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越這樣，郁溪越覺得，那些醉酒模糊的片段是在江依腦子里刻了某些痕跡的。

    比如，蹲在灌木叢邊，一臉天真懵懂叫她“主人”的樣子。

    她一想到就心就更癢，江依卻絲毫無心跟她繼續(xù)這一話題，忙了一通，拎著烤好的餅干揪她出門。

    按賀章給的地址過去，按門鈴，沒人來應(yīng)。

    郁溪：“是不在還是餓暈了？”

    賀其楠獨居，養(yǎng)一只布偶貓，父母親戚偶來探視，她不開門不接電話，一點聯(lián)系上她的辦法都沒有。

    郁溪略微擔(dān)心，蹙眉準(zhǔn)備再打，一陣笑語傳來。

    賀其楠捧著個煎餅果子滿面春風(fēng)，絲毫不像減肥減到氣若游絲的樣子。

    看到郁溪一愣：“你怎么在這？”

    郁溪看到賀其楠身邊人也是一愣：“你怎么在這？”

    竟是孟辰辰。

    “哦……”孟辰辰眼眸微轉(zhuǎn)：“我們倆家的貓都拉肚子了，一起去寵物醫(yī)院來著。”

    “壞了！”賀其楠驚呼一聲：“貓沒拿！”

    孟辰辰趕緊道：“依姐和郁溪找你肯定有事，你帶她們進(jìn)去吧，我去拿貓。”

    轉(zhuǎn)身就跑。

    賀其楠開門時，郁溪問：“你們倆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啊?！辟R其楠含糊道：“都養(yǎng)貓嘛?！?/br>
    進(jìn)屋以后郁溪坐得筆挺，例行公事盤問：“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

    賀其楠嘟噥：“誰休假還接領(lǐng)導(dǎo)電話?。俊?/br>
    “你媽不是說你不吃東西么？我看你吃得挺開心?！?/br>
    “剛開始是想減肥來著，可誰約……著去寵物醫(yī)院的時候能忍住不吃東西啊。”

    江依嗤一聲輕笑。

    放下餅干，拉著郁溪：“我們走吧，一會兒辰辰帶貓回來，她們還得商量貓的事呢?！?/br>
    ******

    休假結(jié)束，郁溪回航天院的時候，一向清靜的院門口圍著一堆人。

    走過去，一陣久違的嚎哭聲讓她愣在原處，幾乎忘了該第一時間避開。

    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沖過來揪住她衣領(lǐng)：“你好狠的心吶！”

    郁溪被她捶得退了兩步，看著一向懦怯的舅舅像往常一樣瑟縮在后，那副樣子卻讓郁溪更火大，冷眼睨著。

    對舅舅而言，軟弱成了他心底貪婪的遮羞布，若不是他一次次默許，舅媽能囂張到這份上？

    尖聲嚎哭是她的利器，引來眾人圍觀是她渴盼的結(jié)果：“我們一家供你吃喝，供你上學(xué)，不要你報答，你卻讓電影把我們寫成這樣的壞人？讓全鎮(zhèn)人指著我們脊梁骨罵？”

    郁溪：“你們供我？那本來就是我媽和外婆留給我的錢，不知被你們吞了多少，現(xiàn)在反而變成你們供我？”

    她以為自己現(xiàn)在心緒平和了不少，卻止不住發(fā)起抖來。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欺負(fù)我們沒文化，嘴笨不會說話，你當(dāng)然想怎么說怎么說?！?/br>
    他們從祝鎮(zhèn)一路風(fēng)塵仆仆趕來，灰敗衣物在邶城陽光下蒙著灰，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顯出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滄桑。

    而郁溪穿著淺米色風(fēng)衣，挺闊輪廓托賴于精良剪裁，寬肩窄腰挺拔站在那兒，一張臉冷而傲，兩方強(qiáng)弱對比好像一目了然。

    旁邊有人拍照，郁溪一個眼神射過去，那人嚇得手一抖。

    想起來了，在祝鎮(zhèn)被叫“張嬸子”的那人，最常和她舅媽攪合在一起，家長里短的長舌道人是非。

    郁溪瞇眼，望了眼太陽折射出的一圈光暈。

    按她本來性子，該是大跨步過去把手機(jī)奪過來砸了了事，可這兒街道都有攝像頭，也不知舅媽是不是只找了張嬸子這一個“幫手”。

    她這樣沖動莽撞，留下圖像證據(jù)，怎么看都是她不占理，把自己陷入更難堪境地。

    賀章得人報信，匆匆趕來：“別在這杵著，進(jìn)里面談?！?/br>
    航天院有接待處，不用進(jìn)主體大樓。

    郁溪冷臉坐在他倆面前，有人送茶進(jìn)來，被郁溪眼神示意退出去。

    不想久對著這兩張臉，直接問：“來找我鬧，想要什么？”

    “我們哪里想要什么，不過是你舅舅病了，需要錢治病，我們一輩子老實巴交哪里能掙到錢，這才來找你幫忙?！?/br>
    郁溪挑唇冷笑，這才發(fā)現(xiàn)以前是她小覷了這位舅媽。

    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即便她現(xiàn)在錄音放到網(wǎng)上，也只會被指責(zé)六親不認(rèn)，血脈相親之人的救命錢都不愿拿。

    她好奇起來：“想要多少？”

    “三、三十萬。”

    郁溪雙手插兜，低頭悶笑了下。

    舅媽反而被她笑慌，和舅舅對視一眼，心虛道：“很多嗎？對你來說，不多吧……我們只求你幫這一次忙，以后不會再麻煩你?！?/br>
    郁溪埋著頭，唇角弧度上揚。

    她不是笑這錢多，而是笑這錢太少。

    這樣大張旗鼓來鬧一趟，她還以為舅媽想要多少。

    這筆錢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不算什么難事。也在不斷提醒她，她過去是從怎樣一方壓抑逼仄的天井走出，三十萬便是那里的天文數(shù)字。

    “三十萬?！彼鈩幼齑剑骸安恍?。”

    “那你能給多少？”

    掀起眼皮看眼前因貪婪而急切的人：“一分都不給?！?/br>
    “你……”舅媽露出真實嘴臉，眼睛擠成丑惡的三角：“我把剛才的照片發(fā)在網(wǎng)上，所有人都會罵你忘恩負(fù)義，你的前途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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