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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嬌百味在線閱讀 - 千嬌百味 第119節(jié)

千嬌百味 第119節(jié)

    “啊——”

    宋顯維張開嘴,如嗷嗷待哺的雛鳥。

    縱使紫陌和碧荼已看慣了二人恩愛,見他以親王之尊向她們家小娘子如此作態(tài),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兩名丫鬟知情識(shí)趣地捧走了藥匣子,忍笑著倉促外逃。

    顧逸亭忿然端起碗,舀了一勺銀耳送往宋顯維嘴邊。

    他笑嘻嘻含入嘴里,邊吃邊含糊不清地道:“媳婦親手喂的,果然特別甜?!?/br>
    若在往日,顧逸亭大抵會(huì)因羞憤而不愿搭理他,可長久以來的聚少離多,讓她倍加珍惜彼此相對(duì)的安寧時(shí)日,遂按捺那微不足道的忿然,繼續(xù)喂他。

    這下輪到宋顯維不好意思:“倒像是在奴役你做事……你也吃啊!大可你一口我一口,或者你吃半口我吃半口也成?!?/br>
    “沒事,你先吃。”顧逸亭小心把滿勺梨湯遞向他。

    “不,天氣冷,待會(huì)兒涼了不好,你喝一口?!彼p眼似是不經(jīng)意往門外一瞟。

    顧逸亭無奈,只好淺抿勺中甜羹,飲完后另舀一勺給他送去。

    他喜滋滋看著她喝糖水,喜滋滋咬下她喂來的梨,再逼著她自己吃點(diǎn)銀耳,莫名覺得這滿手的灼傷來得相當(dāng)?shù)闹怠?/br>
    “對(duì)了,路途奔波外加回京后大半個(gè)月,誰喂你吃東西?狄指揮使?”

    顧逸亭無法想象狄昆或柯竺那類昂藏高大的男人,坐在他跟前,一勺一勺給他喂食的場(chǎng)景。

    “……”

    顧逸亭見他不語,復(fù)問:“你總不至于帶了侍女隨行吧?”

    “沒!怎可能!”宋顯維尷尬承認(rèn),“我、我自己能吃,只是想你……”

    顧逸亭瞋瞪他一眼,唇畔噙笑:“就知道你不老實(shí)!”

    “你連那尹心都喂過好幾回呢!”某人醋意滿滿。

    顧逸亭心下有氣,終究遂他的愿,喂了他一大碗,并以絲帕輕輕擦去他唇角殘留的甜羹。

    他趁機(jī)張嘴,意欲含吮她的指頭,嚇得她急忙縮手。

    正當(dāng)顧逸亭打算自個(gè)兒吃掉另外那一碗,忽而瞥見門口不知何時(shí)多了個(gè)人影。

    “峰峰……你、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她心跳抽離,語氣摻雜了震驚與心虛。

    顧逸峰戲謔而笑:“在你和姐夫一人一口吃糖水時(shí),我、我不敢打擾,安安靜靜旁觀?!?/br>
    ……!這孩子!早把一切看在眼里?

    依照宋顯維的耳力,鐵定發(fā)覺他來了!不聲不響,定是故意向人展露他們的恩愛!

    顧逸亭磨牙,氣憤之余,又想捂臉奔出。

    *****

    北風(fēng)凜冽,宋顯維騎著黑色駿馬,在路人的注目下疾行至秦··王府。

    城西的顯貴之家接連成片,廣廈鱗次櫛比,但秦王身為熙明帝的孿生哥哥,所居宅院卻異常清靜。

    主人家不必日日上朝,平日里也不大進(jìn)出,僅有仆侍來來去去,忙于搬運(yùn)花草或草藥。

    園中時(shí)有香氣或藥氣縈繞著金漆玉壁、雕梁畫棟,顯得偌大王府平添清簡(jiǎn)幽深之氣。

    宋顯維下馬后由仆人引領(lǐng)繞開騰龍紋雕花青磚影壁,踏上樸拙卵石小徑,迎面卻撞上一位魁梧男子。

    那人一身竹青色錦袍,虬髯粗眉,唯獨(dú)笑意淺淺的桃花眼甚是熟悉。

    宋顯維一怔之下,沒好氣地道:“老秦,你搶我胡子作什么?”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闊別大半年、粘了滿臉胡子的秦澍。

    “我來京城,不掩人耳目怎么成?”秦澍笑著拉他入內(nèi),“都在等你!”

