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望(5)
方傖凡頭也不回的離開醫(yī)院,但他忽然停在門口,不知道該往哪走。 他其實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來醫(yī)院的,發(fā)高燒宛如喝醉一般,讓他記憶出現(xiàn)斷層,直接斷片。 身后傳來腳步聲,傅聿昀越過他走到前頭,「車停在停車場?!?/br> 方傖凡看著傅聿昀的背影,「我打車就行?!?/br> 「你車還停在我店前,我們順路。」傅聿昀冷靜地反駁,見那人還是沒有跟上,又開口:「而且方先生,就你那坐車還必須開窗的毛病,在這大冷天里,估計沒人伺候得了你?!?/br> 「那你要來伺候我?」方傖凡反問。 他這一句話說完,兩人皆驟然沉默下來。這句話不能細(xì)想,實在太像在調(diào)情。 半晌,傅聿昀重重嘆了口氣,投降似地回道:「是、是、是,我來伺候你,方少爺打算上車了嗎?」 方傖凡沒想到他會這么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等他回過神后,已經(jīng)坐上傅聿昀的車了! 但是,不是副駕駛,而是車后座。 傅聿昀看到他拉開后座車門時,滿腦門黑線,這人以前才不會那么沒禮貌,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約定成俗的禮節(jié),那么這個舉動,就只能是故意的。 傅聿昀發(fā)動汽車的同時,開口問道:「你真把我當(dāng)你的司機?」 「是你,說要伺候我的?!狗絺岱驳鼗?。 傅聿昀啞然,放棄反駁,他想不明白,才僅僅過了半年,眼前這人怎么可以忽然變得這么不可愛。而他閉口不語,方傖凡也沒再開口,空氣頓時回歸靜默。 銀色toyota行駛在柏油路上,冷風(fēng)從大開的車窗灌入,所幸雨已經(jīng)停了,不然又冷又濕就更不好受了。 直到車子停在云雨花店前,兩人都沒再開口。 傅聿昀把車停妥,忽然想起一件事,「所以你今天來干嘛?」 「買花?!狗絺岱哺谒砗髲蔫F門旁的小門進入花店。 傅聿昀對這個答案倒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會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或為了調(diào)查自己。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說來買花,真正目的也搞不好是為了調(diào)查自己。 「買什么花?」傅聿昀問。 方傖凡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用有點嘲諷的語氣說道:「現(xiàn)在態(tài)度就這么好?」 傅聿昀這才回想起男人初次到花店時的場景,這也沒辦法,畢竟那時候他還以為方傖凡背叛了自己,要求他態(tài)度要好,多少有點強人所難。 「你現(xiàn)在是顧客,基本待客之道還是有的?!垢淀碴阑兀坏确絺岱步釉?,又繼續(xù)道:「我可不像某人那么沒禮貌?!?/br> 方傖凡裝作聽不出他話里的含義,沒有回話。 「所以你買花要用來干嘛?我可以幫你配花束?!垢淀碴酪娝麤]打算說話,只好自己開口。 「不用,給我一束小蒼蘭就行?!?/br> 傅聿昀本來在整理包材的動作一頓,「店里沒有小蒼蘭了?!?/br> 方傖凡走向柜檯,用手指輕輕捻了下放在桌上的那瓶小蒼蘭的花瓣。 「這不是?」方傖凡問道。 「這快枯了,買回去也活不了幾天,不賣的?!