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夜店前，墨悠已經(jīng)緊張到大衣下擺整個都捏皺了。長至大腿一半的衣襬，被主人揉捏握緊，整整縮減到成了腰間處。

    子悅插著腰左右觀察，因為在來這里的路上他就有聽銘澤說起，這間可是市中心里生意最好，最受歡迎的酒吧和夜店。但相反的，也正因如此，也最為混亂，雜中生事。

    銘澤看了眼手錶，再看向店鋪，「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大家都在里面?！?/br>
    墨悠悄悄來到他身邊詢問，「你上次有見過他們老闆嗎？」

    銘澤看他，「嗯，怎么了嗎？你不是有和他聊過嗎？就是他啊。」

    墨悠連忙搖頭，「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誰？」

    銘澤聽著，微微蹙起眉毛，「像誰？」他疑惑的歪過頭，「有像誰嗎？明星？」

    墨悠看著，笑了一下，「沒事，是我多心了?！?/br>
    「哼哼，如果你見到他本人的話，一定會喜歡他的，因為他人很好，滿爽快的。」

    墨悠聽了，只是僵笑的點點頭。

    「對，我已經(jīng)喜歡過了，」他在心里想著。

    銘澤看向店門口，三人和另外兩名同仁都走到了門口前。

    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看他們一眼，知道他們是警察，也知道前陣子他們已經(jīng)來過幾次辦案了，點點頭，不打算多做糾纏，只默默說了一聲，「不要在里面鬧事就好，如果有事也請盡量不要妨礙其他客人娛樂，我們沒有通知過里頭的管理人員?！?/br>
    「謝啦，」銘澤拍拍他的肩，帶著其他人走進去，并回頭看向幾人，「別讓大家知道我們是警察。」

    走進夜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幾人已經(jīng)聽到了不斷傳來，夠以振動兩旁狹窄墻壁的節(jié)奏低音。

    聲波傳盪，在空氣里競速、衝撞，不斷反彈著平滑的墻面，來回遞盪穿透耳膜和頭腦，震得子悅身體晃動，頭暈?zāi)X脹。

    他喜歡這種狂擺的感覺。

    這里的聲音就像是帶有興奮劑一樣，晃動自己身體的同時，也搖擺了他的心，催化他的情緒，特別是看到周圍的人們興奮的舞蹈、歡呼著，更帶動他想加入同樂的想法。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只剩用聲音隔絕，若不貼近對方耳畔，便聽不到對方說話，后退一公分就足以和所有人與世隔絕，人與人之間沒有隔墻，卻是各個都隔了一道透明墻擋，和誰之間的距離都由自己掌握，可以享受屬于自己的世界，卻也一直都與大家在同一個世界里搖晃。

    「這里超棒欸！」他在墨悠耳邊叫道。

    但是墨悠聽不太到他說話，皺緊眉頭也對他大叫，「你說什么？」

    「我說，這里超棒的啦！」子悅只好又大叫一次，而且靠著墨悠好近。

    銘澤轉(zhuǎn)頭看他，「但是我們不是來玩的，資訊組的說高閔暄的通訊紀(jì)錄有講藥頭每天晚上十二點都會在，我們要觀察他們！」

    子悅聽了，雙手對著他用力揮一下，表示無聊，卻也只好乖乖的走到旁邊高腳椅旁。看著墨悠走了過來，他把身上的大衣脫掉交到了墨悠手里。

    銘澤他們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桌旁看著。

    子悅抱怨，「這樣是要觀察到什么時候啊？他們沒有效率嗎？」

    墨悠看著他，「你別搞事啊，你會被抓回監(jiān)獄里的?！?/br>
    子悅把今天難得戴出來當(dāng)裝飾的眼鏡也拿下，同樣交給墨悠，「你覺得我會怕這種事嗎？」說著，就一邊搖擺一邊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墨悠看著，雖然想叫他，但是對方的背影已經(jīng)完全消失在舞動的人群里了。

    無奈，他只好在附近找個位子坐下，并時不時地往子悅方才離去的方位看過去，想找到對方的身影。但令人洩氣的是，從一開始還能在對方離去的方向附近偶爾撇到他的一點身形，到現(xiàn)在大概是過了十來分鐘之久，墨悠已經(jīng)不曾再從那點人群縫隙中瞧見他了。

