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香事

    杜清檀低眉垂眼地站在值房外面，低聲下氣地央求。

    “聶公公，麻煩您幫我通傳一下，我真是有事要見殿下。”

    眉清目秀的年輕宦官鐵石心腸：“殿下忙著呢，等吧?！?/br>
    杜清檀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忍下一拳把人砸翻的沖動，云淡風(fēng)輕地往旁邊一站：“行，那我等著?！?/br>
    她大清早就來了這里，為的就是請個假，以便陪伴杜氏和團(tuán)團(tuán)。

    然而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沒見著李岱。

    行！她等！

    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她鼻子一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然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以至于淚眼模糊。

    采藍(lán)很擔(dān)憂：“您不會是生病了吧？”

    昨天夜里，一個粗使婆子高燒，不好去尋醫(yī)師，劉婆便求了杜清檀去診治。

    所以采藍(lán)的擔(dān)心很有道理。

    杜清檀也覺著不太舒服，似乎是有點(diǎn)畏寒的癥狀，她就不想再耽擱下去了。

    根據(jù)經(jīng)驗(yàn)，很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小病也是來勢洶洶。

    但她剛走了幾步，聶宦官就叫住了她：“殿下叫你進(jìn)去。”

    杜清檀原本以為李岱是在趁機(jī)拿捏她，不想，里頭還真有其他人。

    是一個二十多歲，長相端莊大氣的女子，穿得低調(diào)樸素，也帶著婢女。

    李岱對這女子很敬重，先就介紹杜清檀給她認(rèn)識：“孟大夫，這就是我和您提過的杜清檀?！?/br>
    接著又和杜清檀說道：“快來見過孟大夫！她是孫先生的嫡系傳人，三歲就跟在孫先生身旁接受教誨了。”

    杜清檀一時有些茫然，雖然不知道孫先生是誰，但看李岱恭敬的模樣，她也肅了神色，認(rèn)真行禮。

    孟大夫微笑著托住杜清檀的手，溫和地道：“不必多禮，以后大家常在一處當(dāng)差，還望你我二人能夠同心協(xié)力。”

    杜清檀這回懂了，這位大概是李岱才請來的高手。

    “孟大夫遠(yuǎn)道而來，當(dāng)是累了，本王已是安排妥當(dāng)住處，您先修整一下，有了后續(xù)安排，再來接您?！?/br>
    李岱看向杜清檀，沉聲吩咐：“把香爐里的香燃起來，我送孟大夫出去?！?/br>
    孟大夫本已轉(zhuǎn)身，聽到這話，又回頭認(rèn)真地看了杜清檀一眼，這才離去。

    杜清檀站著不動，看來，事情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她的七品女官，怕是泡湯了。

    聶公公進(jìn)來收拾茶碗等物，見她站著不動，就道：“殿下讓你焚香呢！怎么傻站著不動？”

    杜清檀轉(zhuǎn)頭看向他：“我不懂得這些風(fēng)雅之物?！?/br>
    她會配香袋料包，唯獨(dú)不懂得怎么焚香，當(dāng)然，倘若只是把線香點(diǎn)燃插著讓它自個兒燒，她也是會的。

    但很明顯，李岱的要求沒那么簡單。

    聶公公瞪著杜清檀，顯然不肯相信：“你不是出身名門望族嗎？這個都不會？”

    杜清檀擺爛：“空頂著名頭的窮人苦出身，能懂得什么焚香啊，有飯吃就不錯了，要不，我能這么辛苦？”

    聶公公反倒沉默了，半晌，低聲道：“你也不容易，不然就該留在家里享福了，來，咱家教你?！?/br>
    白白凈凈的小宦官，收起傲慢的嘴臉，帶上幾分真誠體貼，很變得討人喜歡。

    銀鎏金的香盒中放著指尖大小的香丸，味道微苦略帶松香，是李岱身上慣有的香味。

    聶公公道：“這是殿下日常愛用的清遠(yuǎn)香。你要入宮侍奉貴人，還該懂得香事才好?！?/br>
    技多不壓身，何況當(dāng)下但凡有點(diǎn)閑錢和身份的，都愛焚香熏香。

    這個道理，杜清檀還是懂的，她真心謝過了聶公公，在他的指點(diǎn)下學(xué)著焚香。

    香爐是綠玉制成的博山爐，聶公公炫耀：“這是前朝古物，乃是御賜之寶?！?/br>
    杜清檀好奇地看著，沒敢上手亂摸，怕摸壞了賠不起。

    聶公公用香箸夾起一小塊炭放入香爐中。

    “這是焚香專用的香餅，殿下日常愛用長生香餅，這個要用黃丹、干蜀葵花、干茄根、棗rou特制，一共要經(jīng)過三道工序呢?！?/br>
    杜清檀暗自罵了一聲腐朽墮落。

    就在這時，李岱走了進(jìn)來：“退下吧?！?/br>
    聶公公趕緊放下香箸，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李岱淡淡地道：“你不會香事？”

