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家音樂餐廳的角落已經(jīng)是第六天了。

    上週六同學會結(jié)束之后，單黎搭上夜班火車，在車上打給黃經(jīng)理說要請假?！感枰獛滋?？」「我想大概是一星期吧?！埂竜k?！钩酥猓?jīng)理什么也沒問。

    「dy，行銷一組的事情就先麻煩你幫我看著，有什么問題就問嘉偉組長?！埂阜判睦?。」dy的聲音聽起來真的是能夠讓人放心的。

    「你去臺北？」嘉偉在電話那頭發(fā)出驚呼：「去干嘛？」

    「回去再告訴你。」單黎說：「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

    「好吧，那你請假了沒？」

    「我跟經(jīng)理說過了，然后工作方面我讓dy幫忙，你再幫我注意一下吧?！?/br>
    「如果是dy的話就不用擔心了?！?/br>
    「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啊?！?/br>
    「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嘉偉笑了，「回來再看她怎么叫你補償，你這是要組員越級暫代組長工作耶?！?/br>
    「比起要去臺北的事情，補償什么的根本是小事?！?/br>
    「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吧，希望順利。」

    「謝啦?！?/br>
    打給懿涵說清楚去臺北的原因之后，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

    「真搞不懂你?！管埠f：「七年來拖拖拉拉的，結(jié)果現(xiàn)在什么都沒計畫好，人已經(jīng)在火車上了？」

    「如果不是衝動，或許就不會成行了吧?！?/br>
    「我還以為你的衝動在十八歲之前就用完了。你連絡(luò)到她了嗎？」

    「還沒啊，反正你有給我她的連絡(luò)方式不是嗎？」

    「你自己腦充血，不代表舒甄也腦充血啊?！管埠恼Z氣像是在翻白眼，「萬一她電話不接、訊息已讀不回，你怎么辦？」

    「我不知道，就多試幾次吧。」

    「住的地方還沒找吧？」

    「還沒啊，我想車站附近應該很多可以問的吧，不然我聽說還有—」

    「你真是不了解週末的臺北……」懿涵放棄似地說：「算了算了，我等一下傳給你飯店和餐廳的名字和地址，你到了再報我的名字就好。」

    依著懿涵提供的資訊，單黎到臺北后轉(zhuǎn)搭捷運，找到懿涵說的飯店時，新的一天剛開始不久。令他驚訝的是這除了是一間五星級飯店之外，在這大半夜的時間點，飯店經(jīng)理竟然親自出現(xiàn)在柜檯迎接他。

    「您是懷恩和懿涵的朋友吧？房間幫您準備好了?！?/br>
    看上去四十歲左右，有著挺拔身形的經(jīng)理神采奕奕地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那讓單黎想到封面雜志上的模特兒。

    經(jīng)理親自陪著單黎來到房間，一開門，那景象又讓單黎愣住了。

    「我一個人耶?！箚卫柚噶酥阜块g，「這么大，還有雙人床，是不是搞錯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菇?jīng)理確實地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因為時間上有點匆促，我們只能幫您準備這樣的房型，委屈您了。如果明后天有更好的房型空出來，我們會立刻幫您準備。」

    「不用麻煩了，這間很好?！箚卫柃s緊制止他，「你們這樣的房間一個晚上多少錢？」

    「這部分您不用擔心，因為您是懷恩和懿涵的朋友，所以由本公司全額招待?！?/br>
    時間已經(jīng)太晚了，單黎放棄再追問下去，不管是道上的朋友還是生意上的投資都好，回臺中再問懿涵吧。

    單黎預計停留最多一週，如果見不到舒甄，他就要回臺中了。

    每個晚上他都來到懿涵說的音樂餐廳等舒甄，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戳丝词謾C的撥出紀錄和line的已讀不回之后，他搖了搖頭把手機擱在水杯旁。

    舉手示意服務生過來點餐后，視線正好對到在臺上準備的兩位歌手，彼此微笑點頭打了招呼，這是這星期以來第三次看到他們。

    桌上的一本小冊子紀錄了每天駐唱的歌手名字還有屬于他們的小故事。擔任今天演出的歌手是一對在附近大學的流行音樂社里認識并交往的情侶，希望未來能夠一起到世界上的各處大橋上去留下合唱的回憶。