    宋顯維起初接到三哥派人傳的“速來”二字,還道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原來是秦澍夫婦帶著孩子秘密入京,暫居秦··王府,邀他一見。

    見到秦澍,宋顯維自然而然想起海外的“二哥”。

    然而他知熙明帝最不待見此人,在三哥府上不提為妙。

    二人勾肩搭臂往里走,聊起別后種種。

    聽聞宋顯維后來中了兩次毒,這回還被毒火星濺到了雙手,秦澍毫不客氣地嘲笑了他。

    “喲!阿維來了!”蔻析含笑出迎,如常穿了翠色錦緞,下著石青拖裙,人如修竹清貴雅氣。

    宋顯維連忙上前,與秦王夫婦、蔻析、楷兒相見。

    獨(dú)獨(dú)不見了那名小女娃蘭兒。

    秦澍猜出他所想,悄聲道:“我把那丫頭留在她外公府上了,你別提。”

    當(dāng)年“二哥“愛慕饒相千金,求而不得,不知為何反倒與自己好哥們的妻子勾搭上了,被宋顯維、jiejie和姐夫兄弟四人同時(shí)“捉j(luò)ian”,更遭降爵為郡王。

    誰料,饒相千金在“二哥”落難時(shí),毫無征兆地答應(yīng)了求婚,婚后隨之南遷,因不愿參與奪位之爭(zhēng),以死示警,獲朝廷追封。

    此番秦澍帶了“二哥”的嫡女宋蘭汐回京,意在讓她見見母家的親戚,自是不能暴露身份。

    宋顯維微微一笑,聽他們談?wù)摷磳⒌絹淼溺R湖行宮溫泉宴會(huì),心生向往。

    那是柳太嬪為宮女之地,也是他兒時(shí)常住的地方。

    更重要是……夢(mèng)中,顧逸亭曾邀他夜間私會(huì),誘發(fā)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唉……這可不是沉溺綺夢(mèng)的時(shí)刻!

    宋顯維斂定心神,強(qiáng)行將話題轉(zhuǎn)移至三哥、三嫂和蔻析皆擅長的醫(yī)和藥上。

    談及他當(dāng)時(shí)在京南別院所中的迷香,秦王妃因自幼在中原長大,并不認(rèn)識(shí)此毒。

    但蔻析生于五族之境,近年走遍海內(nèi)外多地,見多識(shí)廣,細(xì)問宋顯維所見幻想后,斷定是一種名為“暢心”的毒。

    “此毒香味極淡,吸入足夠的量后,人會(huì)完全喪失辨別能力,聽什么都堅(jiān)信為真,十分可怖。單獨(dú)使用這一種毒,緩解不難,額外的疼痛刺激、多喝水或沐浴,能稍稍從幻境中掙脫。

    “最怕的是……與此同時(shí)混有別的藥物,如令人恐慌的毒,則讓中毒者產(chǎn)生輕生或自殘念頭;還有,若加入催動(dòng)情··欲的藥效,中毒者極有可能會(huì)把任何一位異性幻想成自己的心上人,乃至主動(dòng)獻(xiàn)身……

    “我曾聽傳言道,海外殺手組織,也適用此毒來控制殺手,添加極少量的份量在強(qiáng)身健體的藥丸內(nèi),既不會(huì)引起幻想癥狀,還能讓殺手更聽令于組織。不過,出自五族的暢心草已被木君徹底銷毀,現(xiàn)存的粉末,大概所剩無幾了吧?”

    宋顯維毛骨悚然。

    興許,他該感激尹心,一則沒給他放太多的毒,二則……沒給他加料。

    難以想象,他若中了催情之毒,將旁人當(dāng)作顧逸亭亂來,或自行剁手挖眼什么的,該有多可怕!

    當(dāng)下,蔻析另開了一道方子給宋顯維,讓他早晚浸泡雙手,以祛除毒火留下的傷痕。

    宋顯維本想與之探討太后所中的毒,礙于三哥在場(chǎng),不好詳述路夫人試圖毒殺柳太嬪之事,便旁敲側(cè)擊說起道上見聞,再暗示蔻析與秦王妃得空去探望太后,看有沒有新發(fā)現(xiàn)云云。

    秦王只當(dāng)他一片孝心,笑而應(yīng)允,又留他吃晚飯。

    宋顯維原想去尋顧逸亭,聞言略有些猶豫。

    秦王妃毫不留情戳穿了他:“犯得著這般癡纏?都快成親了,少見一晚上不成?大不了早些吃完,早放你走便是!”

