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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重生] 第106節(jié)

    可這一刻,他卻將這把弓攥得緊緊的。

    像是已經(jīng)擁有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著衛(wèi)瓚駕馬向他走來。

    與他身影交錯(cuò)的瞬間。

    他喊了一聲:“衛(wèi)瓚。”

    那小侯爺只揚(yáng)起笑意。

    將一枝火紅的杏,別在了他的發(fā)上。

    第83章

    衛(wèi)瓚匆匆復(fù)命時(shí),只見嘉佑帝面色微沉坐在殿中,身側(cè)只得金雀衛(wèi),見他綁縛安王進(jìn)門來,越發(fā)神色復(fù)雜,許久才道:“外頭如何了?”

    衛(wèi)瓚拱手道:“叛軍已被緝拿?!?/br>
    嘉佑帝臉上卻并不見喜色。

    衛(wèi)瓚頓了頓,卻是又低頭說:“臣此番出京,專為尋得幾個(gè)證人,如今還有一事要稟。”

    他說出這話時(shí),眾人皆不解其意,唯獨(dú)葉書喧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說不出是何種意味,只是復(fù)雜與敗色交織,半晌,靜靜地低下頭去,不知在想著什么。

    嘉佑帝道:“何事?”

    衛(wèi)瓚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臣狀告眼前此人葉書喧,冒名頂替皇室之罪。”

    堂內(nèi)皆驚。

    連嘉佑帝也目露驚愕之色。

    衛(wèi)瓚去求援兵時(shí),便已令人順路傳信,請林大夫到山腳下等候,這會兒正好一并請上山來,連帶著梁侍衛(wèi)、沈鳶等人,也一一叫了進(jìn)來,將整個(gè)搜查的過程、這段時(shí)間以來安王的所作所為復(fù)原。

    莫說嘉佑帝,便是向來無喜無怒的金雀衛(wèi),也不由得為這一片一片拼湊出來的真相,感到了震愕。

    嘉佑帝卻是重復(fù)念了一次這個(gè)名字:“葉書喧?!?/br>
    這名字已在京中消失了很久,少年成名,如流星般隕落,來不及留下影子,便匆匆被人遺忘。

    以至于安王歸國時(shí),根本無人記得此人的存在。

    這下嘉佑帝已想起來了。

    在葉家傾覆之前,葉書喧是名動京師的少年才子,詩畫皆佳,文采斐然。

    葉家最為昌盛時(shí),入了宮為太子伴讀,清高性冷,人處處捧著敬著。當(dāng)時(shí)的待遇比皇子也差不許多,與精通文墨的太子盛愔形影不離,相得益彰。

    只記得一次先帝于亭中賞雪,考校學(xué)問,宮中皇子與伴讀,皆作了一首詠梅詩,糊名請眾臣來評,最終得了頭名的卻是太子盛愔,而葉書喧屈居次位。

    那時(shí)的嘉佑帝尚且是二皇子,最不擅長文墨,生母與當(dāng)時(shí)的葉皇后不睦,他與太子盛愔算不得相熟,只是卻也對自己這位兄長心存幾分敬慕。

    那日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詩,回去向兄長請教。

    只是卻見那亭中只余下兩人,葉書喧將自己的詩撕了個(gè)干干凈凈,雪似的紙片落了一地。

    盛愔垂首拾起那些字句,卻是嘆道:“分明是佳作,可惜了?!?/br>
    葉書喧卻說:“有什么可惜,不如殿下那一首意境更高?!?/br>
    盛愔眉眼溫柔說:“可這一首我卻很喜歡,比我自己做得都喜歡?!?/br>
    “書喧,你未免眼睛生得太高,只會往頭上看,卻不往底下瞧,也不往自己身上瞧?!?/br>
    葉書喧道:“下頭有什么好瞧的,葉家什么時(shí)候教人往下瞧過?!?/br>
    盛愔輕輕嘆了一聲。

    彼時(shí)正值冬日,冰雪漸融,陽光正好,風(fēng)卷起那些雪樣的碎片,與兩人錦繡斑斕的衣袖。

    葉書喧說了一句什么,卻是叫盛愔笑了起來,半晌搖頭嘆息說:“你啊?!?/br>
    回首瞧見他時(shí),盛愔喊了一聲:“二弟?!?/br>
    葉書喧恭謹(jǐn)冰冷喊他:“二殿下?!?/br>
    再后來……

    再后來的事情,連嘉佑帝也記不大清楚了。

    那些只知風(fēng)月、只談書本的日子過得太快,兩國交戰(zhàn),烽火連天,失地讓利,年輕的兄長離國為質(zhì),先帝病亡,連帶著那一個(gè)葉書喧,早早就被人遺忘在動蕩之間。

