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容易滿足。

    他說了那么重的話，冤枉她攆走她，但他只說了幾句軟話，她就心軟了。哪怕被孟夫人磋磨，也并沒如孟夫人心愿妨礙他，甚至因此受罰。但只是去接她，把她背回來，她就又覺著值了。

    她只怕為自己都沒那么費(fèi)盡心力過，卻為了他傾盡所有。

    她離開的時(shí)候，盤纏夠不夠？路上會不會吃苦？那樣?jì)勺塑洃B(tài)的姑娘，倘或遇上歹人……

    鄭蔚鼻尖酸澀，他甚至不配去想她，去擔(dān)心她。畢竟把她逼到如今境地的人，就是他。

    衣衫被抽打破損，還有一道道傷痕，他只是擦過不流血后，就換了身干凈衣裳，又往沈家去了。

    這回沈?yàn)t料定他會來，正在石榴樹下坐著，一壺小酒，一碟子花生米，翹著腳逗鸚哥兒說話。

    鄭蔚被帶進(jìn)去，朝他拱手見禮，沈?yàn)t丟了顆花生，鸚哥兒飛起來叼了，又落在架子上，逗得沈?yàn)t笑了笑，然后才同鄭蔚道：

    “你找她做什么？”

    鄭蔚沒做聲，沈?yàn)t拍了拍衣裳上的花生皮：

    “她現(xiàn)在挺好的，她jiejie安排了人照顧她，你不要去打攪的好?！?/br>
    鄭蔚從沈?yàn)t那句安排了人照顧她里聽出了些許不同的滋味，他看向沈?yàn)t，沈?yàn)t笑：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br>
    鄭蔚低頭，緊緊攥住了手。

    當(dāng)胡珊蘭身邊有另一個(gè)人陪伴時(shí)，他不敢想。

    “澤安州那么大，你未必能找到，即便找到了，沒準(zhǔn)兒下場也會不好，何必呢?！?/br>
    沈?yàn)t說這話時(shí)的語氣根本沒有替他著想的意思，全是幸災(zāi)樂禍。

    “那就……死她手里，也是我的圓滿。”

    “嘖嘖嘖?！?/br>
    沈?yàn)t搖頭：

    “何必呢？早干什么去了？”

    “大人，我想去澤安州?！?/br>
    “你想去就去了？”

    沈?yàn)t冷笑，在得知鄭蔚的所作所為后，對他也很不屑一顧。但鄭蔚方才說，死在胡珊蘭手里……這事兒倒是行。他那素未謀面的姨妹，鬧的這事兒把胡瑜蘭氣的兩天沒好睡，把人送過去吃些苦頭，叫人消減些許憤怒，總也是好的。

    誰還不想報(bào)仇呢？

    次日，朝中對鄭蔚的處罰下來了。

    免了翰林院的職務(wù)，杖責(zé)二十。但并未革除旁的，旨意上也言明他才學(xué)出眾，誠心悔過，大抵是要派去外任，或者補(bǔ)缺了。

    沈?yàn)t領(lǐng)了來監(jiān)刑的職，看著羽林衛(wèi)把他按倒，他伸了伸手，那支行刑的木杖就到他手里了。

    “鄭六郎，你該知道本將是做什么的。別說二十杖，十杖，本將就能打的你喪命?！?/br>
    沈?yàn)t憋一肚子火，這東西氣的胡瑜蘭幾天沒吃好飯，要不是看在皇上下的命令，他把人打死了說不過去，非打死這兔崽子不可！

    他往手心呸呸兩下搓了搓，使勁兒打下去。

    二十杖？皮開rou綻還是行的。

    這時(shí)候的胡珊蘭正在趕往澤安洲的路上。

    船行這些日子，幸而有沈潤保護(hù)，一路穩(wěn)妥。下船后又行兩三日，才算到了澤安洲。嗅著這里熟悉的氣息，胡珊蘭覺著心都踏實(shí)了下來。

    沈潤起先沉默寡言，一把大刀委實(shí)嚇人，但日子長了就發(fā)現(xiàn)，是個(gè)面冷心熱的人。

    胡珊蘭就在澤安州州府昴城落下，忙碌兩日相看了一處不大，有些偏僻，卻勝在寧靜的小院子里。她才安頓下來，這日有人敲門，冬兒才開門就驚呼道：

    “大爺？”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上午十點(diǎn)更！

    第二十五章 生意

    盛夏酷暑, 正在樹下扇扇子的胡珊蘭頓住了。

    胡青羽沉著臉跟在沈潤身后進(jìn)來了，待看見樹下的胡珊蘭，頓時(shí)擰眉, 臉色越加難看。

    胡珊蘭心也一沉, 慢慢站起來, 但腿軟了一下, 趔趄著忙扶住樹。

    “怎么鬧成這樣，也不與我說一聲？”

    胡青羽快速走過來，上下打量她幾眼, 似乎憋著口氣，卻又無可奈何。

    胡珊蘭離開鄭家對鄭家來說是最好的借口，可以不必給胡家交代，還能撕破曾與胡家口頭上的約定, 讓鄭蔚與平章公府結(jié)親。所以這時(shí)候鄭尚書想必已與胡泰知會過這些，胡珊蘭猜測，胡青羽是不是來問罪的。

    胡青羽坐下, 看茶盤里還有空杯子，自顧自倒茶, 連喝了幾杯，把一壺茶都喝空了，才算勉強(qiáng)平了那口氣。在胡珊蘭的惴惴不安下道：

    “還有銀子沒了？”

