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上蓋了條毛毯，桌子上還放了一杯熱茶，這些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明珩徑直走到最邊上正拆煙花的沈妄旁，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這次來，我還沒聽見你提你爸，你爸身體怎么樣了？”

    “還行，正在恢復(fù)期?！鄙蛲f完又覺得奇怪，轉(zhuǎn)頭，“舅舅，你不是一向不關(guān)心我爸，你問他干什么？”

    “我不關(guān)心你爸正常，你作為他兒子不關(guān)心可就不正常了啊。”

    明珩有意提醒：“你這現(xiàn)在關(guān)心繼妹比關(guān)心你爸還多，沈妄，多的話我不想說，該注意什么你心里要清楚?！?/br>
    沈妄撕包裝的動作頓了下，垂著眼：“舅舅，你不必多說，我有分寸?！?/br>
    見狀，明珩也沒再說什么。

    但沈妄有句話沒說，他要是確定的事，也沒什么好遮掩的。

    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本就該正大光明。

    姹紫嫣紅的煙花在天空中相繼炸開，在這天空的一片隅角流光溢彩，夜色像是被涂上了五顏六色的熒光，千姿百態(tài)，漫天盛放。

    雖只是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但也綻放了它足夠的美麗，也曾在最耀眼的地方，受人矚目和贊嘆。

    林漾忽然想通，很多事情其實并不一定非要去求個結(jié)果，至少在當(dāng)下的過程，她是該享受的，而不是把自己置陷于那些多想的庸人自擾中，徒增煩惱。

    放完仙女棒的卓曉彤過來找林漾，火光映著她眼底的火苗，她蹲在林漾身邊：“沈妄現(xiàn)在變化挺大的，四叔剛才放煙花點了一根煙，想把它抽完再扔，沈妄都嫌棄他難聞?！?/br>
    “你沒看到四叔剛才吃癟了的臉，也就沈妄敢說他身上難聞?！弊繒酝┯滞犷^，“不對，我也敢說。”

    林漾關(guān)注點在她后面半句：“你和舅舅，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14歲?！弊繒酝┱Z氣平常，“我爸媽出了點意外，后來就被明叔接過來養(yǎng)了，那個時候四叔剛回國，明叔看他生活混亂，就想著把我這小孩丟給他，看他能不能收斂點，有點做長輩的樣子。”

    再然后，就一直養(yǎng)到了現(xiàn)在。

    這么算來，卓曉桐跟明珩已經(jīng)生活了三年。

    “你是不是，早把他當(dāng)家人了？”林漾看著不遠(yuǎn)處的那個身影，聲線縹緲地問道。

    仙女棒被放了只剩下了兩三根，卓曉桐隨便拿了一個在地上劃著，埋著頭說：“是啊，是家人，很重要的家人?！?/br>
    林漾聽出她語氣下的那層起伏，轉(zhuǎn)頭去看她。

    卓曉桐頭抵在膝蓋上，只留了個烏漆漆的發(fā)頂，聲音也更悶：“至少暫時是?！?/br>
    “暫時？”

    “對啊?！弊繒酝┰偬ь^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常的笑臉，“以后的事我暫時不去考慮，至少現(xiàn)在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四叔面前動土，跟四叔要任何我想要的東西，跟四叔在一起很開心，我知道這個就夠了。”

    她很通透，也同樣知道林漾想問什么，拍了拍林漾的手：“其實你也應(yīng)該這樣，很多事情你真沒必要把它當(dāng)做心結(jié)鎖在心底，以后的事變化多著呢，誰知道之后怎么樣，趁現(xiàn)在該珍惜的時候就珍惜當(dāng)下就行了，總不能以后沒什么好結(jié)局這過程也過的不盡人意吧?！?/br>
    “很多事情，還是應(yīng)該開心又勇敢地面對的，最起碼別讓你以后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人生沒有什么值得的事，只有失敗和遺憾。”

