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念在去往藥房的路上，仔細(xì)回想剛才的畫面，自然與上一回在超市見到他的場景重疊在一起。

    他家庭狀況鐵定很復(fù)雜，所以才一個人住著這樣的房子。

    生病了，也沒有人照顧。

    安念念想到此處，內(nèi)心像是塞了一團棉花，悶得喘不過氣來。她知道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圓滿的家庭，但略有耳聞與親眼所見截然不同。

    她感覺心臟還跳得很快，復(fù)雜的酸澀交織著一股苦澀。

    安念念出了藥房，拎著塑膠袋子，驀地停下腳步，晃了一下神。

    這種感覺，像是有點心疼。

    她壓下心頭的躁動，沿著過來的路線走回去，回到同一個巷子里，掏出那一串鑰匙，試了好幾支才開起門。

    內(nèi)門并沒有被鎖上，她推門而入。

    玄關(guān)的燈被特意留著，里頭鋪了木質(zhì)地板，踩起來嘎吱嘎吱作響。她走過玄關(guān)后，右側(cè)是客廳，中央處擺放了桌椅，靠窗的角落則是沙發(fā)。

    少年坐在沙發(fā)上，身體靠上椅背，手肘撐著扶手，修長的手指抵著額角，挑著桃花眼眸看過來。

    安念念將藥房的袋子放到矮桌上，視線在室內(nèi)巡視一眼，找到廚房的方向，便過去給他倒一杯白開水過來。

    他生病時的模樣，倒是比平時還要安分許多。

    他似乎嫌身上出汗不舒服，吃過藥后，便朝著浴室的方向走。隨著門被關(guān)上，安念念聽見里面?zhèn)鱽砩徟铑^的流水聲。

    她的手機忽然嗡嗡一響，拿出來一看，螢?zāi)簧稀赴职帧苟智逦赜橙胙酆煛?/br>
    安念念十分慎重地接通：「喂？爸?！?/br>
    「你在哪？」

    她的腦海中迅速飛掠過安廣的排班表，週二，安廣晚上應(yīng)該不會在家。安念念語氣十分淡然：「在家?！?/br>
    安廣信了，叮囑了她幾句話：「記得把門窗關(guān)好，做完功課早一點睡。」

    「知道了。」

    安念念松了一口氣，正當(dāng)要掛上電話時，那頭瞬間一靜。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安廣嗓音轉(zhuǎn)為嚴(yán)肅：「你那里怎么會有水聲？」

    「??」

    她故作鎮(zhèn)定：「我準(zhǔn)備泡澡?！顾龥]有泡澡的習(xí)慣，正努力合理化自己的行徑，「我會冷?！?/br>
    電話那一頭傳來幾聲吆喝，安廣的休息時間結(jié)束，他只好匆匆掛了電話。

    安念念將手機捧在胸前，松了一口大氣。

    要是讓安廣知道她在男同學(xué)家，那還不打——打斷沉響的腿？

    她想像那個畫面，不由得笑出聲。

    沉響只是沖澡，將身上惱人的黏膩感洗去，幾分鐘便從浴室走出來，一推開門便見到這個情景。

    女孩坐在沙發(fā)上，手機螢?zāi)徽沼吃谒尊拿纨嬌?，笑起來時臉頰酒窩淺淺，眉梢嘴角都染著笑意，讓整間屋子都亮堂了幾分。

    他邁到她面前，弓下身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拳頭一指指掰開，將她還攥在手心里的鑰匙拿出來。

    「走?！顾ひ羧岷土诵┰S：「太晚回家你爸會擔(dān)心?！?/br>
    安念念站起身來，背起書包：「沒事，我爸不在家?！?/br>
    沉響腳步一頓，側(cè)眸瞅她一眼，女孩說得坦然，絲毫不覺不妥，對他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兩人走到門口，她擺了擺手，堅持不讓他送。沉響倚著門框，手指微微收緊，掌心里的鑰匙還隱隱透著她的溫度。

    「以后。」他的聲音松懶微倦，「別和其他男人說家里沒人。」

    安念念微微一愣，似乎覺得有道理，又感覺他有些小題大作，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你是我同學(xué)，又不是別人」。

    沉響目送她走出漆黑的巷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才收回視線，關(guān)上鐵門。

    腦袋還在鈍痛，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客廳。

    將鑰匙放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環(huán)視一眼四周，房間內(nèi)靜悄悄的，廚房的水龍頭還漏著水，發(fā)出滴答的水聲。沉響無力地垂下頭，自嘲地扯了扯嘴唇。

    漆黑的巷口，斑駁剝落的漆、老舊的房屋。

    本來不想讓安念念看見他這個樣子。

    ＊＊＊

    接近期末考，學(xué)生們都被課業(yè)壓得喘不過氣。

    安念念是在隔一天，才反應(yīng)過來。

    沉響說跟她住得近，都是騙人的。

    她抱著懷疑的心情，將書包里的功課推到許依桌上，便聽見后方有一道腳步聲，伴隨著椅子被拉開的聲響。

    安念念轉(zhuǎn)過身去，對上沉響的雙眼：「病好了？」

    他的臉色一如往常，除了仔細(xì)看是蒼白了些，倒是看不出昨晚病殃殃的模樣。她意有所指地說：「你之前說跟我住得近??」

    頓了一頓，安念念目光緊鎖：「該不會是想跟我放學(xué)，所以故意騙我的吧？」

    空氣中一瞬寧靜。

    沉響聞言，眼尾微微上揚，修長的手指還搭在書包背帶上，一時沒能答覆。

    過了半晌，孫興歡快的「喲」一聲打破寧靜：「你們聊什么呢，氣氛這么詭異？」

    沉響將書包扔在桌上，坐了下來，臉色又恢復(fù)以往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他用指骨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沿，發(fā)出悶響。

    正要開口說話，耳邊卻聽許依衝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安念念身邊：「念念，叔叔跟我說要期末考了，可以一起到你家去讀書。」

    安念念愣了一下：「我爸說的？」

    「對啊。」許依笑瞇眼睛：「叔叔還讓蘇哥哥來輔導(dǎo)我們呢，我們放學(xué)一起走吧！你說我們做什么好呢？先買一點吃的，我?guī)閷⑷ァ?/br>
    她打斷許依的話：「我晚一點還要去深夜精靈?！?/br>
    許依撐著臉頰，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

    安念念陷入沉默。

    安廣這是開始懷疑了，怕她放學(xué)后不好好回家在外面廝混，所以用蘇學(xué)文把她監(jiān)視在家里。

    許依串通一下就好。

    蘇學(xué)文就不好了，要是讓他知道她在酒吧打工??

    安念念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后方，孫興用筆戳了一下沉響的胳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量說：「那個蘇學(xué)文不知道施了什么魔咒，讓我們念念女神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出神？」

    見對方?jīng)]有答腔，孫興又不滿地碎念一句：「可以去女神家讀書，我好羨慕。」

    許依耳力好，轉(zhuǎn)過身來：「孫興你想來？」

    孫興眼睛一亮：「可以嗎？」

    「可以，人多也能互相幫助?！拱材钅罨卮稹?/br>
    「好！」孫興一拍桌：「放學(xué)記得等我！」

    安念念衝他點點頭答應(yīng)了。孫興感覺腳被踢了一下，他側(cè)過臉，困惑地望著沉響。

    眼神問著：你踢我干嘛？

    后者依舊是那副間適的模樣。

    孫興會意過來：「既然越多人越好，那讓沉響一起來吧？」

    安念念遲疑片晌，確認(rèn)地瞟了沉響一眼：「??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