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溫暖如春，燕凌云卻聽著遙遙雪聲，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窗外忽然響起“咚咚”的兩聲悶響，像什么笨重的東西撞在了窗柩，悶頭悶?zāi)X地想要爬進來。

    燕凌云側(cè)頭望去，卻是目光微頓。

    窗柩外，莫恙扒在那里，墊著腳努力往里看，卻被木質(zhì)雕花攔住了腦袋。他紅潤的臉頰貼在窗上，見他看過來，忽然就露出了一個很高興的笑：

    “開！開門！”

    第29章 出師

    莫恙很早就想來看望燕凌云了, 但在船上的時候一直找不到機會，幾個長老在旁邊看護，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回來以后, 燕凌云被送上主峰, 莫恙卻待在外門的最邊邊，得到的消息非常有限。

    他住回了瀟湘館, 竹逍和花榮花茂都升進了內(nèi)門, 只剩下他和云娘。因為本身就不是正經(jīng)雜役，這段時日又亂，所以沒有人來管他們，莫恙日常都很清閑。

    他天天跑到坊市，聽雜役喝茶聊天，來了解燕凌云的近況。

    整個門派對燕凌云境遇的猜測都是悲觀的, 從他被送下主峰以后, 這種頹勢就更明顯了。

    留情劍派不收容凡人, 眾人都默認掌門會把燕凌云送出門派，找個大城榮養(yǎng)一生。

    說得難聽一點, 就是給筆遣散費趕出去。

    莫恙不理解, 為什么這么大一個門派, 留個山頭給燕凌云住就不行了，一定要這么快把他趕出從小生活的師門。

    他更不理解，秘境里到底有什么厲害妖獸, 能把主角傷到這個地步。

    莫恙朝白猿打聽過了，藏山秘境除了它, 其他妖獸修為都沒有超過金丹。

    正因為時時關(guān)注, 所以一聽到燕凌云現(xiàn)在下了主峰, 在一處別院養(yǎng)傷, 莫恙就收拾收拾東西，趕了兩天路去看望他。

    他還背了個包袱，里面有他親手做的“麻辣小魚干”。

    《九天》是個運營了十幾年的老游戲，里面的一切都十分完備。莫恙加入的門派和技能暫時不提，畢竟在留情劍派，他還不能發(fā)揮，否則小小一個雜役突然有了絕世神功，怎么想都很可疑。

    但他也有能幫得上主角的。

    哪個玩家背包里不會常備一些紅藍小藥？莫恙就是，他還兼職生活系玩家，全開了采集、制藥、醫(yī)術(shù)、烹飪、鍛造、縫紉六個生活技能，雖然對高階修士來說只是雕蟲小技，但在下界已經(jīng)可以炸魚了。

    只要準(zhǔn)備好材料，再讀完條，他就能制造出各種各樣的好東西，沒有技術(shù)，全是開掛。

    背包足足被他分了四個大區(qū)，包括【材料區(qū)】【成品區(qū)】【任務(wù)道具區(qū)】【雜物區(qū)】，尤其是材料區(qū)和成品區(qū)，滿滿當(dāng)當(dāng)，每一類都被他塞到了背包格上限（1000份），穿越之前他還沒來得及使用，現(xiàn)在派上了大用場。

    堪稱一夜暴富。

    成品區(qū)里有增益小吃、藥品、裝備和武器。其中藥品里有一款“麻辣小魚干”，吃一條可以恢復(fù)1000點氣血值。

    這1000點并不少了，莫恙之前開游戲面板觀察過周圍人：

    筑基，相當(dāng)于游戲20級，血條在十萬左右，藍條約為血條兩倍；

    化元，相當(dāng)于游戲30級，血條在三十萬左右，藍條約為血條四倍；

    金丹，相當(dāng)于游戲40級，血條在一百萬左右，藍條約為血條五倍。

    麻辣小魚干作為黃階紅藥，恢復(fù)的氣血不是最多的，但它有個好處，那就是真的很好吃。

    莫恙美滋滋的做了一百條，準(zhǔn)備喂給主角吃。

    外門離內(nèi)門很遠，出入還要令牌，莫恙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進入資格。

    因為背包里的靈石在穿越前買材料買光了，他沒錢租仙鶴，只能用金銀租了小毛驢，緊趕慢趕，才趕到燕凌云修養(yǎng)的山頭。

    真的很偏僻。

    大雪封山，莫恙在風(fēng)雪里背著小包袱走了很久，終于走到山頂。他披在外面的裘衣全都濕了，腳也凍得發(fā)麻，看到別院，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他最開始在別院外敲門，但敲了半天都沒人開。

    于是莫恙就想翻墻，原本覺得有結(jié)界翻不進去，可沒想到，竟然成功翻進去了。

    別院不算小，卻只有一間點著燈。

    莫恙悄悄摸過去，扒著窗柩往里看，果然看到了燕凌云，他正一個人半躺在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往常的燕凌云，應(yīng)該馬上就發(fā)現(xiàn)他了，但這次卻毫無所覺。

    而且一個人在屋里，沒有其他人照顧他。

    莫恙眨了眨眼睛，忽然抓著窗柩，身體往外一支棱，又重重撞在窗柩上，發(fā)出了悶響。

    塌上的青年果然看了過來。

    莫恙臉往窗柩擠，高興地朝他打招呼：“開門開門！”

