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叫第六局應(yīng)急?！彼f著，有些艱難地站起身，用力撥開人群，沖向那個倒地的人。

    這條街道擁擠得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遠(yuǎn)處似乎也混亂了起來，但他們無暇顧及，他們搶出了一些受傷倒地的行人，拖到一旁的商店里。

    兩個小時后，終于等來了市民管理的應(yīng)急隊和機器人秩序隊，兩人已經(jīng)筋疲力竭，渾身凌亂不堪。

    陳櫟扶著墻，他的腿剛剛撞得太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站不住，兩塊膝蓋不受控制激烈地抖動著，即便如此，還是不斷有人撞在他的身上，撞得他踉蹌不止。

    煙槍突然矮身一把將他抄了起來，抱著他穿過雜亂的人流。

    漫天煙花已經(jīng)不再美艷，沒有人還會關(guān)注煙花，一切都被撥亂，這也就不再是團圓節(jié)。

    煙槍一直走到能落腳的地方才把他放下來，卷起他的褲管，兩只膝蓋黑紫一片，一邊已經(jīng)血rou模糊，血流進了靴管里。

    “膝蓋不能傷，你不知道嗎？”煙槍心痛到有些惱火。

    “嗯。”陳櫟點頭。

    “你為了爭那一秒，值得嗎？”煙槍用掌心覆住那片慘不忍睹的皮骨，輕輕揉著，低聲問。

    “還沒爭到，沒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陳櫟低聲說。

    “我們回去。”煙槍小心地幫他順下褲管，又將他抱了起來，陳櫟沒有拒絕，他不愿被別人在大庭廣眾抱著走，但煙槍可以。

    他的腦子里，那雙流淚的眼睛仍然盤桓不去，他從未見過這樣碩大而絕望的淚珠，由哭泣到死亡只彌留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

    或許“他”是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才會在漫天煙花下，哭得那么傷心吧……

    陳櫟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不由得將臉更貼近煙槍的肩膀，把自己的眼睛也埋在了黑暗里。

    他感覺煙槍抱他的力度更緊了些，但安心感今天卻缺席了。

    第82章

    祝清愿猛然驚醒。他知道自己沒有做噩夢, 但忽然在一道涼風(fēng)中驚醒了，這種感覺不算陌生，他一向睡不安穩(wěn)。因為乍醒而頭皮發(fā)麻, 眼前發(fā)暈，他坐起身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 揉了揉眼睛。

    他拍了一下床頭 ，上面亮起一個時間數(shù)字, 顯示剛過夜里十二點。

    團圓節(jié)，結(jié)束了。

    他起身走向窗邊, 把窗子上罩著的遮光膜關(guān)閉, 幾束絢麗的煙花乍然亮起，刺痛了瞳仁, 他眨了眨眼睛，又干又酸。

    祝清愿對著窗子輕笑了一聲, 環(huán)抱起雙臂，望著夜空中不停綻放的煙花，悠然自得地欣賞起來。

    電子煙花的音效很弱，冷煙火則有比較大的爆炸聲, 由于已經(jīng)入夜，節(jié)慶工程師調(diào)整了二者的比例，現(xiàn)在由電子煙花主導(dǎo)，并不吵鬧。所以祝清愿才能聽到一陣微弱而急促的敲門聲。

    祝清愿猶豫了一下, 還是披上衣服走向聲音的來源——琉璃光的大門。

    他謹(jǐn)慎地將門打開一條細(xì)縫向外看去, 不由得吃了一驚, 門外, 一個男人正低著頭靠在那里，灰色長發(fā)的末梢浸飽了血, 他的雙手按住腹部，上面也全都是血。

    “怎么回事？”祝清愿認(rèn)出來的人是反革，連忙將他扶了進來。

    反革搖了搖頭，他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嘴角裂開一條狹長猙獰的血口子，一直延伸到骨骼的盡頭，兩腮青紫和劃傷交錯，慘不忍睹。

    祝清愿把反革直接架進治療室，先處理他腹部的傷口，上次彌合好的傷口再度裂開，碎rou末和血糊成一團，隱約能看到里面的內(nèi)臟，比上次更加慘重，血rou大洞里還塞著兩塊消毒紗布，應(yīng)該是反革自己塞進去止血的。

    “你還清醒么？”祝清愿確認(rèn)。

    反革眨了眨眼睛。

    “你把這個含住，一直含住，別吞。”祝清愿把沾滿藥水的紗布塞進反革口腔和舌下。

    “感謝現(xiàn)代醫(yī)療吧，不然你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br>
    祝清愿將儀器移了過來，把儀器下端通風(fēng)口一樣的圓型網(wǎng)狀噴嘴對準(zhǔn)創(chuàng)口，一團白色的霧氣從噴口吹了出來，均勻地散在血rou模糊的創(chuàng)面上，冰涼鎮(zhèn)痛。

    祝清愿把里面的消毒紗布小心地取出來，又把噴嘴挪過來，這次的噴霧是淺藍(lán)色的，散發(fā)著一股化學(xué)藥劑的味道。接下來祝清愿開始手動一層層縫合好七零八落的創(chuàng)面，他的手很快，只用了十分鐘就縫合好，再由機器進行固定包扎。

    “喂，還醒著嗎？”祝清愿問，他一個人干完了所有活，累出一身汗，白凈的臉龐有些泛紅。

    反革又眨了眨眼，他看上去雖然虛弱，但仍然很清醒。

    “你們都是牲口吧…”祝清愿挪開儀器，慢慢地將反革躺著的治療床的上半部升起兩個度，然后取出反革嘴里的紗布，紗布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不知是來自食管、口腔還是內(nèi)臟。

    祝清愿將儀器的掃描窗對準(zhǔn)反革的咽部，由上自下掃描到胃以下，確認(rèn)沒有其余的內(nèi)臟破裂，才放心下來。

    “你這是又得罪誰了，一個流氓頭子讓人揍成這樣?！弊Ｇ逶赣挚戳藘裳奂啿?，才把它扔進一旁的處理桶。

    反革笑了笑，扯起沒有裂開的那邊嘴角。

    “都破相了，以后怎么出去拈花惹草?！弊Ｇ逶缚拷艘恍?，給反革臉上的傷口消毒上藥。

    “不……礙事。”反革艱難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祝清愿秀眉一凜，把手里的鑷子往藥盤里一扔，冷冷地說，“你去死吧，反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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