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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清從來不太在意時日。 許多時候她在握劍入定,在劍意之中一生二,二生三無窮無盡仿若一世,而睜眼時不過才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但那一天,卻是她一生之中最短的一天。 仿佛只是一彈指,金烏東起,懸月西沉,一如尋常。 只是天地之間,卻再也沒有那一個人了。 其后幾年,她身穿白裳,發(fā)髻上插著一朵小百花,以未亡人自居。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她很想走到長陵城墻之上看一看。 去看柳家,去看孟家,去看街上的百姓,他們是否會心懷感激亦或是心懷愧疚。 她想了很久。 等到她當(dāng)真走到街上時,卻發(fā)現(xiàn)大家似乎早已經(jīng)忘記有這么一位水君了。 可笑可悲。 她曾經(jīng)心懷悲憫,愿意為心中所求拼上性命,但在那一瞬間,她眼中翻涌出了極度的厭惡。 終有一天,她將驚鴻劍取下,埋在了水君殿前的那棵通天桃木之下。 方清衍沒有阻止方清清,葬劍那天有落雨,打落桃花一地。 他舉著傘靜靜兌現(xiàn)著他的承諾,他曾說過他會支持方清清的決定。 那時,他只當(dāng)是隨口之言。 此刻他卻有些懂了。 他同樣覺得荒謬,但又比方清清看得更明白些。 就如同那些一座座被推翻,又被忘卻的水君廟觀一樣。 草木枯榮,人間生死,神明隕落其實是一個道理。 違犯天規(guī)的墮仙,謝長安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那些身在玄門,懷揣著私心的,孟家柳家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又過了幾年,那些在大劫之中逃出去的玄門又陸續(xù)搬回了云夢澤來。 他們沒有經(jīng)歷那一切,更加不記得謝長安是誰。 其他玄門只是紛紛覺得奇怪,不過幾年不見,怎么輪到方家在云夢澤拿大了? 方家無一飛升之人,方清衍的劍道在玄門大家之中,也算不上佼佼者。 前些年,在傳聞中頗有飛升之相的方清清,亦終成仲永之傷。 這在玄門中倒也常見。 直到他們又有一天聽聞,方家之下埋著龍脈。 龍脈護家一說玄之又玄,但真龍之身千年不腐,其角可入藥,其骨可成刀,其皮可化甲。 最重要的是,其龍珠可化靈。 于是蠢蠢欲動之心悄然而生。 玄門修者眾多,得道者不過萬一。 那些尚未悟出劍靈之輩,誰不想有自己的劍靈? 有了劍靈之輩,誰又不想虎上天翼? 真龍大多歸葬于東海,存于人間的萬年難遇。 無論方家有龍的傳聞是真是假,其理由如何,都值得冒險一試。 何況以方家的實力,連冒險都稱不上。 便是說一句“探囊取物,能者得之”也不為過。 于是那段時間,方家成了懷璧其罪的眾矢之的。 那時候方清衍并不敢告訴方清清這件事情。 以方清衍對自家meimei的了解,如果說當(dāng)初是愛讓方清清劍意沛然,那么恨同樣也可以。 他見過方清清熱愛劍道的樣子,也看過她悲憫眾生的樣子。 那就看不得有一日方清清滿眼赤紅,翻涌恨意,持劍只為泄憤的模樣。 這比起葬劍,更讓人難過。 更何況,這根本就不是玄門之中哪一家的問題。 殺光這一家,還會出來另一家。 光憑一把劍是斬殺不絕的。 而這世上,沾了血,沾了恨就停不下來的人太多了。 他已經(jīng)失去了謝長安,失去了長離,不能再失去方清清。 當(dāng)年沒有替meimei在長陵城上擋住怨氣圍攻的之憾,如今,方清衍以整個方家之力擋在她之前。 這是長陵城欠她的,也是自己欠她的。 于是在眾玄門圍攻方家之際,方清衍獨自一人,在龍身前跪坐了一天一夜。 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與人對話。 “長安兄。” “如果注定要有人當(dāng)罪人,讓我來?!?/br> “如果注定要有一家引領(lǐng)云夢澤,那就讓方家?!?/br> 方清衍再出現(xiàn)在眾玄門前時,云中劍被埋入了龍骨,一劍揮下隱有紫龍伏息。 那一日后,方家終于翻過千重山嶺,站在了萬山之巔。 他仍然說著“不分二類,同樂同修。” 贊頌之聲逐漸蓋過了嘲弄蜚語。 并非這句話有什么精進,而是方清衍終于成了那一個說一不二之人。 眾人一度以為方家會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都說方家這輩一門二杰,說不定哥哥也能飛升。 可方清衍卻再也沒有出過劍。 他有一回走過子規(guī)堂,恰好聽見里頭有幾名弟子正在閑聊。 他們的聲音不大,方清衍卻聽得異常清晰。 有人扯出話頭,談起早年間方家處境尷尬,家主年少時一劍便將其他玄門趕出方家地界。 那名弟子說得眉色飛舞,神乎其神。 而其他幾名年少些的弟子摸了摸頭,疑惑道:“咱們家主,不是只有根手杖,沒有佩劍嗎?” 方清衍極輕地笑了笑,走遠了。 或許再不過多久,大家便都會忘了。 可他還沒有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