    ＊

    莫恙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燕凌云這時的身體很虛弱，不一定起得來。

    他正想繞到正門，物理開鎖進來，燕凌云卻輕微咳嗽了一聲。

    莫恙就看見他手撐著扶椅，極慢極慢地從軟塌上站了起來，右手有些顫，但很快平復(fù)下來，正對著窗戶。

    燭光落在他身上，他還是穿著白衣，那么高，那么驕傲。

    朝莫恙遲緩地走來。

    莫恙就卡在窗柩上，等著他來給自己開窗。半晌，燕凌云走到了，站定在窗邊。窗邊有個小機關(guān)，他抬手輕輕一撥，莫恙就順利的推開了窗，踩著窗格翻了過來，正踩在窗邊的桌子上，留下一個濕濕的腳印。

    燕凌云輕輕笑了。

    莫恙背著包袱，剛剛跳下來，看見他笑了，卻忍不住抱住了他，聲音帶著哽咽：“你怎么這樣了?！?/br>
    血條只有可憐的三千點，比他還要少，而且只有四分之一是滿的，整一個殘血的狀態(tài)。

    血條下還浮著虛弱和疼痛兩個debuff，隔幾秒就掉一點血。

    燕凌云不算身體關(guān)系，也是他的朋友，還是有救命之恩的，轉(zhuǎn)眼被打成這樣，孤零零的在這里，莫恙心里說不出的難過。

    青年的身體也不那么暖了，甚至有些冷。

    但他還是比莫恙高很多，手搭在莫恙肩上，不像莫恙抱著他，倒像他抱著莫恙。

    他也確實慢慢抱住了莫恙，眸光微垂。

    “不要哭了。”他道，“世事無常罷了?！?/br>
    還撫了撫莫恙發(fā)間，掌心微涼。

    外面的風(fēng)雪聲似乎弱了許多，轉(zhuǎn)而是屋內(nèi)的蠟燭突然爆出了燈花，燒得更明亮了。

    莫恙環(huán)顧一圈，把燕凌云半撐半扶到了火爐邊的搖椅上。

    搖椅可以撐起身體，比軟塌更舒服，莫恙抱了被子蓋到青年腿上，又搬來另一個爐子熱茶，塞了一杯暖暖的茶在燕凌云手里。

    燕凌云手還沒恢復(fù)，拿不穩(wěn)茶杯，莫恙想了想，用自己的手貼著他的手，慢慢攏著茶杯，貼了一會兒，感覺到他手暖了才抬眼笑了。

    眉眼都是彎彎的

    “暖嗎？”

    “嗯?！?/br>
    別院是有童子的，但整天躲懶睡覺。

    莫恙坐到燕凌云身邊，打開包袱，露出一沓油紙包，里面全是小魚干。

    燕凌云：“這是何物?！?/br>
    “小魚干，”莫恙掰了一半，咸香味頓時溢了出來，十分饞人，“我做的，快嘗一嘗?！?/br>
    一條魚只有巴掌大小，撕了一半之后就更小了，燕凌云吃下三分之一，許久沒嘗過食物的味蕾一時間被刺激地麻木，野火燎原般復(fù)蘇，直沖喉嚨。

    第一口，他沒有嘗出味道。

    但味道還在其次，燕凌云咽下魚干后，明明只是普通的食物，他卻忽覺胃里涌上一股熱流，煙花一般炸開，流向四肢百骸，一瞬間讓他冰冷的手腳溫暖了片刻。

    燕凌云經(jīng)脈受損，不能輕易服用丹藥，不然藥性無法吸收，反而會害死他。

    但這魚干卻沒有絲毫副作用，輕易就融進了他的血rou。

    他目光不由落在莫恙身上。

    莫恙卻盯著他的血條，雖然虛弱和疼痛兩個debuff還在，但一口魚干給他補了兩百多的血，回升到1400，顯得沒那么殘了。

    但還是太少了，莫恙看見血條不滿就想加，現(xiàn)在不能直接上手，就只好催促燕凌云：“再吃點再吃點，很好吃的。”

    燕凌云沒有多問，實在感受到了魚干的好處，便幾口解決了手上的半條。

    莫恙接著給他撕，連吃三條，血條終于回升到三千滿狀態(tài)。

    燕凌云也不再吃了，胃中已有了飽足感。

    莫恙心滿意足的收手，自己啃了一條。

    真香。

    雖然有debuff在身上就還會掉血，但這么多魚干，完全可以堅持到燕凌云身體恢復(fù)，虛弱debuff消失的那一天。

    他看上去也好了很多。

    莫恙把小魚干分成幾疊，壘在搖椅、軟塌和茶幾幾個地方，方便燕凌云隨時取用，然后就準(zhǔn)備離開了。

    外門雜役來內(nèi)門，一年只能來一次，一次只能呆三天，所以他得趁著天沒亮出發(fā)，在明天傍晚前趕回到傳送點，跟長老登記回去。

    不過只要來過一次，他就可以偷偷開傳送來看燕凌云。

    他和燕凌云說了。

    因為已經(jīng)在燕凌云面前大變活人過一次，燕凌云還沒有多問，所以莫恙也就不害怕慢慢暴露一些自己的秘密。

    他總不能冷眼旁觀，看著燕凌云掉血死了，卻不給他吃魚干。

    如果《九天》有修補丹田的藥就好了，可惜沒有。修補丹田和重塑靈根一樣逆天，非天材地寶不可實現(xiàn)。

    而這樣的東西，只有上界才有。

    *

    時間一天天流逝，不知不覺已到了十二月下旬，北境最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