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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曉前 第22節(jié)

    徐晨回去路上就跟寧清道歉,“對不起,讓你被訓(xùn)了?!?/br>
    “沒事?!睂幥宕蛑放康搅俗郎希鹿?jié)語文課,她能瞇一會。

    她在女生中算高的了,但趴在座位上時,仍是小小的一團(tuán)。徐晨知道夏丹對她有偏見,有時覺得她很可憐,但他要真說了這話,她會跟他絕交的。他無從分辨她這是被罵了傷心,還是單純困了。

    她扎了個丸子頭,小啾啾上掉出的碎發(fā)張揚(yáng)地蓬著。她不喜歡別人碰自己,高一班長是個男的,特別喜歡摸女生頭發(fā)。有次才碰到了她一下,她當(dāng)場翻臉。

    徐晨忍住這股沖動,確定她沒事后繼續(xù)走回座位,抬頭時余光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順著余光看過去,那人低了頭從課桌里拿作業(yè)。

    周日,雖然只有半天假,但這幾乎是所有人一周的盼頭。

    中午放了假,寧清買了個餅和奶茶就直奔后街的二手書店。書店的裝修顯得很老,踩在木板上的咯吱聲與下墜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地板踩通。生意不好,開在學(xué)校后面連教輔用書都不賣。老板也好像不在乎,要么坐在前臺看書,要么整理架子上的書。

    看到她來,老板抬頭看了眼,又繼續(xù)低頭看書。

    寧清照例去了后邊角落里,有一小塊空地,能坐下看書,身子還能倚靠在后邊的書架上。

    上次看了那本驚世駭俗的小說后,她就開始遍歷這個作者的所有作品,

    正喝了口珍珠奶茶,翻頁時,她感到一束陰影投下,抬頭望去,“這么巧?你怎么知道有這個地方的?”

    寧清從未在這家書店遇到過同學(xué),這也成了她的秘密基地,總能在這獲得無窮樂趣且不被人發(fā)現(xiàn)。

    這個地方被人挖掘到固然不爽,但如果是朋友,那還挺驚喜,說明對方品味也不錯嘛。

    趙昕遠(yuǎn)看著她坐在那傻笑,看到他有這么開心嗎?

    第25章

    距上次回家,他們倆在學(xué)校僅止于打招呼,寧清在書店看到他還挺開心的,不知如何形容這種心情。

    她的快樂大多數(shù)時候都來自一個人呆著,但與他做朋友,跟他呆著聊天也能帶來同等程度的愉悅。

    其實她對時間是斤斤計較到精明的,學(xué)習(xí)繁重,個人時間就那么點(diǎn)。也許是很了解自己,也許是固執(zhí),她不想做出任何合群、多交朋友的嘗試。

    被人指責(zé)孤僻、不合群甚至是奇怪,也只是從高二換了班開始。她為此苦惱了很長一段時間,頓悟是一念之間的:別人眼中的正常,在她看來可能就是b to death.

    爸爸曾跟她說,人的嘴,長出來就是用來說人的。要怕別人說,還不如活在真空中。八卦就是人的天性,如果能讓流言為你所用,那才是本事。

    寧清不想懂后一點(diǎn),她自認(rèn)在班級里老實本分、人跟成績一樣平平無奇,夏丹、李慧和周冰,她到底冒犯了他們什么呢?

    她不想知道原因了。她在大多數(shù)事情上能不與人計較一笑而過,但這件事,她心里就是過不去。

    姑父說的對,沒有氣量就不要裝大方。

    看著站著的趙昕遠(yuǎn),淺色牛仔褲配灰色衛(wèi)衣,總是一幅干干凈凈的氣質(zhì)。他是她在一中的第三個朋友,寧清珍惜這樣的友誼。

    但也不免藏著陰暗心理,她知道李慧喜歡他,跟他成了好朋友,李慧是不是要?dú)獐偂?/br>
    如果都是朋友,那李慧與他的關(guān)系,和跟她比,哪一個更好些?

    寧清及時阻止了這個念頭,友情是不該比較的,她才不會幼稚的認(rèn)為你跟她玩,就不能跟我玩。

    趙昕遠(yuǎn)看她倒是愜意,穿著寬大的校服,席地而坐,手邊是一杯奶茶,“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你經(jīng)常來這嗎?”

    “對,這家藏書很多,老板人也很好,在這看一下午都沒事。”寧清嚼著q彈的珍珠點(diǎn)頭,壓低了聲音說,“你如果要買書,可以來這挑,這兒生意不是很好?!?/br>
    寧清每次來,走時都會買一兩本帶走,她又補(bǔ)充了句,“不過沒有教輔用書?!?/br>
    趙昕遠(yuǎn)從書架上挑了本,“你要不要往旁邊挪一下?”

