓,他轉(zhuǎn)而走回了房間內(nèi),又在外頭套上了一件外套后才離開。 外套的衣襟松垮垮的,而且明顯不是依爾的身形,很可能是他父親的。 不過沒有過多糾結(jié)在這個問題上,特蘭提亞更好奇的是他到底要去哪里? 他繞到了后院,經(jīng)過雞舍和豬圈的時候有幾隻對著他嚎了嚎,但是這具身體并沒有多給予理會。 到了圍墻時,他不再走動,而是就這么停在了原地,視線在疊放的飼料和墻面之間逡巡。 特蘭提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能感覺道這具身體似乎是在衡量和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良久后,一隻腳略顯生硬的跨上了那堆飼料袋,而當(dāng)另一隻腳也踩了上去時,疊在中間的一包飼料受到擠壓滑了出去,他差一點(diǎn)跌下去,幸好雙手及時攀在墻上,算是勉強(qiáng)吊住了。 他整個身子搖搖晃晃的手腳并用著,又好一陣子后,他終于坐上了圍墻,看上去卻依舊搖搖欲墜, 幾瞬后,似乎是終于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他深呼吸,一躍而下。 早已料到自己不可能安然落地,他并沒有直直跳下,而是側(cè)著身子讓手臂承受了大部分的重量。落地后因?yàn)榈孛嬗行﹥A斜,他又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站起來,視線下移,撩起的袖子下是擦破了的皮膚,但或許是平時工作所累積的肌rou,疼痛感并沒有特蘭提亞想像中的那么重。 依爾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男孩子其實(shí)挺有想法的,還懂得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來行動,特蘭提亞暗忖。 拍掉身上的臟污后,他又不受控的走了起來,這具身體躲躲藏藏的溜進(jìn)了一條小巷里,顯然不想被發(fā)現(xiàn)行蹤。 其實(shí)從他捨棄了大門,而是翻墻出自己家的時候特蘭提亞就感覺依爾的行動不簡單,只是他還是搞不懂對方到底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