    就連嘉佑帝自己,也仿佛忽有一日,忽得撿了個(gè)皇位到手,自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竭力去整理破敗的河山,怕辜負(fù)父親,又更怕辜負(fù)兄長的犧牲,又到漸漸適應(yīng)自己的身份,熟稔自然擁有了威嚴(yán),又不知過了多久。

    多年后再見兄長,已是生疏了太多。

    嘉佑帝那時(shí)不覺得怪異,只猜測是因?yàn)榈匚坏淖兓孓D(zhuǎn),也是因?yàn)槎嗄陙淼臏婧IL铩?/br>
    可哪知,竟是因?yàn)樾珠L早早就已亡故了。

    無聲無息,無人知曉。

    如今時(shí)隔多年,再聽兄長當(dāng)年的遭遇,嘉佑帝竟是怔愣許久。

    先是細(xì)細(xì)看了許久葉書喧的面孔,卻是胸腔嘴唇一齊顫抖,將桌上的東西盡數(shù)掃落,指著鼻子道:“爾敢!爾敢!”

    半晌去奪身側(cè)人的刀,要親手去砍,卻一口氣上不來,哽在原處,待左右人上前去攙扶時(shí),只聽得一串的“殺”字。

    眾人皆不敢真去動手,只怕嘉佑帝又變了心思,事后又覺著恨。

    卻是梁侍衛(wèi)半晌低聲道:“圣上,不妨押下去,容后再議?!?/br>
    嘉佑帝半晌才順過氣來,眼神幾乎要瞪出血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位一直溫吞少怒的帝王,此刻卻是陰冷說:“看好他,莫叫他死了?!?/br>
    葉書喧卻始終未曾變過神色,只是幾分陰郁,幾分冷意地坐在那,不知在想著什么。

    金雀衛(wèi)匆忙將人押出宮殿時(shí),沈鳶正在殿外垂眸立著,并沒有去看他。

    可葉書喧的腳步卻忽變得慢了。

    身后金雀衛(wèi)推搡了他一把:“快走?!?/br>
    葉書喧卻是一動不動,定定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輕聲說:“真像?!?/br>
    沈鳶這次并沒有動搖,只是淡淡說:“我不像你?!?/br>
    葉書喧無聲地笑了笑,那細(xì)長眉眼,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面容是一個(gè)人的,笑容是一個(gè)人的,卻哪個(gè)都不是他的。

    葉書喧說:“像太子殿下?!?/br>
    他第一眼見到沈鳶,是真的認(rèn)為像自己。

    直到那一日元宵登樓。

    他卻見著了盛愔的影子。

    葉書喧離京前的最后一次出游,也是上元節(jié),盛愔帶著他去城樓上看煙花。

    那時(shí)正值戰(zhàn)亂,國仇家恨,游人越發(fā)稀少。連京城的煙花燈火,都不如舊日熱鬧,只綻了幾朵,便匆匆謝了。

    冷清得叫人難受。

    盛愔坐在城樓邊上,錦袍在寒風(fēng)中招展,狐絨的領(lǐng)子簇?fù)砥鹂⌒闳岷偷拿佳?,問他:“書喧,你覺得我該去嗎?”

    葉書喧那時(shí)已是奴仆,不復(fù)舊日傲骨,只低垂著眉眼,說:“為何不去呢?!?/br>
    去了,盛愔便不再是尊貴的太子。

    也如他一般,會零落成泥。

    那是他第一次將盛愔引向黑暗。

    親手推向那煙火之后的零落。

    盛愔卻笑了笑,說:“是啊,為何不去呢?!?/br>
    “天下唯有一人不配怯懦,那便是我。”

    那時(shí)葉書喧對自己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以為只要盛愔被拉低一點(diǎn),他心中的毒與冷,就會消去一些,他會變得好一些。

    但并不是這樣。

    盛愔越低,他越是覺得,還能更低,直至與他相同。

    有了一次,就發(fā)瘋似的想第二次,第三次。

    他想見盛愔被毀去,想見盛愔與他一同萬劫不復(fù),他知道辛三皇子的瘋癲,卻還是沒有叫盛愔避開,甚至有意無意地,推了盛愔一把。

    他身上的冷與毒與日俱增,深入骨髓。

    有時(shí)會想,也許這世間欠他的,他應(yīng)當(dāng)從盛愔的身上討回來。

    盛愔知道他這樣恨他嗎?

    葉書喧不清楚。

    只是盛愔毀了手的那夜,用纏滿了紗布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低聲對他說:“書喧,我們還能回去的?!?/br>
    他注視著盛愔的手,卻只得到了一絲令他驚懼的快意。

    他想,回不去了。

    無論是故國。

    還是他們。

    葉書喧注視了沈鳶許久,像是透過他注視了許多。

    片刻后,他慢慢說:

    “太子殿下的遺骨,我?guī)Щ貋砹??!?/br>
    ……

    安王被押送后不久,嘉佑帝也無心再在此處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