    耳邊又炸開了一聲爆響，前面的兩人相視一笑，對手拍了下掌，回過頭：“這是最后一桶了，放完就下去了?！?/br>
    卓曉桐揚(yáng)著笑說“好。”

    林漾對上沈妄瞅過來的視線，也笑了下，用口型無聲地說著：“很好看。”

    沈妄得意地挑了挑眉。

    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輕倦張揚(yáng)。

    一如她初見時的青春肆意。

    就像卓曉桐說的，很多連結(jié)果都不確定的事情，她就只能更好地享受過程，總得讓自己的過程圓滿又無憾啊。

    至少在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想要依賴沈妄的，自己是會因為沈妄那些小細(xì)節(jié)所感動的，自己是，偏向于走向沈妄的。

    無關(guān)于任何。

    只是出于自己當(dāng)下的內(nèi)心。

    那個晚上林漾一直等到了零點倒計時的最后一秒，隨著新年鐘聲的敲響，沈妄的手機(jī)也收到了兩條在零點準(zhǔn)時發(fā)送的“生日快樂”

    他自動把上一條忽略，墨色的瞳眸只印著備注欄上的“林漾”兩個字。

    似有怔然，而后緩緩地，薄唇向上扯了下，他手指在上面敲了幾下，回復(fù)：【行，你哥收到了。】

    林漾剛鎖上手機(jī)，聽見聲音立馬又解開看，手機(jī)淡藍(lán)色的光亮在關(guān)了燈的屋內(nèi)尤其刺眼，她卻盯著看了好一會，眉眼微微彎著。

    q.q上收到一條新消息，紀(jì)逸苒問她現(xiàn)在在哪。

    【紀(jì)磊說你們不在家，本來還想給你哥多生日的，現(xiàn)在只能在剛剛零點給他發(fā)送了祝福短信，也不知道你哥看到?jīng)]，到現(xiàn)在也沒給我回復(fù)?！?/br>
    林漾的視線落在了最后面那幾個字上。

    她哥剛剛給了她回復(fù)，沒有給紀(jì)逸苒回復(fù)。

    林漾眨眨眼，給紀(jì)逸苒回復(fù)消息：【我們不在長川，等過完年會回去?！?/br>
    至于那條信息，她并沒給紀(jì)逸苒多提。

    隔日。

    大年初一。

    劉甄和明學(xué)成作為長輩給幾個孩子都包了大紅包，給林漾的時候尤其又是叮囑：“以后想來了隨時來，跟沈妄說一聲，讓人去接你們。”

    “好，謝謝外公外婆?！?/br>
    劉甄確實挺喜歡林漾，這丫頭不多問不多說，知禮數(shù)又懂事，性格也好，也難怪沈妄也把她規(guī)劃為家人那一列。

    初一作為沈妄的生日，又是一番酒席，明珩特地定了一個三層的大蛋糕，今年生日禮物更是豪氣地送了沈妄一張卡，許諾：“等你高考完，來海京，舅舅再送你一輛車。”

    這些小輩的熱鬧兩老人也不往上湊，只不過聽見高考時多問了一句：“大學(xué)確定了來海京上是吧？”

    這一次沈妄沒像平常一樣立即回答。

    只是視線稍瞥，望向正垂眸吃著蛋糕的林漾臉上。她側(cè)臉柔和，眼尾細(xì)膩，看起來并沒因為這話受到任何影響。

    沈妄語氣也淡了下來，象征性地吃了口甜膩的蛋糕就放下：“應(yīng)該吧?！?/br>
    他現(xiàn)在也不確定了。

    老爺子沒多想，只以為他同意，語重心長地叮囑：“來這邊也好，我們都能照顧到，這以后公司還是要交給你和你舅舅打理，你看看你舅舅現(xiàn)在這不著調(diào)的樣子，這以后……”

    明珩一聽這話又氣笑了：“您老又來擠兌我，大過年的剛剛連紅包沒給我就算了，這現(xiàn)在還要往我身上抹黑，爸，你這可太偏心了啊。”