    秦澍也毫不留情揭他的老底。

    “他就這德行!你們不曉得!他在北上途中……那叫真正的不要臉!什么‘亭亭,只要你做的,我都愛吃’、‘我忘了告訴你,我要娶你為妻’、‘難受……快抱抱我’……”

    秦澍捏著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又略顯浮夸,氣得宋顯維想打人。

    可他無從否認(rèn),也無從辯解。

    秦王笑吟吟地道:“原來‘您’是這樣的寧王殿下,失敬失敬。作哥哥的還以為你那次當(dāng)眾求賜婚、巴巴地讓你姐將婚期提早,已算是極限了……”

    他這么一說,秦澍來了興致:“還有這等事?快說來聽聽!”

    秦王夫婦同心同氣,你一言我一語,繪聲繪色道出宋顯維在牡丹群芳宴上的表現(xiàn)。

    宋顯維有種被親哥親嫂、堂兄堂嫂聯(lián)手賣掉的錯(cuò)覺,又不想再看他們成雙成對(duì)表演夫妻間的心有靈犀,當(dāng)機(jī)立斷逃離現(xiàn)場(chǎng),找他自己的未婚妻去。

    *****

    黃昏的城西熱鬧非凡,一輛看似樸素的馬車穿過人潮,停在一家雅致冷情的茶館外。

    一位身穿素淡粉綾裙裳、頭戴攏紗帷帽的窈窕女子,在綠衫丫鬟的攙扶下步出馬車。

    乍一眼看,那女子面目難辨,但從她儀態(tài)萬方的舉止可推斷,必然是大富大貴之家的千金。

    店小二笑臉相迎:“小娘子,您往里邊請(qǐng),李夫人已在樓上等您了!”

    這遮遮掩掩的少女,卻是尚書府的千金顧盈芷。

    她匆匆往零散坐著幾桌客人的客堂掃了一眼,低頭快步上樓,走進(jìn)最角落的一家雅間。

    繞過梅蘭竹菊四條屏,只見內(nèi)里錯(cuò)落有致地?cái)[放了博古架、書架、高幾等物,雕花檀木椅上懶洋洋坐著一滿身桃紅綢紗衣的婦人。

    那人年約三十來歲,云鬢花顏,容色嫵媚,她一見顧盈芷,悠然起身相迎,桃花水眸瞇成兩道狹長的縫,聲音沙綿柔軟,如有綿綿情意。

    “呀!盈meimei!可算等到你了!”

    李夫人原為官宦人家的千金,是顧盈芷某位小姐妹的族親,嫁給富商后,身邊來往的人員繁雜。她去年偶然之下結(jié)識(shí)顧盈芷,正巧小聚會(huì)上喝多了,忍不住炫耀兩句,不慎透露了一丁點(diǎn)隱秘而香艷的小道消息。

    說者無心,聞?wù)哂幸狻?/br>
    實(shí)則二人私交并不深,若非顧盈芷有事相求,根本沒機(jī)會(huì)往來。

    顧盈芷著實(shí)不喜李夫人這風(fēng)情萬種的嬌態(tài),干脆連帷帽也不摘:“我上回問你要的,你可帶來了?”

    “哎喲!急什么!嫂子又不會(huì)吃了你!”李夫人丹朱唇微抿,嬌媚無限,“你不妨與我說說,你這一大家閨秀,央我輾轉(zhuǎn)去怡香院討這么個(gè)玩意兒,有何用處?”

    顧盈芷一聽京城有名的青樓之名,頓時(shí)滿臉緋紅:“你小點(diǎn)聲!不是說好了,別問么?我絕不會(huì)少付你錢!”

    “嫂子好奇而已!行了行了!不問,不問!”

    李夫人笑瞇瞇打開案上的錦盒,取出一個(gè)不起眼的小瓷瓶,遞至她手中。

    “這么一點(diǎn)兒?”顧盈芷細(xì)看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瓶子,深表疑惑,“確定是……當(dāng)年饒相家那位郡王妃中的香粉?”

    “嫂子還能騙你?這事上頭瞞得緊,可坊間懂行的人猜出來了。富貴人家但凡有點(diǎn)癖好的,都想尋這玩意,遺憾五族奇藥本已極其難求,最近兩年更是絕了跡。

    “人家怡香院也是從黑市上輾轉(zhuǎn)買來的,若不是沖我面子,豈會(huì)輕易勻這么一瓶?這份量夠用上兩三回了,你省著點(diǎn),別浪費(fèi)!”

    “我……不是……”顧盈芷欲辯難言,“綠湖,把金碇給李嫂。”

    綠湖從提匣中取出一對(duì)十兩的金碇,李夫人掂了掂重量,挑眉而笑:“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盈meimei虧不了!符世子好福氣!”

    “春宵”二字如溫風(fēng)燙紅了顧盈芷的兩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