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鳥是世上最毒的鳥，雄鳥名運(yùn)日，雌鳥叫陰諧，身披紫色羽毛，只食用各類毒物。

    相傳只要用鴆鳥的羽毛浸酒，就能做出含有劇毒的鴆酒。

    這種毒酒服用后發(fā)作緩慢，不易察覺。發(fā)作后往往不能言語，只能在腦裂之痛的折磨下等死，死后也不能用銀針驗(yàn)出。

    這都是古籍記載，鴆鳥在民間早已成了傳說，可他們倆這么確定世上再無鴆鳥，是因?yàn)樽詈笠圾c鳥，就死在前朝大周最后一任皇帝手里。

    那位糊涂了一輩子的昏君，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掐死了這鴆鳥，飲血自盡了。

    “我娘死的那晚，丫鬟說她發(fā)熱冒汗，神色痛苦，卻一晚上都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檀回吊死在我屋子里，看她的嘴形，死前肯定有過呼喊掙扎，卻沒有人聽到動靜，直到我的丫鬟回屋，才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br>
    常意說道：“她們不是不想說話，也不是沒力氣說話，是說不了話?！?/br>
    “鴆鳥只有周朝皇室才飼養(yǎng)?！?/br>
    沈厭也認(rèn)真了起來：“用毒那人跟前朝有牽扯?！?/br>
    “常步箐......”

    常意沉思，怎么也想不到她這樣連出門都難的閨秀，是怎么和前朝扯上的關(guān)系，甚至利用鴆毒接連殺人。

    “你懷疑她？”

    “不是懷疑?！背Ｒ鈸u搖頭：“她認(rèn)識的毒草，恰好是用來喂養(yǎng)鴆鳥的食物；按這樣推測，她身上的香囊，應(yīng)當(dāng)是怕自己被鴆鳥誤害才配的解毒方，不管如何,她都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我不相信有這樣的巧合?！?/br>
    只是其中還有些說不通的地方，還需要佐證。

    沈厭冷肅道：“讓她進(jìn)地牢里走一遭就知道了?！?/br>
    她背后牽扯前朝，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找到玉璽的線索，要是進(jìn)了披云司的地牢，她還有命出來么？

    常意搖頭否決了沈厭的話。

    他們倆說話間，沈厭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我好像碰到一個東西?！鄙騾挵櫭迹檬痔搅艘幌鹿撞呐赃叺耐?，大拇指和食指捏著轉(zhuǎn)動了一下摸到的那個東西，從土里拿上來。

    是個巴掌大的鐵盒子。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常意說道：“打開看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冷知識：其實(shí)沈厭對于和常意下棋這件事不討厭，因?yàn)橐话闳撕退缕宥际侨昼妰?nèi)結(jié)束，常意不會。

    （因?yàn)槌Ｒ鈺室馕蛊?，想看他腦子里到底在想啥）

    第15章 做媒十五

    以春娘的身份，是不配有隨葬品的。細(xì)看看她的棺內(nèi)也沒有逾制，除了一副尸骨外沒有別的東西。

    沈厭取出的這個鐵盒子被埋在棺槨旁邊，和棺槨有些距離，但看埋在土里的深淺程度，應(yīng)該是下葬的時候一起放進(jìn)去的。

    沒放在棺內(nèi)，常意猜想可能是淮陰侯害怕有人發(fā)現(xiàn)他為妾室逾制，被皇帝治罪。

    但除了他們倆這樣百無禁忌的，誰會沒事去掘別人的墳......

    她知道她這個父親向來懦弱膽小，但膽小到這樣心細(xì)如發(fā)的程度，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么好。

    沈厭把鐵盒端起來給她看，樣式普通，刻花粗糙，街邊隨處可見這樣的小盒子，只要十幾個銅錢就可以買到。

    一般人家買回去會用來放首飾銀元之類的小東西。

    這可能是春娘生前用過的東西。

    常意嘗試著撥弄了一下上面的小鎖，挺牢固的：“你能打開嗎？”

    沈厭嗤笑，伸出兩指捏住鎖頭，鐵鎖仿佛紙糊的一樣在他手里碎成兩半。

    沈厭替她打開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張折起來的紙。

    常意猶豫了一下，展開那張紙，入目便是一行漂亮又端正的小楷。

    這是一封沒寄出去的家書。

    常意怎么也沒想到，這是春娘寫給她的信。

    常意一字一句地讀完了這封信，春娘并不知道她那天出事了，信里字字懊悔自己對她疏于關(guān)心，不配為人母，最后也只是長嘆一句，愿她能好好活著。

    “......我連累你一同遭人輕眼，自知不配為母親，愿你此番你離開常家后，心想事成，不受束縛，自有佳處?！?/br>
    讀到信尾，落款的日子正是她墜井那天。

    那天她被困在井里幾個時辰，卻到最后都沒有等到一個人找她。

    原來連春娘都以為她是趁著府里忙亂自己逃走的。

    世間造化弄人，莫過于此。

    常意不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卻不代表她心中毫無怨氣。

    在井下的那段時間，她一息尚存時，也疑惑過她娘為何漠不關(guān)心她的死活，哪怕問一句也好。

    人在要死的時候，總是比平常能想得開。

    她想著想著，就不再去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了，她和常家的糾葛早已經(jīng)在那晚后，成了不值一提的腳下泥塵，十年間她也從未再想過當(dāng)初的疑惑。