垢淀碴罃肯卵垌?,語氣平淡。 「沒事,本來也不是給活人的,能活幾天不重要。」方傖凡的語氣帶了點嘲諷。 傅聿昀聽見他這話蹙了蹙眉,這話乍聽之下很像在嘲諷嚴(yán)昀,但傅聿昀知道事情的內(nèi)幕后,反倒覺得他這語氣是在嘲諷他自己。 方傖凡在嘲笑他自己過去那全心付出的感情。 他在嘲笑過去他自己捧著的一手真心,被砸落在地。 那樣狼狽。 傅聿昀隱約猜到了方傖凡究竟要買花給誰,畢竟就他所知,方傖凡在意的人之中,只有自己是已經(jīng)死了的。 準(zhǔn)確點說,是「嚴(yán)昀」這個rou體已經(jīng)死了。 傅聿昀伸手把那束小蒼蘭從花瓶里拿出,儘管他動作已經(jīng)很輕了,但在抬起花的瞬間,還是有一瓣花瓣落了下來。 那束小蒼蘭的花瓣不再像最初那樣潔白如雪,邊緣已經(jīng)有點泛黃,整束花的花瓣組成形狀松散,葉片無精打采的下垂。 傅聿昀把花一枝枝分開,把花莖放在水里,重新用花剪在底部的莖那處斜切,再把花插入裝了水的5cm插花用透明水管里。 包裝一切從簡,傅聿昀只用了一張米色的包裝紙在內(nèi)部包了一層后,再在外部圍一層牛皮紙。 傅聿昀包裝完后,沒有直接把花束遞給方傖凡。 「我可以一起去嗎?」傅聿昀忽然開口。 方傖凡有些意外,但他又忽然想起傅聿昀之前的舉動,他本來就不單純,他或許認(rèn)識嚴(yán)昀。 那么他應(yīng)該也聽出來自己口中的人是嚴(yán)昀。 在這時候提出這種要求,是已經(jīng)不想隱藏了嗎? 方傖凡倒也好奇他跟去準(zhǔn)備打算做什么,所以在沉默一陣后,他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傅聿昀把那束小蒼蘭擱在桌上,拿著花剪走出柜檯,剪了幾朵白色桔梗。 他用同樣單調(diào)的包裝方式把白色桔梗包裝成一束。 盛開的雪白桔梗花和同樣為白色的小蒼蘭用同樣的包裝方式,乍看之下莫名的讓人覺得和諧舒服。 方傖凡剛要拿錢,傅聿昀便瞥見他的動作,出聲打斷,「不用,這花也快枯了,拿這種花賣你我會過意不去。」 方傖凡用手指向柜檯那束桔?;ǎ改沁@束呢?」 「這是我送的?!垢淀碴来鸬?。 「送誰?」方傖凡故意問。 方傖凡這個問句接得太過自然,導(dǎo)致傅聿昀差點就把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幸好在字滾出舌尖前,他察覺到了方傖凡的意圖,將要出口的話改了改。 傅聿昀拿起白色桔梗,輕輕撥了撥花瓣,「送你的那位朋友。」 方傖凡點點頭,一臉坦然,好像那話不是他故意問的。 但以傅聿昀對他的了解,他那句話絕對是特意說出口的。 為了讓自己露出馬腳。 傅聿昀在心底慶幸自己沒有傻傻地落入陷阱,他把那束小蒼蘭遞給方傖凡。 「走吧!」傅聿昀一手抱著桔?;ǎ硪皇謴淖郎献チ塑囪€匙。 「你也不知道在哪,坐我的車吧!」方傖凡喊住已經(jīng)走到銀色toyota邊的傅聿昀。 傅聿昀轉(zhuǎn)頭看了方傖凡一眼,頗為認(rèn)同的點點頭,把車鑰匙隨手放入口袋,走向方傖凡那輛湛藍色布加迪。 傅聿昀沒像方傖凡那么幼稚,他拉開的是副駕駛座的車門。 不過老實說,那是因為這種跑車只有兩個車門,左右兩側(cè)各一個,沒有讓傅聿昀回?fù)舻臋C會。 車子一發(fā)動,方傖凡就把他那側(cè)的車窗搖下三分之一,車子一開動,冷風(fēng)頓時灌入。 傅聿昀搓了下手,把小蒼蘭護在身下,替已經(jīng)有點殘破的花擋風(fēng)。 方傖凡看見了他的動作,把車窗再稍稍搖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