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屋之鼠的成員，在它成立的第一天，我就加入了。”我看著亂步，想從他的臉上看到或驚訝或憤怒的表情，那樣至少代表他對我的底細(xì)毫不知情。但是沒有。

    他很平靜。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他點了點頭，由于酒精的作用而呼吸急促起來。

    不過片刻，他就趴在了桌上，剛好壓在了那包開了封的薯片上。

    “亂步桑，你作為偵探社的成員，為什么要和你們的死敵攪在一起呢？”我單手托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艱難地?fù)u了搖頭。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已經(jīng)很難說出話了。

    當(dāng)然了，我就是不想聽他說話，所以才在他的汽水里摻了酒。

    “偵探和罪犯攪在一起，目的大概會是想要獲得情報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了?！?/br>
    嘩啦。

    薯片全灑在了地上。

    亂步朝我伸出了手。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無名指上，這一次，我強行從上面摘下了那枚戒指。

    天花板上的燈開著，我學(xué)著亂步第一次看到這枚戒指的樣子，將它高高地舉起，對著光。

    戒指的內(nèi)側(cè)清晰地浮現(xiàn)出幾個字。

    還是俄語。

    【罪與罰】

    “果然是那家伙?！?/br>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刻下的了。

    這枚戒指我隨身帶著，直到送給亂步，我就再也沒有碰過了。作為對手，他多少知道一點陀思的異能名。

    難怪那個時候，他在看過這枚戒指后，毫不猶豫地和我結(jié)了婚。

    真以為我能帶來關(guān)于陀思的情報嗎？

    我輕聲嘆了口氣，將戒指又替亂步戴回了手上。

    “既然你喜歡，就留著吧?！狈凑膊皇俏业?。

    亂步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有一雙碧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其實他別無選擇。

    如果他不喝完那杯飲料，我什么都不會說。他喝完了那杯飲料，他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這些聰明人一旦開口，就沒有我說話的余地了。

    我不能保證他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話，我被陀思花言巧語地騙了不止一次，亂步也對我隱瞞了很多事。

    但是我能保證我說的是真話。

    手機傳來震動，是中島敦回復(fù)我的郵件。

    【嗯，清溪桑，確實是社長的異能，讓我和鏡花都能夠控制自己的異能了，之前我一度無法控制呢?！?/br>
    我沒有回復(fù)。

    這件事，亂步提都沒跟我提過。我為異能困擾過很久，我感激他一次又一次地陪伴在我的身邊，甚至在替我保密。

    “亂步桑，你的眼鏡被踩壞了，我替你換了一副?！?/br>
    我將那副新配的平光眼鏡放在了他的手邊，他手一動，眼鏡掉在了地上。

    ……應(yīng)該是生氣了。

    沒辦法，我又不能將那副碎掉的眼鏡恢復(fù)原狀。

    “這是你最珍視的東西，我無法還給你，很抱歉?！蔽腋┥韽牡厣蠐炱鹧坨R，從口袋里拿出了我的兔子錢包，一點一點地捏碎了，“作為補償，我也毀掉我最珍視的東西，這樣稍微公平點。”

    這只兔子錢包是星奏外公送給我的最后一件禮物，他告訴我，錢包里只要有錢，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吃得好睡得好比很多事都重要。

    星奏外公很早就去世了，死因不明，連遺體也沒找到，我卻一直記得那句話。

    “亂步桑，我應(yīng)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這個錢包好早之前就已經(jīng)被偷走了?！?/br>
    是他在雨中為我撐起了一把傘，替我找回了錢包，并阻止了我用異能殺人。

    他給了我一段溫柔平靜的歲月。

    然而終止了我平靜生活的人，也還是他。

    “亂步桑，你舅舅的事，我也很抱歉?！蔽冶饋y步，往臥室走去，他需要好好睡一覺，才能忘掉這個噩夢，“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是你打開了盒子，讓我得到了異能，然后我失控殺死了他們，我都知道了?！?/br>
    被他推下山崖那句話，我沒說出口，因為亂步的眼睛已經(jīng)潮潮的了。

    “真的很抱歉……”

    咕嚕。

    我聽到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古怪的聲音，他很想說話，但伏特加讓他的嗓子很難受，他說不出話來。

    “我們結(jié)婚半年了誒?！?/br>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彼此之間的習(xí)慣已經(jīng)開始互相滲透、互相影響。

    其實我和亂步分明格格不入。

    我早睡早起，他晚睡晚起，有時候還在熬夜看小說。

    我熱愛一切戶外運動，他爬山都想讓人背。

    我對吃零食毫無興趣，但注重營養(yǎng)均衡，他沉迷于吃零食，毫無節(jié)制，對營養(yǎng)均衡毫不在意。

    我身陷黑泥之中，是個邪門玩意。他站在光明里，代表著正義。

    我的異能給別人帶來災(zāi)難，他的異能卻是幫別人解決問題。

    他的座右銘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是一副快樂和諧的景象。

    我的座右銘是“不合我意，盡皆消散。”，是一副災(zāi)難過后什么也不剩下的荒涼景象。

    ——以上，其實都不是最主要的問題。

    我想起了那對老夫妻的對話。

    婚姻里最基本的尊重是誠實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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