    “???”寧清還以為他是來挑參考書,找不到就要走呢,“你要坐在這看書?”

    趙昕遠(yuǎn)看著她,怎么這么呆,“嗯,反正下午也沒事。”

    寧清捧著奶茶挪了屁股給他讓了一小塊地,原本她一個人呆的正正好,可以躺靠著后邊的書架,將腳頂在前邊的書柜上,再把書放膝蓋上。

    趙昕遠(yuǎn)這一坐,奈何腿太長,只得盤了起來,他十分注重分寸,身體完全沒有觸碰到她,“奶茶這么好喝嗎?”

    “對啊,這個超好喝。紅茶味濃,奶味正,一點(diǎn)都不膩,珍珠很有嚼頭??上КF(xiàn)在不是夏天,我不能喝冰的?!睂幥逭f著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那家店位置有點(diǎn)偏,我可以下次給你買?!?/br>
    他沒想到,隨口一問,還能討人一杯奶茶,雖然他不愛喝甜的玩意,“好啊?!?/br>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書,“你在看什么?”

    她將書封面給他看,《綠化樹》。

    “哦,我看過他的書?!彼謺坷锞陀袕堎t亮的書,他翻過兩本。

    “你看了哪一本?”在同齡人中算得上冷門的作者,竟然他也在讀,她倒是有種莫名的攀比心了。

    這個問題難倒趙昕遠(yuǎn)了,他在想,張賢亮的哪一本,不那么......

    “《靈與rou》”

    “這是他很早期的作品,他后期作品你有看過嗎?”

    “他的大部分作品我都看過?!壁w昕遠(yuǎn)索性坦率說了,文藝作品中有點(diǎn)少兒不宜內(nèi)容很正常,在心懷坦蕩的她面前,他也用不著裝什么懵懂,“你很喜歡他的書嗎?”

    寧清反而搖頭,“我第一次看他的書,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br>
    說到這,她看著他強(qiáng)裝鎮(zhèn)定,她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喂,你一個女生怎么好意思在男生面前說看過這個。

    “后來就按照時間順序看了他的早期作品,短篇《靈與rou》,現(xiàn)在再回頭看他創(chuàng)作上算得上是成熟的《綠化樹》。但是,我越看,其實是越不喜歡的?!?/br>
    趙昕遠(yuǎn)看著寧清,真是極其聰慧,“是不是之后幾乎作品的結(jié)局,仍然逃脫不了《靈與rou》的基調(diào)?!?/br>
    寧清心中一動,從沒想到,他能跟她有一樣的想法,“是的。我總覺得,結(jié)局不該是這樣,這不是他想寫的?!?/br>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一舉成名后,放棄了寫作,成了商人?!壁w昕遠(yuǎn)反問她,“于個人,名利雙收,哪里不好?”

    “你覺得這是他想要的嗎?”

    “他的選擇,就是他想要的。至于他有多少后悔,誰都不知道?!?/br>
    他看著執(zhí)拗著沉默的她,可真單純,她某些程度上,是個理想主義者?,F(xiàn)代人只嫌錢不夠多,就算是高中生,都一心往著前程奔,與前途無關(guān)之物皆可拋。

    哪里還會問一句,是他想要的嗎?

    昏沉的午后,密不透光的二手書店里,老板看著少男少女坐在角落的地上。嘖,明明適合接吻的角落,這些個好學(xué)生們就知道看書,以后多得是時間看書呢。老板難得發(fā)了善心,把屋子里的燈給開了。

    實則兩人都不敢跟對方聊太多,怕對方覺得是打擾,便索性悶頭專心看書。

    這個下午,時間過得格外快,當(dāng)寧清把這本書看完時,已經(jīng)四點(diǎn)了。

    趙昕遠(yuǎn)看她合上書,想起她周五的被訓(xùn),“你這次英語怎么沒考好?”

    她都快忘了這次考試,他怎么又戳了她的傷痛,寧清沒好氣,“那你怎么每次都考得好?”

    趙昕遠(yuǎn)無辜躺槍,“試卷簡單唄,難的我也會考砸啊?!?/br>
    寧清又不想跟他講話了,時間還早,她又不想早點(diǎn)回教室,懶懶地坐著不想起身,便從后邊書架上隨意拿了本,翻開做出了看書的架勢,不與他說話。

    他手放在書上,擋著她看書,“生氣了?”