    前天，單黎在他們下班之后，點了些吃的請他們，一起聊了一下。

    「駐唱是為了賺旅費。」男生說。

    「為什么要去橋上唱歌？」

    女生說：「橋樑有連結(jié)彼此和跨越阻礙的象徵味道啊，愛情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美好又單純的嚮往，單黎想著，自己已經(jīng)不屬于那個年代了。

    他們每次在臺上準備的步驟都一樣，女生坐上高腳椅后將吉他揹帶調(diào)整好，接著男生會把架好麥克風的立架拿到女生面前調(diào)整高度，女生微笑點頭之后，男生便走到女生的右后方去把keyboard準備就緒。

    他們接受點歌，或者就自己隨意唱唱。

    店里面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學生，也有上班族，但是像單黎這樣一個人每天從晚上六點坐到十點的，只有他一個。

    「您是懷恩和懿涵的朋友吧？位置幫您保留了?！沟谝惶靵淼臅r候，散發(fā)出俐落氣質(zhì)的店長這樣說。

    白吃白喝白住了一個星期，單黎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將盛裝香蒜麵包的空竹籃和濃湯的空碗推到桌邊，單黎望著窗外的景色發(fā)呆。從二樓望出去，汽車、機車、人群在底下各自前行，懷著只有自己知道的目的地向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前去。

    今天她會來嗎？如果她再不出現(xiàn)，明天我就要回臺中了，然后徹底忘掉她吧，也不需要跟懿涵詢問關(guān)于她的一切了，不需要知道過去的七年間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需要知道所謂的她前夫是怎么一回事，就當七年前的最后一面是意料之外的永別吧。反正人生不就這樣？不管有沒有說再見，每次分別之后，其實沒人能有十足把握再見到面，心里面的預期說穿了都只是一種假象而已。

    「隨口能說的再見，都不是重要的道別；重要的道別，是為了人生新風景的再見。」

    joanna曾經(jīng)說過的話此時浮上意識的海面，在月光下閃爍著曖昧的光芒。

    keyboard的聲音悠揚地響起，店內(nèi)也傳來小小的掌聲。

    第一首歌是周杰倫和梁心頤合唱的「珊瑚?！梗瑔卫柙谛睦锩婵嘈?，看來今晚有個不錯的開端？

    感覺到有人接近桌邊，單黎以為是服務生來收空盤或是上菜，轉(zhuǎn)頭才要說謝謝，卻見到了久違的那個人。

    「好久不見?！故嬲缯f，指了指單黎對面的位置。

    「坐啊?！箚卫栌悬c措手不及，「還沒吃晚餐吧，先點?！拐惺忠丈蚼enu過來。

    在舒甄點餐的時候，單黎試圖將她與腦中的記憶做比對；頭發(fā)留長了束成直馬尾擺在腦后，一身深色的襯衫褲裝配上微微上鉤的眼影—冷艷。舒甄變得冷艷了，這和他記憶中的她完全不同，等她點完餐將menu遞給服務生之后，單黎從她直視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奇異的不協(xié)調(diào)感，好像那強悍的妝容是為了隱藏什么而存在似的。

    「你沒什么變嘛?！故嬲缦乳_了口：「我一走進來就認出你了。」

    「你倒是變了很多，如果是你坐在這里，我說不定認不出來?！?/br>
    舒甄的眼神低了下來，「是這樣啊……」

    單黎發(fā)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但又找不到可以彌補尷尬的詞句。

    「抱歉讓你等這么久?！故嬲缦却蚱瞥聊?，「懿涵跟我說了你要來找我的事情，知道你住的地方和要在這里見面之后，我才能比較放心地讓你等這么多天?！?/br>
    「需要時間吧?！箚卫璧卣f。

