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更為高興，怎么看獨孤不求都順眼，也不在意程尚食這檔子事了。

    半路出來的什么義母，怎么敵得過她這個原生的、打小把人養(yǎng)大的親親大伯母呢？

    呵呵……

    可沒高興多會兒，就聽正房里一陣激動的笑聲傳出來。

    紅葉從屋里跑出來，高興地道：“楊大娘子，主君，圣人居然給咱們梔子賜了寶貝！你們快來看呀！程尚食才拿出來的！”

    獨孤不求也很意外，轉身提步正要走，就看到楊氏不高興的神情。

    于是停下來，不怎么當回事地道：“我們先把廚房的事安排妥當再說吧，稍后我還要陪伴兄長和團團。等她們看好了，再去取出來大家一起看?！?/br>
    楊氏心里舒服了幾分，有條不紊地安排起廚房的事，轉頭看到獨孤不求還在一旁守著，就道：“你這孩子，傻站著干嘛？去陪你兄長啊，不要失禮了?！?/br>
    這是把獨孤不求當自個兒女婿看待了，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獨孤不求憨厚地道：“我陪大伯母，許久不見，怪想念的，那會兒在長安，多虧您照料收留，我和五娘才能有今天，您別趕我走，就讓我孝敬孝敬您?！?/br>
    楊氏真是從內到外都舒坦了，只聽著正房里傳出的歡笑聲，到底沒忍住，小聲道：“我聽說，從宮里出來的人，心眼子都有馬蜂窩上的洞那么多，你平時可要當心點兒，別讓她騎在你們小兩口頭上作威作福?！?/br>
    “好的，小婿記住了?！豹毠虏磺笮恼f，那您侄女也是從宮里出來的，心眼子也不少，想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那是做夢。

    不過考慮到楊氏正是氣頭上，他也不敢說。

    楊氏“哼”了一聲，很堅決地把獨孤不求趕走了：“這里有我，過來就是給你們幫忙的，讓你陪著不是倒添麻煩了？”

    這話又有影射程尚食要人陪是添麻煩的意思，獨孤不求裝作聽不懂，憨憨地笑著，聽話地走了。

    于婆好奇地小聲道：“雖說這程尚食有些不懂事，但是老奴好想知道，圣人賜給咱們梔子什么寶貝呀？”

    楊氏一滯，沒好氣地瞪了于婆一眼：“眼皮子怎么這樣淺！不許你去看！”

    唉，其實她也好想知道啊。

    于婆抿著唇笑了起來，自言自語一樣地道：“說起來，咱們五娘是頂頂有良心有擔當?shù)娜肆?，都是主母您教導得好?！?/br>
    第449章 團團的前途

    楊氏很快就見到了女皇賜下的寶物。

    獨孤不求在招待全家人吃飯的時候，親自取出寶盒，一一傳遞給眾人相看，第一個就給了楊氏。

    是一只拇指大小、精工細作、鑲嵌著寶石的赤金小虎，可以用絲繩穿了，佩戴在脖子上。

    因為獨孤不忮和團團是男客，當時沒在內室，程尚食笑吟吟地介紹給他們聽。

    “我去向圣人辭行，圣人問起五娘的情況，我說生了個小女郎，母女平安。

    圣人很高興，說今年肖虎，賜下金虎一只，保孩兒平安，今后也要像她的阿耶阿娘一樣精神能干，虎虎生威?！?/br>
    楊氏雖然不怎么待見程尚食，卻也喜歡女皇的祝福，愛惜地將小金虎看了又看，說了一句公道話。

    “這是沾了尚食的光，五娘已出宮，難得面見天顏。也是靠著尚食，才能讓圣人記起他們夫妻倆?！?/br>
    程尚食謙虛了幾句，大家可算安安生生地吃了飯。

    夜里，獨孤不求提醒杜清檀：“你得一碗水端平，我看大伯母很有些吃味?！?/br>
    杜清檀失笑：“果真老小老小，這么小氣，多虧有你，不然我不知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哄好她。”

