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出不去也好，從此就葬在這里面，陪在依然身邊，去贖他的罪。

    佛家說，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他不知佛，也不通曉佛理，但對(duì)這句話卻理解深刻，仿佛刻印在骨子里，再也忘卻不掉。

    他的地獄，就在他的一念之間。

    自二十幾年前的那一天起，他就墜入其中，此生再無(wú)爬上來的可能。

    隱隱約約，江慕白聽見前方傳來聲響，有人似乎在笑，笑得肆意，笑得燦爛，有人似乎在說話，聲音細(xì)碎，模糊不已.......有人在叫他，那聲音太過熟悉。

    “阿青......”

    江慕白抬頭。

    ——

    樹林。

    宋錦遙和楚南竹倚靠在一起，周圍都是風(fēng)聲和云語(yǔ)，無(wú)人言。

    宋錦遙覺得手里那只手的溫度越發(fā)冷了，沒有一絲熱的意味，渾身冰涼，像是個(gè)死人。

    “阿竹。”她叫。

    沒人回答，連風(fēng)的聲音也沒了。

    宋錦遙低下頭去看，楚南竹閉著眼，連睫毛沒顫一下，若是往常，那人聽見了她說話，無(wú)論怎么，都會(huì)是要回一聲的。

    “阿竹，你別嚇我，你怎么樣？”宋錦遙拍著楚南竹的臉，她的臉色白得嚇人，不是那種透著紅的白皙，而是紙一般，毫無(wú)血色。

    無(wú)聲無(wú)息，若是她一人在此，只怕就這么躺在這里了，任風(fēng)聲與她哀鳴，山河將她埋葬。

    無(wú)人知曉。

    “阿竹?！彼五\遙的聲音都帶著顫，她后怕極了。

    蝶羽似的睫毛顫了顫，那雙漂亮的丹鳳睜開了眼，她眼角帶著紅色，蒼白的臉色映襯著，越發(fā)顯得脆弱。

    “做什么？”楚南竹道。

    “你方才......為什么不答我?！甭犉饋?，語(yǔ)氣似乎有些委屈。

    “我.....睡著了?！?/br>
    宋錦遙唔了一聲，越發(fā)抱緊了楚南竹，楚南竹的頭靠在宋錦遙的右邊肩膀上面，她似乎咽了一口東西下去，這才又道：“你再叫一句，我便答你了?！?/br>
    宋錦遙嗯了一聲。

    “你不要睡好不好？”她語(yǔ)氣輕極了。

    “為何？”

    為何，因?yàn)樗掳。鲁现窬瓦@么睡去，就再也不醒來了。

    “你睡著了，就我一個(gè)人在這里，太安靜了。”

    “可是......我乏得很。”

    “那你等會(huì)兒再睡，等我們和靈惘師傅他們匯合，你再睡，好不好？”

    楚南竹似乎蹭了一下宋錦遙的肩膀，好似帶著眷念，她嘴角含著笑，視線看向前面，卻聚不上焦點(diǎn)，是散的，她怔怔答道：“好?！?/br>
    “那我說話給你聽好不好？”

    “好?！?/br>
    宋錦遙將身子放軟，讓楚南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道：“你可還記得，我小時(shí)候老是跑到你的書房去?！?/br>
    “你當(dāng)時(shí)似乎還有些訝異，也怕書房里面的書太過于深?yuàn)W，我看不明白，特意叫阿城哥哥找了些小孩子的話本回來。”

    “阿城哥哥也說，小時(shí)候那么鬧騰的孩子，長(zhǎng)大些竟然能靜下性子來讀書，倒是有些稀奇?！?/br>
    “其實(shí)，我哪里愛看什么不知名的話本，也更加不想要搞懂書里寫的子曰，子曰，他到底要曰個(gè)什么，我只是見那書房的人實(shí)在是好看，像是冰雪一樣?！?/br>
    涼涼的，風(fēng)一般飄忽，卻不凍人。

    宋錦遙看累了書，那冰雪一樣的人還會(huì)將她的身子小心抱了，讓她睡在青玉床上，然后將門關(guān)好，自己再回了書房，點(diǎn)著一盞孤燈，小心執(zhí)卷。

    那時(shí)候她還叫遙之。她半夜醒了，揉揉眼睛，順著光亮那邊去，悄悄掀開一絲門縫，瞧著里面執(zhí)卷的人，那人薄薄的眼皮動(dòng)了動(dòng)，視線移了過來。

    “醒了？”

    遙之輕輕點(diǎn)頭。

    “那便回去睡吧。”遙之的房間離楚南竹不遠(yuǎn)，就在她的隔壁。

    “阿竹......”遙之喃喃道，小手悄悄地勾在一起，略有些不樂意。

    楚南竹放下書卷，道：“你該叫我?guī)煾档??！?/br>
    遙之抿了唇：“阿竹好聽，師傅不好聽。”她看上去不樂意極了。

    楚南竹掀了掀眼皮，卻也沒在這個(gè)問題上糾結(jié)下去，她站起來，飄逸的絲帶從椅子上面滑了下來，遙之看著面前高高的人，愣愣的。

    金，這種顏色太過于華貴，旁人都?jí)翰蛔?，卻安安分分待在楚南竹的身上。

    外面穿金戴銀的人們都追逐這種顏色的意義，仿佛身上佩戴了這些東西，便高人一等了，可不曉得，在別人眼里，他們乃是陪襯，而這種裝飾品，反倒成了視線所及的主角。

    楚南竹慣常穿白色，有時(shí)候著青衫，但又會(huì)感覺，她最適合白。

    月牙錦紋白袍，有薄紗層疊而下，籠罩在最外面的一層，上身繡了些圖案，是銀白色的卷云紋，夜色下有些看不清楚，不過邊上的絲絲金線倒是顯眼，將那紋路勾勒了出來。

    腰封豎著薄薄的腰肢，有金縷墜在后面。

    楚南竹走過去的時(shí)候，一條金縷滑過遙之的肩膀，尾部掃到了她的脖頸，遙之縮了縮脖子。

    那人走到半路，回過頭來，輕聲道：“過來。”

    遙之一愣，眨了眨眼睛，待那人的視線瞥過來的時(shí)候，遙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抿著唇小跑幾步往前，卻仍然遮不住嘴角的笑意。

    遙之蓋好被子，挺得筆直，又故作其事地往旁邊瞧了一眼，小聲道：“我睡姿很好的，不會(huì)亂動(dò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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