    “我就偏心！”老爺子哼了一聲，和劉甄一起攙扶著上樓。

    卓曉桐喜歡吃這些甜食，吃完還要再去切一塊時明珩握住她手腕：“你牙不能再吃了。”

    就是因為小時候吃糖多，她牙時不時就疼，明珩這幾年一直管著，又找了不少醫(yī)生給她照料著，才恢復(fù)了一點。

    在其他事情上，明珩一直慣著她，但在吃甜品這事上明珩絕不松口。

    卓曉桐也知道，氣嘟嘟地瞪了他一眼跑林漾旁邊坐著。

    給他甩臉色看。

    明珩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這丫頭，又開始跟他耍小脾氣。

    沈妄見怪不怪，提醒林漾：“別吃了，一會就吃飯了?！?/br>
    林漾也就放下了叉子。

    他們明天一早就要離開，沈妄開學(xué)早，回去還有其他事在這邊也不能多待。林漾想著一回去就得把那個生日禮物給他。

    明珩坐在沈妄對面，兩條長腿斜斜地搭著，神情懶散地問：“說說，你舅舅我給你送的是不是今年你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沈妄正玩著刀叉，聽見這話，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抬頭：“不是。”

    “還有誰給你送的更好？”

    不止明珩，卓曉桐和林漾也因為他這話驚訝地抬頭看過來。

    沈妄卻吃準(zhǔn)了他們這反應(yīng)，唇邊的笑意更甚，玩著手上的刀叉，就是不多說。

    “沈妄，你許生日愿望啊，這可是十八歲的生日，很重要的?！弊繒酝┦疽馑?/br>
    十八歲。

    蛋糕上面插著兩個數(shù)字蠟燭，沈妄垂眸，目光落在那上面，卻又是淡淡移開。

    “既然是十八歲，那就該許個重要的，先放著吧，等我以后想起來再許?！?/br>
    幾人都看過來。

    問他什么意思。

    沈妄并未多解釋，只說：“該許的時候我會許的?！?/br>
    這個十八歲的愿望，他先欠著。

    -

    卓曉桐和明珩在家也待了兩三天，沈妄和林漾隔日離開的時候他們也跟著走了。明珩要出差，卓曉桐則約了同學(xué)出去吃飯，干脆收拾了東西先搬回了明珩的房子那里。

    坐上車，林漾從后視鏡里看到明珩拉著小丫頭的帽子，有些不放心地叮囑著什么，看口型，好像是：不準(zhǔn)喝酒

    明學(xué)成和劉甄站在一旁，搖了搖頭，對這兩人的事也懶得管，相繼進(jìn)了屋子。

    “路上還有一段時間，困了就先睡覺?！鄙蛲罂戳讼率直?，提醒她。

    林漾想起卓曉桐說的沈妄定制的那款女士手表，到嘴邊的話還是沒問出來。沈妄看出她的猶豫，合上書：“想說什么？”

    他手上拿著的是一本競賽題，林漾視線擦過，順勢轉(zhuǎn)了話題：“高三是不是很累？”

    再過半學(xué)期，林漾也要升高三了。

    沈妄沒什么感覺，手上翻轉(zhuǎn)了下，語氣清清涼涼的：“還行，你的成績也不需要太擔(dān)心?！?/br>
    高二的分?jǐn)?shù)榜單沈妄有時候也會去看，自然也看到同樣在年級前列的林漾的名字。她這個分?jǐn)?shù)，可以上很好的重點大學(xué)。

    又聊了幾句，察覺林漾對這個自己提起的話題興致并不是太高，沈妄也就沒再多說，偏頭時掃過她仍裹著紗布的腳，詢問：“什么時候要復(fù)查？”

    “初四?！?/br>
    估計開學(xué)前，她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的差不多了。

    初四。

    沈妄初三還要去淮靈市參加比賽，初四那天應(yīng)該才能趕回來。

    他琢磨著，得把回程的時間提前一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