    「這種細微處……你的敏銳還是沒變。」舒甄輕笑，「是啊，如果不是這么多天的話，說不定我們這次就見不到面了。」

    大概也永遠不會再見面了，單黎沒說出來。

    「懿涵跟她老公很不容易吧，不管年齡的差距，愛情長跑結(jié)了婚，事業(yè)又越做越大，你住的那間飯店和這里，他們都有認識?！?/br>
    「大概可以猜到?！?/br>
    兩人不約而同地拿起水杯喝水，沉默還在為久違的對話調(diào)整頻率。

    服務生走近過來，「小姐的餐前濃湯和香蒜麵包，先生的明太子煙燻鮭魚義大利麵。」

    將兩人的餐點擱下，并收拾了桌邊的空餐具之后，服務生才要離開，舒甄說了聲「等一下」，隨后從一旁充當點歌單的空白紙片疊中抽出一張來寫了一些東西，「麻煩你了?！狗丈障录埰f了聲「不會」之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你過得還好嗎？」舒甄一邊說，一邊將湯碗挪到自己面前。

    「懿涵沒告訴你嗎？」

    「你這是明知故問喔?！故嬲鐝澲鹨贿呑旖?，「七年了，我們大概只剩下那個默契了，都不想知道對方的事情?！?/br>
    「也該是時候……聽一聽了?！?/br>
    「為什么是現(xiàn)在？」

    單黎聳肩，「你這樣問，我也沒有辦法給你什么充分的理由?，F(xiàn)在也好，四年前也好，兩年后也好，都一樣?！?/br>
    「說的也是，反正有沒有理由都無所謂了吧。」舒甄拿起香蒜麵包，撕下小塊沾著濃湯吃，「你先吃吧，不要讓麵涼了。既然是你找我見面，我就先說一下這七年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吧，當然，還是得要從那一天說起……」

    臺上傳來吉他的聲音，女生揹著吉他靠近麥克風說：「接下來這一首是張惠妹的『我最親愛的』?！?/br>
    和著吉他的聲音，男生利用keyboard的效果器作為搭配，女生的歌聲輕柔地在室內(nèi)飄揚。

    「謝師宴那天……」舒甄輕嘆，掀開塵封的記憶盒子，「我沒有答應俊曜的求婚?！?/br>
    單黎拿著叉子的手停著半空中，看著舒甄的眼神充滿疑惑。

    「當天的情況你也見到了，他把我爸媽和他媽都找到現(xiàn)場，說穿了就是逼婚。當下我只感覺到強烈的窒息感，一轉(zhuǎn)頭，你已經(jīng)不見了。后來懿涵跟我說，你去了醫(yī)院，婷宜她……」

    「過世了?！?/br>
    「嘉偉他還好嗎？」

    「還好，我們現(xiàn)在是同事?！?/br>
    舒甄輕輕點了頭，「稍微聽懿涵提過?！?/br>
    「后來呢？你還是結(jié)婚了吧？」

    舒甄點了點頭，擱下吃到一半的麵包，拿紙巾擦了擦手。

    單黎也索性擱下了餐具。

    「那是那一年年底的事情了?！故嬲缯f：「謝師宴那天我非常生氣，在那樣的場合之下根本是不給我拒絕的機會。我再次從父母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們所謂的善意，他們永遠都不知道那對我來說是一種擺佈和壓迫。可是，大家好像誤會了，以為我答應了，我在那個現(xiàn)場簡直就像是一齣鬧劇的中心一樣。我配合著拿著他遞上來的花束，分送巧克力給在場所有人……要不是有懿涵在旁邊牽著我，我可能會把一切都砸在地上吧。

    「回到我那時在臺中的住處之后，我跟我爸媽大吵，拒絕這件婚姻；他們用來反駁我的理由竟然是剛剛在大家面前答應了，反悔了很丟臉。我說我根本就沒有答應。后來，隔天的畢業(yè)典禮我以為會遇到你，結(jié)果你沒去；離開學校之后，我和懿涵一起去店里找你，你和嘉偉都不在，大強說你們不會再回去店里了，然后跟我們說了婷宜的事情。從那一天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懿涵也是，問遍全班，沒有人知道你住哪里……」

