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雪中埋嬌
被冰雪冰封的山路上,一名身著銀色胄甲,手持雙斧的馬頭神仙,全身已經被猛烈的暴雪遮蓋了七八分,腳下的路十分打滑,幾乎每走十步,就得停下來稍作休息,喘一口氣。 化靈極位在陰間極北方位,氣候嚴峻寒冷,唯有犬仙、貓仙、狐仙、獅仙這四類擁有溫暖毛皮的動物仙,才可適應化靈極的低溫,取得該地的優(yōu)勢主導族群地位。 化靈極地勢高低起伏落差大、溝壑錯綜復雜,行走起來大是不易,平時動物仙皆是和同族群聚居住于山間的平坦原野,縱然還是難以避免低溫,但至少比崇高的山嶺上來得舒適許多。 無垠的慘白充斥在能見的一切事物上,來自刀鋸一般的狂風暴雪中,不知源于何處的悲嘶,似真也似假,聽久了,任誰都會認為是幻覺,但,偏偏又不絕于耳,忽近又忽遠。 「呼……」銀色盔甲的馬面將軍一跛一跛地往「北巔嶺」的山頭爬去,因為香甜多汁的「甜糠仁果」便是產于北巔嶺上的峭壁崖,如欲一啖齒頰留香的甘芳,勢必得先挺過從半山腰開始就猛烈颳起的暴風雪。 今日是他離開奈何橋,上北巔嶺的的第二天白天。 暴風雪越下越大,每一團雪球都像刀子一樣撞在馬面將軍的盔甲上,他停下來休息時,都要用雙斧大力剷除身上沉重的積雪,才能繼續(xù)邁步向前行。 大雪紛飛,馬面將軍停下來休息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厚雪幾乎剛剷除又復堆積回原狀,壓得他根本來不及用斧頭剷雪,只好運起體內能量流轉過全身,由內而外發(fā)出通體溫熱,將積雪一次融化,變成溫水,被他引入腰間懸掛的葫蘆里,作為接下來路上的飲用水。 「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凍得都快要說不出話的馬面將軍,知道用體內能量來融化落雪,一定無法支撐他到達山頂,因為他在大雪之中,無法坐下調息,體內能量一旦耗盡,他將同時失去下山的體力。 不只甜糠仁果採集不到,連自己的神仙性命都賠上,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馬面將軍并非一路上都是徒步上山,他從幽冥城中出來時,駕了一片代步的長云,本來還盤算著直接駕云飛上北巔嶺,但飛至半山腰處,暴雪的重量即壓得長云不停下墜,他情急之下,之好將長云暫擱在半山腰處,自己則下來徒步朝山頂進發(fā)。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和霧,鋪天蓋地的雪花不斷灑落,如把那白霧色的天給撕碎了似的。戴著馬頭頭套的馬面將軍,眼神開始渙散…… 「詩雅……」馬面將軍單膝跪地,用斧頭插入地面堆積的厚雪中,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身子不要滑下,腦海中卻浮現了一段前陣子在人間的奇遇,從他的口中沙啞地喊出的,是一個女子的芳名…… 「詩雅……」馬面將軍再度運起體內能量,蒸發(fā)堆積在身上的雪,但不出十秒鐘光景,厚厚的白雪又幾乎將他整個身軀包覆起來,終于把他壓倒在地。 馬面的雙斧插落于厚雪里,但他的腦中,卻反覆回響著那個女孩的名字…… 「詩雅……」 馬面翻了一下身子,卯足全力重新站起來,抖落身上的雪,才想開步往前走,誰知恰好絆到一塊高高的突起物,他本就搖搖欲墜的身軀,扎實地栽了個筋斗,整張臉都埋進了雪里。 馬面回頭一看,那塊突起物細細長長,似是一個人形,而在他剛才絆倒時,踢開了那塊突起物上的一片雪塊,以至于在雪地中,露出了一片深藍色的衣角。 馬面咬緊牙關,奮力站起,緩步到那人形旁邊,用雙斧挖掘那厚雪下的人形。 掘開了一塊雪,新落下的雪又快速把露出的部份覆蓋過去,馬面挖掘了老半天徒勞無功,把心一橫,集中起全身的能量到雙掌,拍出一股熱流,瞬間即融化了眼前的一大片積雪。 「詩雅!」在厚雪被馬面手中拍出的能量全部融化之后,露出來的是一個披頭散發(fā)、全身衣褲溼透,還猶在瑟瑟發(fā)抖的女子,她的雙頰已經凍得花白,紅通通地,嘴唇連一點血色也看不出來,一塊一塊的青紫取代了原有的紅潤。 「詩雅,是你嗎?還能說話嗎?」馬面抱起奄奄一息的女子,把她托在手臂之中,讓她可以靠在他的胸膛上,又替她撥開了額前冰冷潮濕的頭發(fā)。 馬面懷中的女子,正是方詩雅。 很快的,方詩雅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頰,被飄雪落滿。雪片彷彿在她體內扎了根,她的臉竟又白了一個色階,使她雙脣的青紫更加怵目驚心。 馬面抓起方詩雅的手腕,簡單探了一下脈搏,她的心跳不知在雪地中冰封了幾天,早已失去了規(guī)律的跳動,僅存的是若有若無的殘喘。 方詩雅的手腕,和她的臉頰一樣,都是冰涼的,體內的血液不知是否還在流動,本來的血流若是浩蕩江水,她如今的生命只剩下涓涓的小溪流。 「詩雅……」馬面把方詩雅緊摟在胸口,隨即發(fā)現自己的愚癡:他身上的甲冑被冰雪反覆堆積兩日,冰的不亞于新落的冰雪,他把方詩雅摟得越緊,只會加速她的逝去。 「詩雅,你等等,我立刻幫你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柜R面加快了腳步,哪怕是暴雪當頭,寸步難行,他也要護著懷中的人兒,盡量不讓冰雪落在她的臉上,以免凍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