    胡珊蘭沒做聲, 冬兒在旁邊低聲道：

    “沒，沒了。”

    一共二百來兩銀子, 這一路船費(fèi)雇車, 沿途吃喝住宿, 沈潤一路保護(hù)她們, 總不好還叫他出銀子, 到澤安州后又買了這個(gè)院子，確實(shí)剩的不多了。

    “你預(yù)備怎么過活？”

    “我，我與人做些針線，漿洗衣裳，還是能養(yǎng)活自己的。”

    胡青羽心氣又不順了。

    胡家的女兒都淪落到給人做針線漿洗衣裳過活的地步了？

    “你二姐給我寫信說了你在鄭家的事?！?/br>
    胡珊蘭詫異了一下，緩了緩，扇子又開始搖了。要是這樣，還真不算什么大事了。她這才有閑心，叫冬兒給茶壺續(xù)了水。

    胡青羽看已然沒了顏色和味道的茶水，心里難受的很。也知道胡珊蘭方才乍然見他之下的意外和緊張。她怕胡家對她私逃鄭家進(jìn)行責(zé)難，更怕胡家再度把她拘回去，待價(jià)而沽。畢竟她是個(gè)姿色不俗的姑娘，在清源洲名聲不小。

    “鄭家不做人，爹那邊你不用管，也不要回去，就在這邊安安生生的過日子，短什么缺什么，都與我說。”

    當(dāng)初胡泰送女入京時(shí)，胡青羽就覺著不妥當(dāng)。胡家日子過的好，很犯不上做這種賣女一樣的事情，但他終究沒有阻攔，而在胡瑜蘭的信送來時(shí)，這種當(dāng)初沒有阻攔的深深后悔，更是讓他難過至極。

    他掃了眼院子，覺著太過寒酸，只七八間屋，當(dāng)庭一個(gè)院子。這還是小事，這么個(gè)妙齡姑娘，又生的可人意，只主仆兩個(gè)在這兒，確實(shí)不妥。

    但胡珊蘭出事后逃離鄭家，沒有選擇回胡家而是孤身到此，可見當(dāng)初他爹把人送出去，也叫她寒了心。

    她顯然不想再與鄭家胡家有瓜葛，但他還是取了幾張銀票。

    “這不是胡家的銀子，是我與你嫂子自己的鋪?zhàn)淤嵉腻X，你別推脫，我做兄長的，照應(yīng)你本也應(yīng)當(dāng)?！?/br>
    “大哥，我能過得去。”

    胡青羽蹙眉：

    “那你只當(dāng)是胡家分家給你的，這還遠(yuǎn)不夠。你只想胡家選皇商的事你出力不小，這都是你該得的。”

    胡珊蘭為胡家選皇商，確實(shí)付出了不小的代價(jià)。被人欺騙利用，耗盡身家，還丟了名聲。一個(gè)姑娘沒了名聲那真是叫人活的艱難的事。

    胡珊蘭忍不住笑了笑：

    “大哥，哪有分家給女兒分銀子的。”

    胡青羽長長的出了口氣：

    “做大哥的沒本事，沒法兒替你討公道?！?/br>
    但他會勸胡泰，不要再生與鄭家結(jié)親的心思。盛京權(quán)貴不知凡幾，胡家如今也已是皇商，反正都要花銀子，結(jié)交誰不是結(jié)交？

    沈潤聽兄妹二人說了半晌話，忽然道：

    “胡姑娘會打理鋪?zhàn)用?？?/br>
    兄妹看過去，胡珊蘭才道：

    “生意上的事知道一些，但也只是布莊的生意。”

    沈潤道：

    “那就行，沈家在澤安洲有幾個(gè)鋪面，前陣子被管事的蒙騙，人財(cái)兩空，姑娘若有心，可否愿意替咱們打點(diǎn)鋪?zhàn)?？?/br>
    胡珊蘭想這大抵是胡瑜蘭特意交代對她的照顧，才要開口，胡青羽卻道：

    “我meimei不與人做管事，要做，就做老板。那兩間鋪?zhàn)釉谀膬?？是否繁華？鋪面可大？周邊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可否穩(wěn)妥？”

    沈潤答了，胡青羽道：

    “西街的鋪?zhàn)泳退懔?，那里寥落，倒是東大街的鋪?zhàn)舆€行，地處繁華，也離王府近。”

    胡珊蘭怔怔的，就見胡青羽將那幾張銀票往她懷里塞去：

    “我妹子租你們鋪?zhàn)?，自己開店?！?/br>
    “??？”

    胡珊蘭詫異，沈潤想了想：

    “合作？”

    胡青羽也想了想，做商人的，與官家的人合作，有背景靠山，這生意才做的順當(dāng)，尤其適合胡珊蘭這樣的孤身姑娘，遂點(diǎn)頭：

    “行?！?/br>
    胡珊蘭還沒緩過神，生意就已談妥了。實(shí)則她也有這個(gè)心思，原想把僅剩不多的首飾典當(dāng)了，去盤個(gè)小鋪?zhàn)幼鲂┬”旧猓珱]想到胡青羽來了，沈潤也有意相助。胡珊蘭張了張嘴，胡青羽立刻道：

    “就這么定了！”

    他以為胡珊蘭要拒絕，誰知胡珊蘭道：

    “大哥，我從哪兒拿布？”

    胡青羽梗了一下，才道：

    “這還不好說？”

    他看胡珊蘭抿了抿嘴，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