    她不知道春娘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封信，又是什么驅(qū)使她把這封可能永遠(yuǎn)也寄不出去的信裝在了自己貼身的鐵盒里。

    往事難追，多年過去。

    誰也想不到相隔陰陽黃土、數(shù)載時光，這張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居然真到了她手里。

    沈厭對她看的那封信毫無興趣，但也沒有催她，兩人就這樣在風(fēng)中立了良久。

    常意沉默片刻，把信放回盒子關(guān)上，松開了雙手。

    鐵盒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悶響，掉在了春娘的棺內(nèi)。

    泥土又重新覆滿了棺槨，把所有的秘密、不甘、遺憾都掩蓋在沉默的土地深處。

    “走吧。”

    她偏頭跟沈厭淡淡道，表情亦平靜無波。

    ——

    第二日清晨，侯星又登門淮陰侯府，這次卻是指明了來找常意的。

    常意一早回來又被拉到前廳，神色疲倦。

    侯星是來問她要不要去大理寺的。

    他問常意，要不要去旁觀一下昨天意圖殺她的那個婦人的審訊，畢竟她才是受害者。

    常意打起來些精神，有些驚訝，沒想到他能想到這層。

    不過她更好奇：這婦人昨天不是被沈厭帶走了嗎，怎么又落在了大理寺手里？

    侯星表情復(fù)雜地回道：“沈總使說這婦人要進(jìn)披云司的地牢還不夠格，又差人把她送來了?！?/br>
    ......沈厭總能做出一些她意料之外的事來。

    她本來是打算自己去地牢問一些事情的，既然侯星主動邀請，正合她意。

    她一口答應(yīng)下來，常熙回也打算陪她一起，他身為嫡長子，代表了淮陰侯府的態(tài)度。

    其次也是避免常意和侯星共處一室尷尬。

    經(jīng)過侯星昨天那一遭舍身救人，常熙回已經(jīng)不再擔(dān)心侯星會和meimei起爭執(zhí)，反而起了些別的想法。

    昨天實(shí)在太過嚇人，如果不是侯星和后來趕到的沈厭相救，那一刀砍在常意身上，現(xiàn)在焉還有命在？

    他仔細(xì)觀察了一番侯星，侯星的文采自然不用多說，皇上親點(diǎn)的榜眼，比他強(qiáng)。

    同窗一年，侯星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

    常熙回在侯星臉上打量了一番，侯星雖然老板著一張臉，但細(xì)看一下，他鼻梁高挺、劍眉星目的，還算個俊俏郎君。

    雖然他家境貧寒了一些，但常意是庶女，也不算低嫁。

    這么一看，兩人郎才女貌，相配極了。

    常意今年已經(jīng)十七，像她一般歲數(shù)的，基本都已經(jīng)嫁人了，常熙回知道母親應(yīng)該不會認(rèn)真為她相看人家，心里便起了撮合常意和侯星的念頭。

    他們倆要是能走到一塊，侯星上門提親，像侯星這樣的俊杰，父親肯定不會拒絕，到時候常意也不用盲婚啞嫁了。

    這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常熙回心里越想越激動，恨不得立馬把他們倆綁作一塊，看著侯星的眼神也愈發(fā)不對勁。

    常意不知道常熙回還打了這樣的主意，看他上了馬車后就一言不發(fā)地緊盯著侯星看，目光如有實(shí)質(zhì)，把人看得坐立難安。

    侯星被他弄得尷尬，面色如炭，一副恨不得當(dāng)場從窗戶里跳出去的羞憤模樣。

    常意本是想假裝沒看見的，但還記著侯星昨日相救的恩情，不好這樣裝聾作啞。

    她捂著帕子輕輕地咳了聲，主動開口搭話。

    “侯大人，那婦人可說了些什么？”

    “未曾，不僅如此，她從昨天到現(xiàn)在連一粒飯也不肯吃，像是早已存了死志。”

    侯星果然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注意常熙回的視線。

    他聽到常意細(xì)微的咳嗽聲，躊躇著關(guān)心道：“常小姐是身體不適嗎？”

    常意柳眉輕挑，侯星自昨日過后對她態(tài)度就不錯，現(xiàn)在居然還關(guān)心她身體，實(shí)在是和她心里的樣子大相徑庭。

    她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要知道，侯星這人說話不客氣起來，連皇帝都敢懟。

    別人都是從芝麻大的官一步步往上爬。只有他，一被點(diǎn)為榜眼就是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一年里一貶再貶，一路反向努力，干到了現(xiàn)在正七品大理寺司直的位置。

    她有點(diǎn)想笑。

    常意側(cè)了側(cè)臉，拿帕子掩了半邊臉，客氣地回他：“不要緊的，我身子向來都是如此，老毛病了。多謝候大人關(guān)心?！?/br>
    “哦、嗯?！焙钚怯行┚执伲骸拔抑坝螌W(xué)的時候認(rèn)識了一位挺有名的大夫，有機(jī)會可以引薦給常小姐認(rèn)識。身體是大事，還是注意點(diǎn)好?！?/br>
    “不用......”常意剛想找個借口婉拒，她又不是什么天生的癆病，是她記憶力異于常人，導(dǎo)致思慮過重、神疲少眠，日久氣結(jié)不暢，身體才一日比一日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