    說到這里，舒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那時候一定很恨我吧？」

    單黎深吸了一口氣，把視線轉(zhuǎn)向窗外。

    舒甄扯了扯嘴角，繼續(xù)說：「后來只好放棄，回臺北去了。我爸媽繼續(xù)逼迫我，俊曜跟他媽也差不多，甚至我爸媽還用年紀大了、要斷絕親子關(guān)係當理由來威脅我，于是我在年底還是跟他結(jié)婚了。不過—」

    餐廳內(nèi)突然傳來歡呼聲，打斷了舒甄和單黎的交談。

    他們轉(zhuǎn)頭一看，距離有點遠的一桌圍著許多人，手上全拿著拉炮。一個西裝筆挺的男生正單膝跪地、打開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你愿意……嫁給我嗎？」

    全場屏息以待，直到女生笑著點了頭、牽起男生的手，拉炮聲、掌聲、歡呼聲才一同爆炸開來。

    男生給女生戴上了戒指，又引起另一波歡呼。

    「你看……」舒甄用下巴指了指，「那樣才是真的答應了?！?/br>
    單黎除了無奈地笑，也不知道能說什么。

    臺上的歌手很配合地唱起「今天你要嫁給我」。

    服務生把舒甄的餐點送上。

    單黎拿起叉子，「先吃吧，等他們吵完我們再說?！?/br>
    等喧鬧聲漸緩之后，單黎一邊吃麵、一邊說著自己這七年來的經(jīng)歷。

    謝師宴過了幾天之后，單黎才回去學校拿畢業(yè)證書，接著就去當兵了，這期間只和嘉偉還有大強保持聯(lián)系。退伍之后就在現(xiàn)在的公司上班，也開始和懿涵連絡(luò)，并且拒絕聽到任何有關(guān)舒甄的事情。后來就是嘉偉也進入公司，兩人成了同事。

    「就這樣，沒什么特別的。」單黎做結(jié)。

    服務生過來把兩人的餐盤都收走之后，確認了甜點和飲料，舒甄點了提拉米蘇和熱咖啡，單黎要冰綠茶和冰淇淋。

    「你說結(jié)婚之后怎么了？」

    「不幸的生活就開始了?！故嬲缯f：「我搬進他們家之后，非常不習慣鄉(xiāng)下的生活環(huán)境，下廚和家事也讓我很受折磨。但是最糟的是一直沒辦法懷孕，這是他媽的大忌。你還記得吧，他是家里唯一剩下的兒子?！?/br>
    「爸爸和哥哥都先走了?！?/br>
    「是啊，他們的生活完全是建立在鄰里的眼光之下，充滿了無聊的比較和競爭，整天吵吵鬧鬧的。我躲回娘家很多次，直到我爸媽意外過世?！?/br>
    「你爸媽過世了？」單黎半張著嘴。

    「跟旅行社出團去玩的時候，車禍。」

    餐后甜點和飲料分別被放在兩人面前，服務生還在兩人的空杯里加了水才離開。

    舒甄接著說：「沒地方躲了，只好忍耐著待在他家里。2008那一年金融風暴你知道吧？」

    「知道啊，印象深刻。」

    「俊曜也在那時候被迫放了無薪假，接著被裁員。然后他突然說要跟我離婚。」

    「什么？怎么會在那種時候？」

    「因為他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

    「什么準備。」

    「跟他爸一樣?！?/br>
    「你是說……自殺？」

    「嗯，難不成自殺也會遺傳嗎？我不太清楚?！故嬲玎艘豢诳Х?，「總之他早就有預謀了，所以先不顧眾人反對，要我跟他離婚。這是為了讓我不要跟他媽繼續(xù)生活在一起吧……這一方面，最后我是得感謝他的?！?/br>
    「那你不就一個人？」

    「是啊，終于知道什么叫做窮得只剩下錢。那么一大筆遺產(chǎn)，我一輩子不用工作也不會餓死。整天待在家里發(fā)呆，只剩下懿涵一個可以講話的朋友?！?/br>
    舒甄說完，低下頭吃甜點。

