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山神不在，就算是它現(xiàn)在在這里，他也可以當(dāng)著它的面把它的雕像砸碎。

    在神社里找了個銹跡斑斑的錘子把雕像敲碎，他丟下錘子，輕聲問她：“好點(diǎn)了嗎？”

    背上的女孩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好多了?！?/br>
    巫伏放心下來。

    如果不夠的話，他還可以把它本人找出來揍一頓給她出氣。

    “還要繼續(xù)上山嗎？”他問。

    “要?！迸⒋?。

    “我想去山頂。”

    得到回答，巫伏繼續(xù)背著女孩上山，腳步平穩(wěn)。

    一路上穿過茂密的樹林，靜謐月光從枝葉縫隙間透過，影影綽綽。

    “困的話就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br>
    女孩溫?zé)岬暮粑谒珙^，輕輕搖了搖頭，“不困?！?/br>
    她忽然稍稍圈緊了他一些，語氣也有些悶：“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任性，大晚上的莫名其妙讓你來爬山，還要背著我這個拖油瓶。”

    “我沒有覺得你任性?！?/br>
    巫伏聲音很輕，“也不覺得你是拖累?！?/br>
    相反，他很喜歡她的這一面，很真實(shí)鮮活，很可愛。從前只有在她喝醉后會暴露出來，現(xiàn)在沒有喝醉也會這樣，讓他忍不住覺得高興。

    這樣是不是代表著她對他很信任？或者說是她也有點(diǎn)喜歡他？

    她這么親近地對他，他簡直喜歡的要命，怎么可能會覺得她是累贅。

    女孩沒有再說話，但巫伏能感覺到她沒睡著，小臉埋在自己肩頭，呼吸緩慢吐在他頸側(cè)。

    他的速度不慢，但等走到山頂?shù)臅r候月亮也快落下去了，天邊泛起一點(diǎn)微微的亮光。

    山頂上勁風(fēng)烈烈，有一塊巨大的青山石，青山石旁邊生長著一顆櫻花樹，周圍都是碎石，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里卻頑強(qiáng)生長著，樹干粗壯，枝頭大朵大朵的粉白簇著。

    尋常櫻花在三四月就開了，現(xiàn)在五月中旬已經(jīng)落完了，而山上天氣冷，這棵櫻花樹開的正盛。

    女孩顯然早就知道這里有一棵櫻花樹，并沒有露出什么驚訝的神情。

    巫伏小心地把她放下來，等她踩到地面站穩(wěn)才松手。

    白霧看著山外的云層，輕聲開口：“當(dāng)初說巫女是失足墜崖而死，其實(shí)中間還欠缺了一點(diǎn)內(nèi)容?！?/br>
    “她萬念俱灰，意欲輕生，那天她帶著我一起上了山，她抱著我，想和我一起從這里跳下去。”

    “但是我不想死，我掙扎著從她懷里跑出來，她在追我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石塊滑倒，從我眼前滾落了下去?！?/br>
    巫伏看著她，微微抿了下唇，想伸手把她抱在懷里，手指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又收了回去。

    他慢吞吞地開口：“你做的很好，她失敗的人生，不需要你為了她買單。”

    “你不覺得很卑劣嗎？為了活著……”

    “不覺得?！?/br>
    他冷聲打斷了她，“這只是本能而已，沒什么可恥的，更不用說是卑劣?！?/br>
    白霧轉(zhuǎn)過來，對上了他漆黑的眸子，似乎是對她這樣自我貶低的行為產(chǎn)生了一些怒意。

    她怔了怔，忽然笑了下，張開緊握的手心。

    那兩顆紅色珠石掉落在地上，沿著傾斜的山體滾落，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響聲后，消失在云層里，再也看不見了。

    白霧收回手，轉(zhuǎn)身看向盛開的櫻花樹，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櫻花看起來格外漂亮，她輕聲開口：“據(jù)說在這棵樹下許愿很靈驗(yàn)，所以……”

    女孩忽的抬眼，濕漉漉的緋紅色眸子安靜地注視著他，干凈又澄澈，像是能看透一切。

    語氣很輕很軟，幾乎融進(jìn)周圍的山風(fēng)里。

    “許個愿吧，哥哥。”

    巫伏瞳孔猛地一滯。

    這個稱呼……她只這么叫過他。

    而她現(xiàn)在這樣說出來，顯然不會是口誤。

    沉默了很久，他緩聲開口。

    “……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白霧眉眼溫軟，輕笑了聲。

    她似乎還真在認(rèn)真思索，最后歪了下頭，得出結(jié)論：“唔……第一眼？”

    “……”

    這么早就暴露了，但是她卻一直裝著什么都不懂的樣子，騙他以為她不知道。

    所以，

    這兩個月她做的所有事都是故意的。

    故意看著他別扭地裝著沉默寡言的性格，

    故意接近他讓他心理反復(fù)焦躁吃自己的醋，

    故意觸碰他看他想靠近她又不敢的反應(yīng)，

    不止這些，所有，全部都是……

    “生氣嗎？”

    女孩眉眼彎彎，緋紅色的眸子看著他。

    纖細(xì)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游移向上，放在她的脖頸間，按著他的手用力。

    她聲音似乎帶著蠱惑，“哥哥，要?dú)⒘宋覇?？?/br>
    巫伏垂著眼，圈著她纖細(xì)脖頸的手微微用力，

    聽到她“唔”了一聲。

    但他卻并不是想殺了她，

    而是貪戀一般溫涼指腹按著她的后頸，緊貼著，眷戀著，想要再靠近一點(diǎn)，貪得無厭地緩慢摩挲著。

    他看著她的眼睛，終于緩聲開口。

    “我愛你。”

    就算她再一次騙了他。

    就算她再一次玩弄了他的感情。

    他還是喜歡她。

    他偽裝的和原來沒有半分相似，她還是能夠第一眼就認(rèn)出他。

    她知道付白是他，還是和他接近，觸碰他、親了他，還主動讓他背她。

    所以是不是說明，她對他也有著特殊感情？

    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就……

    “哥哥，你聽到了嗎？”

    女孩忽然輕聲開口，朝他走近了一些。

    他指腹下的細(xì)嫩脖頸皮膚隨著說話聲動了動，像琴弦一樣，在撥動他紊亂的心緒。

    巫伏微怔，看著她軟下來的眉眼。

    “……什么？”

    女孩輕笑了一下，銀白色長發(fā)隨著山風(fēng)飄動著，如山間縹緲無形的霧氣，越是抓不住越想要抓住。

    她一只手輕扶著他的手臂，踮起腳，靠近親了一下他的喉結(jié)。

    天邊初升起曦金的太陽。

    山風(fēng)呼嘯而過，吹動櫻花樹枝搖晃，粉白的花瓣紛紛吹落，隨風(fēng)卷入淺金色的云層里。

    她目光沉靜又溫和地看著他，那雙漂亮緋紅色的眸子映出一點(diǎn)熔金色，溫軟嗓音落在他耳畔。

    “神說我們會在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