    杜清檀也沒覺著有什么丟人的，理直氣壯地道：“家貧，盡忙著糊口了?！?/br>
    李岱沉默片刻，說道：“還以為你無所不能呢，畢竟打架斗毆，逃跑騎駱駝，耍陰謀詭計，賺錢治病都會?！?/br>
    溫潤如玉的瑯琊王，終于露出了尖酸刻薄的一面。

    杜清檀一本正經(jīng)地道：“多謝殿下夸獎，您要不說，學(xué)生還不知道自己懂得這么多?！?/br>
    “……”李岱已經(jīng)沒有脾氣了，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認(rèn)，比起大多數(shù)人，杜清檀懂得的已經(jīng)很多了。

    他嘆了口氣，重新?lián)Q上了溫潤如玉的面具。

    “我來教你吧，不然將來入了宮，萬一僥幸得了圣人青眼，隨侍身旁。圣人讓你焚香，你卻不會，機(jī)會就變成別人的了。”

    杜清檀行了一禮，沒反對。

    “焚香，離不得香灰，香灰也需要特制，這些你暫時不用了解得那么細(xì)致，只需要知道它的用途就好。”

    李岱修長的手指扣在碧綠的博山爐上，有種奢華的美。

    “爐中的香灰，一個月?lián)Q一次即可，香灰松散則能養(yǎng)火，緊實(shí)則能退火。若是高手，巧用香灰，能使熏香整日不滅。”

    “先在底部鋪上香灰，再把香餅燒紅，放入爐中，等到香餅表面生出黃衣，再覆蓋上香灰。

    香灰上戳些孔，把云母片或是銀葉放上去，將香料擱置其上，香煙裊裊，低回悠長……”

    李岱示范完畢，讓杜清檀重新cao作一遍。

    杜清檀原本是有些急躁，很不耐煩的，一番cao作，心態(tài)竟然慢慢平和下來。

    李岱看著她修長白皙的手指，低垂的眉眼，心里反倒生出許多躁意。

    太子給她和獨(dú)孤不求做媒的事，已經(jīng)成為洛陽王公貴族間盛傳的佳話。

    有人甚至把這事兒傳到圣人耳邊，圣人不過微微一笑：“挺好?！?/br>
    李岱深吸一口氣，說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杜清檀趕緊地把請假的事說了。

    第258章 我自己的女人自己教

    杜清檀捧著一堆香具離開。

    采藍(lán)不明白李岱為什么會給了這么一堆東西：“雖說這是淑女必須會的，但和食醫(yī)沒什么關(guān)系啊?！?/br>
    杜清檀把這堆東西一股腦地堆在桌上：“或許是為了幫我爭寵？”

    這個話題難度有點(diǎn)大，采藍(lán)自覺地閉緊了嘴。

    獨(dú)孤不求早就在太醫(yī)署外等著了，他很珍惜二人相處的日子。

    畢竟一旦入了宮，再見面就沒那么容易了。

    杜清檀先打了個噴嚏再和他打招呼：“什么時候來的？等很久了吧？”

    “都等一個多時辰了?！豹?dú)孤不求帶了些撒嬌，湊過去，“我們一起走回去吧？”

    杜清檀笑著應(yīng)了，然后就見獨(dú)孤不求皺著鼻子在她身上嗅來嗅去的。

    “你身上為什么會有李岱的味道？”

    他的臉色有些臭，問的話也很直白。

    杜清檀抬起袖子聞了聞，確實(shí)是染上了熏香的味道。

    她解釋：“其實(shí)是剛才跟著學(xué)了會兒焚香?！?/br>
    獨(dú)孤不求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反應(yīng)也很激烈：“學(xué)焚香？這種時候?qū)W焚香？跟著誰學(xué)？”

    杜清檀沒隱瞞：“跟著瑯琊王，我去請假，他讓我焚香，我不會，他就教我，說是萬一得了圣人喜歡，讓我焚香，我不會，機(jī)會就變成了別人的?！?/br>
    獨(dú)孤不求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裝模作樣！假公濟(jì)私！”

    他很嫌棄地捏著她的袖子：“回去就換了，我聞不得這個味道?！?/br>
    畢竟他才給她買了好多漂亮衣裙，巴不得她一個時辰換一身。

    杜清檀拍開他的爪子：“你這模樣就像是捉j(luò)ian似的，大氣點(diǎn)好嗎？”

    獨(dú)孤不求嘆氣：“你不懂男人?！?/br>
    杜清檀道：“那是因?yàn)槟悴欢??！?/br>
    獨(dú)孤不求立時站住了，低著頭朝她看來：“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怕嗎？”

    杜清檀從他的眼里看到了那么一絲絲恐慌。

    “其實(shí)大伯母不高興，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用太子壓了她，不然按著她的想法，是要我們這邊去長安提親的?！?/br>
    獨(dú)孤不求并不掩飾他的渴求和擔(dān)憂。

    “我本來也想成全她的心愿，但是我太著急了。就像你想要借我未婚妻的名頭保全自己，我也想用一紙婚書困住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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