    臺上的男生說：「再來這一首也是老歌，很符合今天的臺北夜晚。為大家?guī)磉@首優(yōu)客李林的『認錯』?！?/br>
    聽著歌，舒甄露出緬懷的微笑，「如果謝師宴那天不是那樣結(jié)束、如果婷宜沒有自殺、如果你沒有接到電話、如果你沒有轉(zhuǎn)身離開、如果你沒有在那天之后避不見面，如果—」

    「不知道?！箚卫栎p聲打斷，「沒有發(fā)生的如果，只是沒有意義的假設(shè)而已。重要的是我和你，現(xiàn)在坐在這里，提起不是如果，而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生命只有一次，不會重來的?！?/br>
    「你還是這么實際嗎？」

    「當然，過幾年都是一樣的。你現(xiàn)在呢？過得還好嗎？」

    「不至于說很好，但也沒資格說不好。獨居，養(yǎng)一隻貓，不再談戀愛，心血來潮就接接文字工作的外包案件，打字、校稿、撰稿之類的，打發(fā)時間?！?/br>
    「沒有打算再跟誰開始一段戀情嗎？」

    舒甄看著單黎，「你呢？」

    「我現(xiàn)在有交往的對象了?！?/br>
    「這樣啊……」舒甄看上去有些落寞，「結(jié)果到了最后，我還剩下什么呢？」

    單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任何的言語聽起來都會像是多馀的安慰。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知道我過去這幾年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主要是想知道謝師宴那天的事，當然，后來的事都和那天有關(guān)?！?/br>
    舒甄點點頭，「那么聽完之后有報復的快感嗎？」

    單黎皺眉看著舒甄。

    「如果我是你，一定會這樣想的，這個女人終于得到報應了?！?/br>
    「我沒有這樣想。」

    「我知道，我只是說如果我是你。你剛剛也說了，沒有發(fā)生的如果，只是沒有意義的假設(shè)而已。沒意義了……」

    舒甄無聲地流下了眼淚，單黎遞了面紙過去，將手輕輕地放在她的左手上。

    過了不知多久，服務生沒有再走過來，臺上不知道又唱了什么歌。七年前那短暫的相處，在單黎的心中快速重演，他沒想到竟還會這么清晰……為她逞英雄、為她受傷、陪她聊天、漸漸曖昧、為了她和嘉偉大吵、緊緊抱住她的那次感受、看到她低下頭那瞬間的撕裂感……

    舒甄的心里面是否也在重演那段過去？

    不管究竟是如何……沒有如果，只有已經(jīng)。

    「我要走了?！箚卫枋栈亓耸郑溉绻阍敢獾脑?，我們還是可以保持連絡(luò)，或者……透過懿涵吧?！?/br>
    舒甄沒有回應，只是保持著靜止不動的姿勢。

    「謝謝你今天愿意來。」單黎往后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那……再見了?！?/br>
    「再見……」舒甄的聲音微弱到必須靠嘴型來辨識。

    單黎轉(zhuǎn)身離開餐廳，最后只聽見臺上的男生說：「為大家?guī)砦覀兘裢淼淖詈笠皇赘?，林志炫的『散了吧』?！?/br>
    單黎躺在飯店的床上，回想起這個晚上和舒甄的見面，聽了她說完那些過去發(fā)生的總總之后，他確實沒有報復的快感，也沒有想要跟她重新開始的想法；他本來以為見到舒甄，說了彼此過去的事情之后，會像是見到angel老師那樣，有什么重大的心情轉(zhuǎn)折，但是沒有，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感受，反倒是比較像某種內(nèi)在的空間被做了清理之后還沒補上新東西那樣，空蕩蕩的……終于在睡著之前，他想起了巧辛的笑容……

    舒甄做了一個好久以前做過的夢……但夢的劇情變了……她依然站在橋的這一端，但是想從對面跑過來的那個人沒有出現(xiàn)；她舉起手往眼前寫著「b」的大按鈕揮去，耳邊沒有出現(xiàn)任何叫喚聲，于是她按下了按鈕，眼前的木橋瞬間被炸得粉碎，全部落入湍急的河流之中。她轉(zhuǎn)過頭去，只看見一望無際的原野，輕柔的風夾帶著青草的香氣拂過臉頰，週遭什么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