    不過她并不認為自己偏心，楊氏是自家人，有什么大事小事，經(jīng)常寫信說著的，彼此的情況很清楚。

    程尚食初來乍到，說起來關系隔了一層，又是才從宮中出來，彼此音訊不通，她當然得問問故人的情況，還得對程尚食分外熱情一些才行。

    不然，萬一讓程尚食誤會，自家不歡迎她來養(yǎng)老就不好了。

    獨孤不求安撫她：“安心將養(yǎng)身體，這些小事無需擔憂，我會處置妥當。團團要讀書，過一陣子大伯母就帶他回去了，兩邊分開，鬧不起來?！?/br>
    他這么好，杜清檀當然要投桃報李，于是狠夸柳氏和洪氏：“還是婆母和長嫂好，一點不讓我cao心?！?/br>
    獨孤不求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對：“那我呢？”

    杜清檀笑：“你啊，可謂是讓我最cao心的那個了。”

    獨孤不求往她身上撲：“我現(xiàn)在就想讓你cao心cao心，我餓了?！?/br>
    杜清檀把他掀到一旁去：“我還沒出月子呢?！?/br>
    獨孤不求賴著又爬上去：“讓我抱一會兒，我又不是真的要那啥，我就是……”

    他珍惜地摸了又摸：“好軟好香，太難得了……”

    話沒說完，他就感覺到了死亡之凝視。

    杜清檀冷冷地看著他：“終于說實話了，一直嫌我瘦，是吧？”

    “?。俊豹毠虏磺笱燮ひ惶⒖萄b傻：“你說什么呀？哪有這種事?！?/br>
    “太難得了，這話是我讓你說的嗎？”

    “我逗你玩的呢。我是那種膚淺的人嗎？是因為它長在你身上，我才覺著好，不然拿刀壓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肯看一眼的，更不用說摸了?！?/br>
    “嗯哼~”杜清檀笑瞇瞇地道：“我懂，其實吧，我的愛好也很寬廣的……”

    “別說了！”獨孤不求趕緊捂住她的嘴，抱怨：“你這個女人，性子實在是很不好，動不動就威脅人，我為什么就只喜歡你呢？真是的！”

    杜清檀眨眨眼，要掰開他的手說話。

    他又先認了輸：“我似乎聽見孩子哭了，我去瞅瞅?！?/br>
    他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在院子里遇到了獨孤不忮。

    獨孤不忮一個人站在天井里看著天空發(fā)呆，挺寂寞的。

    獨孤不求奇怪地道：“已經(jīng)深夜，阿兄為何不休息，獨自站在這里發(fā)呆？”

    獨孤不忮的表情有些僵硬：“你那兩個侄兒侄女太吵了！”

    “不會吧？梅梅和佳郎最乖了，我都沒聽見他們出聲。”

    獨孤不求很有些懷疑地側著耳朵聽了又聽，確實沒聽見孩子的聲音，再看獨孤不忮的表情，想想自己的處境，就有些明白了。

    肯定是不會說話，被長嫂趕出來了！

    若是從前，他免不了要抓住機會嘲諷長兄幾句。

    現(xiàn)在既已做了父親，長兄又是遠道而來，他也不怎么忍心。

    于是獨孤不求露出慚愧的樣子：“怪我沒考慮周全，家中房舍狹小……明日我去租個邸店，讓大家住得寬綽些。”

    獨孤不忮果然不好意思起來：“倒也不是，其實是你長嫂嫌我煩，不許我在她面前招她的眼。”

    他惴惴的，很擔心獨孤不求會嘲諷幾句，畢竟在獨孤不求面前端了那么多年“長兄如父”的架子。

    誰知獨孤不求上前摟住他的肩膀，長嘆：“那，咱們兄弟倆可真是同病相憐了，我也是被趕出來的。不如，我讓廚房弄幾個小菜，喝一杯？”