    維持著凝視人群方向的姿勢，他絲毫沒察覺到身后吧檯出現(xiàn)的人影。

    「嗨，要喝點酒嗎？」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吸引了墨悠的注意力。

    對上對方的雙眼，他有些驚喜和驚嚇的慌張把視線挪開。

    魏藍(lán)雙手打直撐在吧檯桌面上，帶著一抹親切的微笑側(cè)頭看著他。

    墨悠緩緩使力用底下吧檯椅將自己的身子轉(zhuǎn)向他，「呃......?！?/br>
    魏藍(lán)晃晃頭，心領(lǐng)神會，「哦？你在工作？」

    墨悠靦腆的笑了一下，想起外頭保鑣說的話，也想起銘澤說的話，但眼前人是魏藍(lán)，自己以前不曾隱瞞他任何事，糾結(jié)的不知該不該與他說明？

    魏藍(lán)看著他如小動物般猶豫躊躇的樣子，笑容更加深邃了，「我不問了，你別擺哭臉給我看啊。」

    聽見熟悉的一句話，墨悠抬頭看向他，對方卻只是笑了笑，自己低頭倒起酒來，「下次下班時記得來我這邊喝一杯，我這里的酒是好喝出名的，」說著，他一邊喝著酒，一邊轉(zhuǎn)身往旁邊離去。

    墨悠看著他的背影，突地就站起身子對他開口，「魏藍(lán)，」但聲音一出，他反倒嚇到自己了，從沒想過腦子連上嘴的速度是那么的快？自己連腦子里有叫住他的想法都還未察覺。

    發(fā)現(xiàn)魏藍(lán)帶著疑惑的表情轉(zhuǎn)身，他有些不知所措，「啊，那個......我、我，」說著，他輕輕撥了一下本就沒有搔癢到自己臉龐的頭發(fā)，「我......是想說，你是不是......？」

    魏藍(lán)聽著對方支支吾吾，皺了一下眉，卻被勾引起興趣的走了過來，把杯子放回吧檯上好整以暇的靜靜等待著對方，「沒事，你慢慢說?！?/br>
    他站在墨悠正對面，專注地凝視對方面龐，似乎不想錯過對方臉上一絲變動或閃過的細(xì)微表情似的，將任何改變收進眼底。他以左手輕輕解開右前臂上的襯衫袖子鈕扣，伸長右手臂方便將袖子上拉，一抬手便打進社交距離當(dāng)中，墨悠的親密區(qū)域里。

    果不其然，對方的手進入自己視野后墨悠的視線隨之移動，就又跟著縮回的手挪回魏藍(lán)身上，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對方的身體上時，下意識的為了確認(rèn)對方是否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便會偷看他的雙眼以此確定對方?jīng)]有在注意自己，但一旦抬眼，就會立馬對上魏藍(lán)本就在注視他雙眼的視線，墨悠明顯的避開對視，也顯得更難為情和慌張。

    這就叫cao縱。

    「李評估師是想問我關(guān)于上次案子的事嗎？」

    墨悠聞話，以為對方是在說銘澤來找他談的高閔暄案件。

    但魏藍(lán)又搶在他開口前補充，「連環(huán)傷人案？你想到其他想問我的問題了？」

    墨悠搖搖頭，但過上陣子又點點頭，「我很好奇你甚么時候開始在這里開酒吧和夜店的？」

    魏藍(lán)笑了，「這跟連環(huán)傷人案有關(guān)嗎？」

    墨悠發(fā)現(xiàn)自己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尷尬的「啊」了一聲，然后難為情的低下頭自嘲地笑了，「好像是......?！?/br>
    一股微妙的氣氛環(huán)繞兩人之間，似乎因為這種交流搭不上線的狀況而顯得有些尷尬。魏藍(lán)看著眼前人陣子，拾眼看向桌面，似乎覺得這沒什么，也察覺不出這氛圍有改變，反而很自在的東張西望起來，看看周圍舞蹈的人們及昏暗地下室里擺動的燈光。與其說沒察覺這種尷尬，他其實還挺享受這種有自己賦予給別人的壓力和難為情。

    這時他注意到不遠(yuǎn)處坐在黑暗中一隅的銘澤幾人在討論觀察著什么，便知道了某些事。

    他們是為高閔暄的事來的。

    墨悠現(xiàn)下卻沒有察覺魏藍(lán)的狀態(tài)，反而是在思考著該和魏藍(lán)說甚么而陷入一陣膠著，壓力在周圍壟罩，他渾身發(fā)麻，覺得腦門熱熱的，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種感受了。