    “沒有,不就是一次考差,你至于再跟我提一遍嘛?”寧清心里嘀咕,我媽都沒罵我呢。

    趙昕遠(yuǎn)沒跟女生這么近距離相處主動找話題過,一般都是倒追他的主動來跟他搭話,他哪知道才開口,就被她給嫌棄了,正在想著如何回答她。但她這口氣,又不像是生氣,反而更像是......撒嬌。

    寧清見他冷著臉不說話,有點(diǎn)嚇到了。心想著她是不是說話跟他太不客氣了,他反而沒把她當(dāng)多好的朋友,覺得她這人有病呢。

    若是徐晨這么問她,她早罵一句你物理考砸了怎么好意思說我,徐晨也從沒跟她這么計較過。

    寧清及時道歉,“對不起,我沒這個意思。跟你開玩笑呢,你別當(dāng)真。”

    “我知道你在開玩笑。”趙昕遠(yuǎn)皺著眉頭問,他不喜歡她對他禮貌過頭的態(tài)度,“你為什么要道歉?”

    “沒什么啦?!睂幥逍α诵?,也不敢跟他造次了。

    可能他給她的刻板印象太深了,話少,人也很冷淡,不好相處的樣子。畢竟兩人也剛成為朋友不久,對他的脾氣秉性也不熟,她提醒自己跟他說話要注意分寸。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痹俑@么近的相處著她也不自在,寧清準(zhǔn)備拿著手里的那本書去結(jié)了賬。

    久坐了一下午,她站起身時沒有預(yù)料到腿會酸軟著發(fā)麻,站著不穩(wěn)正摸索著前邊的書柜時,他迅即站起身握住了她的胳膊。

    力道之大,直接托穩(wěn)了讓腳底如被鈍針密密麻麻扎著搖搖欲墜的她站穩(wěn)了抓住了書柜找到了支撐點(diǎn)。

    就是,他的力氣也太大了吧。她皮膚嫩,估計胳膊肘晚上回去都要青了。

    “謝謝?!?/br>
    趙昕遠(yuǎn)見她站穩(wěn)就放開手,站在一旁等她恢復(fù),“您能別跟我這么客氣說話嗎?我都怕你了?!?/br>
    他們倆距離很近,寧清低了頭,臉微微發(fā)燙,“我這不是怕我說話沒分寸,你跟我生氣嘛?!?/br>
    趙昕遠(yuǎn)看著這樣的她,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跟著她走出書店后,他問了句,“去吃晚飯嗎?”

    “不了?!睂幥鍖ⅠR路上的石子一腳踢到路旁,這是跟她爸養(yǎng)成的習(xí)慣,寧國濤每次都得用木棍把卡在車胎里的石子翹出來,看見路上石子便會踢到一旁怕人騎車摔倒或卡車縫里,“徐晨今天回家了。”

    見他停住腳步,寧清也跟著停下,原來正在轉(zhuǎn)彎口,路人是應(yīng)該停下左右觀察,以防不減速的汽車,“怎么了?”

    “他回家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看完路況拐了彎,她再說回這茬,“他家附近有個賣臭豆腐的,厚厚的豆腐塊,炸的表皮酥脆,里面可軟了。但最好吃的還是煮的,炸好的臭豆腐會煮一下午,多孔的豆腐吸著湯汁特別入味,還有豆芽,酸酸辣辣的,超級好吃?!?/br>
    寧清說完就下意識覺得餓了,中午的雜糧餅太不頂飽了,“他說幫我?guī)б环菡ǖ囊环葜蟮?,他難得幫我?guī)В阋灰???/br>
    “不要?!?/br>
    “好吧?!痹酵鶎W(xué)校走,穿著校服的一中學(xué)生越多,寧清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牢籠,如果班主任沒那么討厭就好了。

    “徐晨......”

    見他話說了一半又停,她覺得奇怪,“怎么了?”

    “是你男朋友?”

    “誰跟你說的?”寧清第一反應(yīng),是周冰那個三八,又在教室里造謠了?

    “沒誰?!彼凵窨聪蚯胺健?/br>
    不就是她這周幾乎所有課余時間都幫徐晨輔導(dǎo)物理,怎么就被傳成了在談戀愛,哪個談戀愛的還要義務(wù)幫人輔導(dǎo)功課,她都快累死了好吧。算了,也沒什么好解釋的,“當(dāng)然不是了?!?/br>
    趙昕遠(yuǎn)簡直要被她跳脫的神經(jīng)和回答方式給嚇到,先問誰說的,搞得被他猜對了一樣。難怪她語文也考得不好,能拿高分就怪了。

    當(dāng)然,他只是出于朋友的關(guān)心問了這句話,畢竟她成績不拔尖,再談戀愛會影響成績的。

    “那你怎么天天幫他補(bǔ)物理?。俊?/br>
    “他物理不好,我能幫就幫啊。”他為什么要相信流言,智商有這么低嗎,她舉一反三,“如果這都能被傳成談戀愛,那你跟李慧,豈不是早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