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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與上神逢場作戲后在線閱讀 - 第76頁

第76頁

    方清清從來不太在意時日。

    許多時候她在握劍入定,在劍意之中一生二,二生三無窮無盡仿若一世,而睜眼時不過才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但那一天,卻是她一生之中最短的一天。

    仿佛只是一彈指,金烏東起,懸月西沉,一如尋常。

    只是天地之間,卻再也沒有那一個人了。

    其后幾年,她身穿白裳,發(fā)髻上插著一朵小百花,以未亡人自居。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她很想走到長陵城墻之上看一看。

    去看柳家,去看孟家,去看街上的百姓,他們是否會心懷感激亦或是心懷愧疚。

    她想了很久。

    等到她當(dāng)真走到街上時,卻發(fā)現(xiàn)大家似乎早已經(jīng)忘記有這么一位水君了。

    可笑可悲。

    她曾經(jīng)心懷悲憫,愿意為心中所求拼上性命,但在那一瞬間,她眼中翻涌出了極度的厭惡。

    終有一天,她將驚鴻劍取下,埋在了水君殿前的那棵通天桃木之下。

    方清衍沒有阻止方清清,葬劍那天有落雨,打落桃花一地。

    他舉著傘靜靜兌現(xiàn)著他的承諾,他曾說過他會支持方清清的決定。

    那時,他只當(dāng)是隨口之言。

    此刻他卻有些懂了。

    他同樣覺得荒謬,但又比方清清看得更明白些。

    就如同那些一座座被推翻,又被忘卻的水君廟觀一樣。

    草木枯榮,人間生死,神明隕落其實是一個道理。

    違犯天規(guī)的墮仙,謝長安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那些身在玄門,懷揣著私心的,孟家柳家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又過了幾年,那些在大劫之中逃出去的玄門又陸續(xù)搬回了云夢澤來。

    他們沒有經(jīng)歷那一切,更加不記得謝長安是誰。

    其他玄門只是紛紛覺得奇怪,不過幾年不見,怎么輪到方家在云夢澤拿大了?

    方家無一飛升之人,方清衍的劍道在玄門大家之中,也算不上佼佼者。

    前些年,在傳聞中頗有飛升之相的方清清,亦終成仲永之傷。

    這在玄門中倒也常見。

    直到他們又有一天聽聞,方家之下埋著龍脈。

    龍脈護家一說玄之又玄,但真龍之身千年不腐,其角可入藥,其骨可成刀,其皮可化甲。

    最重要的是,其龍珠可化靈。

    于是蠢蠢欲動之心悄然而生。

    玄門修者眾多,得道者不過萬一。

    那些尚未悟出劍靈之輩,誰不想有自己的劍靈?

    有了劍靈之輩,誰又不想虎上天翼?

    真龍大多歸葬于東海,存于人間的萬年難遇。

    無論方家有龍的傳聞是真是假,其理由如何,都值得冒險一試。

    何況以方家的實力,連冒險都稱不上。

    便是說一句“探囊取物,能者得之”也不為過。

    于是那段時間,方家成了懷璧其罪的眾矢之的。

    那時候方清衍并不敢告訴方清清這件事情。

    以方清衍對自家meimei的了解,如果說當(dāng)初是愛讓方清清劍意沛然,那么恨同樣也可以。

    他見過方清清熱愛劍道的樣子,也看過她悲憫眾生的樣子。

    那就看不得有一日方清清滿眼赤紅,翻涌恨意,持劍只為泄憤的模樣。

    這比起葬劍,更讓人難過。

    更何況,這根本就不是玄門之中哪一家的問題。

    殺光這一家,還會出來另一家。

    光憑一把劍是斬殺不絕的。

    而這世上,沾了血,沾了恨就停不下來的人太多了。

    他已經(jīng)失去了謝長安,失去了長離,不能再失去方清清。

    當(dāng)年沒有替meimei在長陵城上擋住怨氣圍攻的之憾,如今,方清衍以整個方家之力擋在她之前。

    這是長陵城欠她的,也是自己欠她的。

    于是在眾玄門圍攻方家之際,方清衍獨自一人,在龍身前跪坐了一天一夜。

    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與人對話。

    “長安兄。”

    “如果注定要有人當(dāng)罪人,讓我來?!?/br>
    “如果注定要有一家引領(lǐng)云夢澤,那就讓方家?!?/br>
    方清衍再出現(xiàn)在眾玄門前時,云中劍被埋入了龍骨,一劍揮下隱有紫龍伏息。

    那一日后,方家終于翻過千重山嶺,站在了萬山之巔。

    他仍然說著“不分二類,同樂同修。”

    贊頌之聲逐漸蓋過了嘲弄蜚語。

    并非這句話有什么精進,而是方清衍終于成了那一個說一不二之人。

    眾人一度以為方家會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都說方家這輩一門二杰,說不定哥哥也能飛升。

    可方清衍卻再也沒有出過劍。

    他有一回走過子規(guī)堂,恰好聽見里頭有幾名弟子正在閑聊。

    他們的聲音不大,方清衍卻聽得異常清晰。

    有人扯出話頭,談起早年間方家處境尷尬,家主年少時一劍便將其他玄門趕出方家地界。

    那名弟子說得眉色飛舞,神乎其神。

    而其他幾名年少些的弟子摸了摸頭,疑惑道:“咱們家主,不是只有根手杖,沒有佩劍嗎?”

    方清衍極輕地笑了笑,走遠了。

    或許再不過多久,大家便都會忘了。

    可他還沒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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