    不知是否過了三分多鐘之久，墨悠才悄悄抬眼看向魏藍(lán)。

    魏藍(lán)察覺視線，轉(zhuǎn)頭也看向他，臉色黯沉頓上陣子，他給了他一個親切的微笑。

    墨悠開口，躊躇著準(zhǔn)備說出他們是高中同學(xué)這件事，「魏藍(lán)，你......是不是不記得我們以前......？」

    魏藍(lán)聽到這句開頭，眼神閃過一絲光芒，嘴角微微勾起，等待對方把話說完。

    「嗡嗡嗡......翁......?！?/br>
    口袋中傳來震動，墨悠皺了一下眉低頭趕緊拿出手機查看，是子悅打來的。

    墨悠大驚，「完蛋了，都忘了有那傢伙。」

    「喂？子悅，你在哪里？」語氣緊張，他充滿了擔(dān)憂。眉頭皺緊，平時漂亮的雙眼此時充起水氣，有著過多的責(zé)怪和焦急在里頭參雜，蒙上了一層灰濛的氣息。

    魏藍(lán)抬頭看著對方突然從椅子上起身，在自己身前的吧檯處左顧右盼，便皺了一下眉頭盯著他手中的手機，好似這臺手機是他們之間的阻隔物一樣，打攪他們談話。

    等上許久，不知電話那頭是講了什么，墨悠緊接的說了一句，「我現(xiàn)在過去找你，」便憂心重重的掛上手機，然后轉(zhuǎn)過來面對椅子，把披在上面的一件大衣外套及放在桌面上的一支眼鏡拿了起來，戴到自已臉上。

    就魏藍(lán)所知，墨悠以前不曾戴過眼鏡，不只是因為他沒有近視，也是因為戴上眼鏡被欺凌時，破碎的鏡片有可能會劃傷他的臉。

    墨悠急匆匆的想走，只好敷衍地先跟魏藍(lán)告別，他抬頭看他并露出溫順的笑容，「我有事就先走了，」說完，把大衣掛在自己前臂上，還很有教養(yǎng)的將椅子推近吧檯靠好。

    轉(zhuǎn)過身去，他踏出步伐已走出兩腳，背后卻傳來聲音。

    「墨悠?！?/br>
    這聲呼喚熟悉到他無法再次往前走進。他頓下腳步，眉頭微皺表示不可置信，然后緩緩地側(cè)身回頭，看著站在黑暗地下室之中唯一光明下的男人。

    男人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帶著深刻與專注，但他的雙眼里充滿深情與憐愛。

    「下次再聊，但不可以再讓任何人打斷我們了?！?/br>
    冷汗隨著聲音結(jié)尾的下滑一併滴落，墨悠明明記得現(xiàn)在是冬天，而且這里也沒熱到那種地步。但看著對方語畢后更加深邃的笑容，他再也無法晏然自若，凝視對方轉(zhuǎn)身離開光明處的身影，墨悠差點有個衝動衝上前去擁抱他并求他不要離開，就如他們兩十年前分離時一樣的場景。

    但想起方才子悅在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他咬緊下唇，狠力強迫自己轉(zhuǎn)過身去，抓緊手中的大衣趕緊往夜店的門口跑去。

    當(dāng)他回到一樓時，銘澤幾個人已經(jīng)在樓上等他了，他們此刻正討論著沒有找到子悅，但剛才卻是跟著兩名行為詭異的男子上樓，并瞧見他們走到了一旁的小巷里。

    墨悠有些擔(dān)心，方才在電話里聽子悅說他成功釣到藥頭了，怕那小子不曉得躲到了哪里，等等會和他們起衝突。

    銘澤也在張望，和隊員討論起來，「我們該跟上去嗎？他會在那里嗎？」

    但墨悠看著子悅又傳來的簡訊，突然緊張的叫住銘澤，「子悅說他在酒吧的廁所里？」

    幾人疑惑，「酒吧廁所？現(xiàn)在酒吧不是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嗎？」

    墨悠搖頭，「我也不知道，」但不帶猶豫，是立馬就朝小巷子走去。

    幾人雖感疑惑，但也不能拋棄他，不得已，只好跟著往巷子那邊移動。結(jié)果馬上就聽到在巷子里回傳的爭執(zhí)聲，在寂靜的夜晚里顯得格外激烈和引人注目。

    銘澤嚇得，趕緊握住自己腰間的槍，三名警察連忙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小心翼翼的靠近著那扇聲音的來源之門。