    獨孤不忮如釋重負，爽快地答應了。

    二人正要往外走，團團又跟了出來：“加我一個呀，我娘這個時候還不睡，非得拉著我念叨，煩得不行?！?/br>
    獨孤不忮很認真地問：“伯母念叨什么呢？你和我說說，若是念叨的不對，我和她說說。”

    團團嘆息：“就是說我念書的事，靠著阿姐和姐夫，我得以進入四學念書，倘若不出意外，將來也是考明經(jīng)科了。

    不過我對進士科更感興趣，她不許，覺著我們這種人家，一般都考明經(jīng)，為什么要去考進士，那不知道要等多少年?！?/br>
    本朝門閥世家，幾乎都走的明經(jīng)科，畢竟自兩漢以來，儒家經(jīng)典就是世家子弟的專長，一代傳一代，底蘊深厚，普通庶民遠不能比。

    這樣，考試的時候非常占優(yōu)勢，相對來說，入仕也要容易得多。但論尊貴受重視程度，卻是遠不及進士科的，宰相也多由進士出任。

    進士科無需精通經(jīng)學，更重視務實才能和文學天賦，進士有“白衣卿相”之說，卻沒那么容易考取，每年不過取二三十人，僅為明經(jīng)科的十分之一。

    所謂“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可見進士之難得。

    獨孤不忮沉吟片刻，說道：“你很有志氣，不過令堂所慮并非全無道理?！?/br>
    杜家是孤兒寡母，楊氏急需團團早些出仕，支撐門戶，所以她的選擇是務實。獨孤不忮也更傾向于這個。

    團團頗有些失望，看向獨孤不求：“姐夫，你怎么看？”

    第450章 以理服人

    獨孤不求很是認真地道：“我的建議是，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不用擔心養(yǎng)家的事，有我和你jiejie在，你們就有衣穿飯吃?！?/br>
    這是打算長期供團團讀書了。

    團團很是感激：“阿姐早前存下不少資產(chǎn)，都給了我，阿娘也是勤勞之人，家中花用不大，還能支撐下去?！?/br>
    獨孤不忮繃著臉道：“這不是有沒有錢讀書的問題，而是前途問題。杜氏近年以來，已無出色之人在朝堂上嶄露頭角，長此以往，門庭必然沒落！依我看，團團能夠早些出仕才好?！?/br>
    獨孤不求微微笑了：“然后呢？又做一個品級不高、庸碌一生的小官嗎？然后，他的子子孫孫，也仍然緊緊抱著明經(jīng)一途，繼續(xù)這樣下去？若干年之后，還有杜氏門閥嗎？”

    獨孤不忮皺眉：“想說什么就好好地說，陰陽怪氣的做什么？”

    獨孤不求平靜地道：“我還真不是陰陽怪氣。托圣人的福，我這些日子沒什么煩心勞力的公事，得以有空思考一些事情。

    兄長仔細想想，如同杜氏一般，我們獨孤氏是不是也一直在走下坡路，再無出色之人在朝堂上嶄露頭角？”

    說起這個，獨孤不忮神色激憤：“這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他指的是女皇，正是因為女皇爭位，才導致他的生父早死，家族沒落。

    獨孤不求抬起手來，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兄長慎言?！?/br>
    獨孤不忮忿忿地把臉扭到一旁：“圣人開科舉制，刻意擢拔寒門學子，打壓門閥?！?/br>
    這也是爭權的原因，因為門閥枝繁葉茂，彼此之間的關系盤根錯節(jié)，影響到了女皇的權威。

    相反，她若擢拔寒門學子，便可分去門閥世家的權勢。

    且寒門學子一朝躍了龍門，只會對她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寒門與門閥爭斗不休，她更可坐收漁人之利。

    在獨孤不忮看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女皇，只要女皇退位，門閥世家就能重新崛起。

    他固執(zhí)己見：“團團，還是走明經(jīng)科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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