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質(zhì)疑我的槍法但不能質(zhì)疑我的美貌。”

    煙槍睜著那雙異色的眼睛半笑不笑地看著陳櫟，眉眼如畫，流光如妖。

    “你現(xiàn)在…”陳櫟微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煙槍那顆如同冷星的盲目，“像個妖精?！?/br>
    “管家政的嗎？”

    “管我的……你快從我身上下去，沉死了?！?/br>
    “不沉?！睙煒尫趾敛慌?，堅韌地撒嬌。

    “行吧，我的大胖兒子?！?/br>
    “隨便你叫，讓我抱著就行?！?/br>
    過了幾天，煙槍開車把陳櫟送到了泥土巷子，目送陳櫟走進去。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的境況，自從電磁地面大規(guī)模斷裂之后，交通受到了很大影響，顯然重建不是易事。

    這時不遠處有個格外打眼的東西撞進了他的眼睛，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罵道，“姓溫的真是個神經(jīng)病！”

    原本橫跨兩區(qū)的中心城公主巨型投影不知什么時候被換成了陳櫟持刀走向尸墻的背影。

    造神，甚至不需要經(jīng)過神的同意，或者說，從來不需要經(jīng)過同意。

    煙槍嘆了口氣，他想或許這就是命運，人生來臣服于命運的腳下。

    陳櫟自然也看見了，但他不以為意。

    溫行之是反革的選擇，還有宋贊，這兩個人一個極端理性，一個極端理想，合作建設(shè)這個新生的城市，應(yīng)該是最好的選擇。

    他敲了敲厚木門，門應(yīng)聲而開，里面冒出股股熱流和食物的香氣，老婦人還穿著她的圍裙，裙兜里冒出兩顆還沒下鍋的青蔥。

    老婦人把他迎進屋，笑著問陳櫟，“你家那位不進來？”

    “改天吃飯會叫他進來?！标悪档馈?/br>
    老婦人明白陳櫟的意思，她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咕嘟咕嘟冒泡的燉rou鍋，“只能便宜那群小混蛋了。”

    “我要去你們第一局?！标悪甸_門見山。

    老婦人沒有絲毫詫異，她臉上依舊是親切寬厚的笑容，“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br>
    “讓我猜猜，你就是‘天平系統(tǒng)’的領(lǐng)導(dǎo)?！标悪灯岷诘碾p眼如同夜湖般黑、靜、冷。

    “領(lǐng)導(dǎo)之一?！崩蠇D人糾正道。

    “那現(xiàn)在的事態(tài)，還算你們所謂的平衡嗎？”

    老婦人年輕的雙眼綻放出奇異的光芒，“正相反，現(xiàn)在，是絕佳的平衡?！?/br>
    “因為反革死了？”陳櫟冷冷地問。

    老婦人聞言沉默了片刻，她伸手把裙兜里的青蔥掏出來，慢悠悠地往鍋里剪蔥絲。

    “我進入天平系統(tǒng)是一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們不僅奉行用嚴格數(shù)據(jù)計算出的‘平衡’，同時還追求‘正義’和‘仁慈’，但隨著集體利益越來越大，越來越穩(wěn)固，我們的監(jiān)管功能漸漸失效，所以又被叫做沉默的天平。”

    老婦人抬頭看了看陳櫟的表情，語氣放輕了一些，“辰茗死后，我很傷心，所以選擇了自我放逐，直到你回來，我才重新回到天平，重新開始策劃這些?！?/br>
    陳櫟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婦人，他不覺得驚訝，很多事情在他腦子里已經(jīng)自行運算出答案。

    “平衡聽起來是個溫和的詞匯，但實際上，它必須衍生出嚴肅的牽制，掌控……我為了平衡辰茗這個未知的強大存在，制造出了他——一個全能人，他擁有常人十六倍的學(xué)習(xí)速度，在培養(yǎng)室中雙倍速度成長，只用六年時間便已經(jīng)發(fā)展到智者水平?！?/br>
    陳櫟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變得嚴厲而憤怒，他看著老婦人，就像在看一個劊子手。

    “他是辰茗培育出來的，是我哄騙辰茗，聲稱他是‘第三代人計劃’的實驗體，她并不知道這個孩子其實是為平衡自己制造出來的鏡像……又或許她知道，才把他放走?！崩蠇D人嘆了口氣，“那時辰茗是第一局另一個系統(tǒng)‘育種’的人員，這個系統(tǒng)以追求人類進化為職責(zé)——”

    “那我呢？”陳櫟打斷老婦人。

    老婦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真是罪孽深重?！?/br>
    “是許如意?！?/br>
    老婦人低下頭，又摸了摸裙兜，發(fā)現(xiàn)蔥已經(jīng)被自己剪完，手局促不安地停留在那里——你不知道她這些不安和愧疚是不是真的，畢竟她在踐行“平衡”之道時殘酷無情，以活生生的人為枷鎖。陳櫟想。

    “許如意……他是我兒子。”老婦人聲音有些發(fā)抖。

    她抬眼看向陳櫟，她的嘴唇不住打顫，神情越來越動容，“當我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我第一想法是……太好了，你還活著，這樣我的兒子也能名正言順地活下去！”

    “許敏哲，你真冷血?！?/br>
    老婦人坦然地承認，“對，我傷害了很多人，辰茗、反革、我兒子，還有你……但只有這樣才能打破集體利益，我等了快一百年，終于看到這一天?！?/br>
    她頓了頓又說：“能窺探未來的人，通常都會因此而犯錯，辰茗對你的教育讓你封閉了這項能力，我相信她也深知如此?！?/br>
    陳櫟并不想聽這些，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逼視著老婦人，“反革幫你們打破了集體利益，你們?yōu)槭裁床荒芰羲粭l生路。”

    “因為平衡，辰茗死了，他也必須死。你活著，許如意也活著，這是絕佳的平衡?！?/br>
    陳櫟終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拳錘向桌面，“狗屁平衡！平衡就是強迫一個人生，再強迫他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