    「哇塞，那傢伙準(zhǔn)備回牢里了，」其中一名同仁說，面帶幸災(zāi)樂禍，但是手里的槍拿的可緊了。

    「你不要這么沒同情心啦，」另一個人嘴上雖然這么說著，卻也笑得很開心。

    里頭突然發(fā)出巨大的撞擊聲和東西翻倒摔落的聲音，嚇了外面全部的人一跳，大家一下看著門，一下又面面相覷。

    墨悠趕緊走上前，來到門口，「喂，許子悅，你在里面嗎？」他說。

    但話音落下，空氣卻霎時來到一片死寂，就連里頭的聲音都沒了。幾人看著門，又看著墨悠孤身單站的背影，臉色都帶有幾絲緊張。

    突然，里頭發(fā)出幾聲框啷巨響，大部奔跑的聲音忽然由遠(yuǎn)至近，加上有人大叫的聲音，緊接著門就突然打了開來，子悅驚恐又手忙腳亂的衝了出來，并趕緊回過身把門闔上以身體擋住。同時，門的內(nèi)側(cè)傳來碰的一聲有人以拳敲擊門板的聲響，驚著門外幾人。大家趕緊各種假裝若無其事，各種面帶正色假裝鎮(zhèn)定。

    但子悅身后的門卻突突的被硬撞著，他只能吃力的抵擋，試著不讓他們出來。

    墨悠上前，「你是在搞什么鬼？」

    子悅看他，「什么？哦，我、哦干，」他一邊說，還一邊被對方強勢的撞擊打斷，「我只是，想跟他們，變成，朋友嘛，藥頭?！?/br>
    子悅說完，發(fā)現(xiàn)門突然停止動靜了，里頭的兩個人好像在休息，因為他最靠近門，聽得到里頭的一點談話聲。

    子悅眼睛咕溜的轉(zhuǎn)動，凝視擔(dān)憂看著自己的墨悠觀察。

    片刻，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抓住墨悠的手腕，「對對對，你進去跟他們聊一聊好了，」說著，他眼明手快也不等對方反應(yīng)，咻地開了門，就把墨悠直接推進火坑。

    然后又趕緊把門關(guān)上，就像深怕對方等一下會逃出來一樣。

    墨悠連半句話都來不及說，只發(fā)出「欸......？」就扣的一聲消失在了門后，像個魔術(shù)秀的表演似的。

    子悅離開門邊，松了一口氣，用前手臂擦了擦額頭的汗，覺得身心松快，「呼，累死我了?！?/br>
    但這舉動卻嚇傻了旁邊的銘澤和兩名同事，傻眼的舉著槍看著子悅。

    「他、他不是警察欸，」其中一個人說著，面帶驚恐，槍還在空中晃一晃。

    子悅聽到他的聲音看向他，對他比了兩隻手的讚，「他可以搞定這一切的，」翹起嘴巴，還露出很肯定的表情點點頭。

    「但是他不是警察啊，」另一個人也說了一遍，幾乎是把臉上可以睜大的五官都睜大了，楞著搖搖頭。

    畢竟，他可不想出個偵察任務(wù)，結(jié)果搞死了一個同事，那他以后還怎么在警界混下去??？

    銘澤也楞著看著子悅，結(jié)果這死傢伙還開心的自己撿起被墨悠扔在地上的外套穿了起來，「奇怪，我的眼鏡呢？」

    語畢，背后的門突然傳來一聲重響，啪框的一聲，門被一個人體直接劈破，甚至噴飛一些木頭條和碎屑出來。一個人以背部重重著地，就像一包沉重的包袱一樣，被人過肩摔的甩在地上。

    銘澤幾人立馬將松懈下來的槍口又對上那個變成破口的門。

    子悅轉(zhuǎn)頭看到一名藥頭躺在地上，抬頭看向來人。

    墨悠拖著另一隻人物出來，重喘著氣將他提出去扔到地上，然后脫氣的微彎著腰換息。

    他看一眼銘澤他們，再瞪向那個把自己丟進修羅場的罪魁禍?zhǔn)住?/br>
    因為今天他沒有打架的打算，所以沒有熱身，突然的開筋擴骨真是酸死他老人家了。

    子悅看到他將臉轉(zhuǎn)過來，迅速把頭往反方向扭，裝傻賣萌的故作沒事，開始搖頭晃腦觀察起旁邊的墻壁、路燈，一邊伸出左手抓一抓下巴，「欸？這墻壁的磁磚很別緻啊，」說著，他還伸出一隻食指，指著旁邊的地板，「哇，小花欸，這里居然有花，太神奇了、太神奇了?！?/br>
    墨悠翻一個白眼，雖然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卻也懶得跟他計較。

    但這是真的把銘澤幾人都嚇唬到懵了，槍都忘記可以收起來了。

    銘澤看著眼前場景乾笑，「呵、呵、呵，這這，這是，」他連環(huán)的點著頭，看著地上的人，「能、能抓到藥頭就好，抓到就好。」

    這......他怎都不知道鎮(zhèn)殿寶還有這種干架的特異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