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姜冉陰沉著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自然不會被他這種氣氛迷惑，都一起同吃同住一個暑假，他的腰，他的腿，她哪沒碰過，要是這點抵抗力都沒有，她豈不是白活了二十幾年？

    道理是這個道理。

    而此時此刻他懶洋洋靠在那望著她，卻還是一下子讓她想起了昨天她在剪輯視頻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里居然那么多這狗崽子的素材，從第一天穿鞋開始……

    她居然一個沒刪。

    以前給學(xué)生拍視頻她都是投送轉(zhuǎn)角學(xué)生后秒刪的。

    一個個視頻翻過去，他在雪地上摔跤滾出去，他被別人撞，他坐在地上執(zhí)著地伸著手示意她，他也要手拉手推坡——

    姜冉自己都不知道她當時是懷揣著什么樣的心情剪完那一個視頻，上傳到網(wǎng)上的。

    依稀記得當時，旁邊的同僚男滑手問了句：【剪什么視頻呢？笑的那么開心？】

    ……哦，所以當時她笑了？

    淦！

    大腦嗡嗡的，她內(nèi)心有些震驚，滿腦子困惑昨天她在笑啊笑個什么東西來著？！

    這份震驚很快變成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式的遷怒，她從檢討自己變成了討伐他，心想他又是怎么敢跟她開這種玩笑的，是她最近太好說話了怎么了？

    臉上陰晴不定，最后她放棄了和他繼續(xù)對峙浪費時間，轉(zhuǎn)身，抬腳往校門方向走準備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見她要走，身后原本靠著墻的少年臉上的放浪終于收斂了點，站直了身體，盯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了三五米……

    似乎是真的準備扔下他不理。

    他唇角一抿，收起了那股吊兒郎當?shù)膭?，仗著自己腿長，三五步就追上了她……跟在她身后也不敢靠近，更不敢像平日里那樣伸手拉她，就是稍稍彎腰，努力讓自己的上半身湊到她身邊，小聲地說：“我說真的?！?/br>
    姜冉?jīng)]理他。

    越走越快。

    北皎倒是無所謂，她都快小跑起來了，對他來說不過是步子變大了一些，甚至平穩(wěn)氣息都沒多少改變，保持著和她的原本距離，自顧自地說：“你想想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宋迭那種人不合適你，你看他好像什么都好，其實神神秘秘的，家里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性格也陰晴不定，你看得透他么？……他這種人，打球打得好，學(xué)習好，長得不差，肯定很受歡迎，中學(xué)時期都不知道有過多少女朋友?！?/br>
    他到后面完全是臆想式搬弄是非，像個長舌婦。

    “他臟了，要不得。”

    總結(jié)完，少年停頓了下，正在他組織語言在想還有什么沒那么離譜但是也能拿出來胡說八道的罪名，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來，轉(zhuǎn)過身瞪著他。

    北皎：“？”

    瞪我干什么？

    姜冉：“打球打得好，學(xué)習好，長得不差，你在說你自己嗎？”

    北皎條件反射一臉困惑，但是三秒后他反應(yīng)過來好像確實也是這樣沒錯，他點點頭：“但我沒錢，礦泉水都舍不得給別人買，不會有女生喜歡我的?！?/br>
    其實是放屁。

    小紙條什么的他抽屜里沒少被塞過，他都是全部收集起來拿去直接丟掉，如果被塞食物，他自己餓死也不會吃一口，全部進了同桌或者周圍其他同學(xué)的肚子。

    對于追求者他完全一碗水端平，絕不偏袒任何一個人地鐵石心腸。

    ……為這事，他中學(xué)時在女生們心中形象甚至更上一層樓。

    大家覺得他好公平，反正無論是校花還是小透明，都追不到。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他沒理過那些人的。

    “我很清白，身心雙潔?！?/br>
    北皎補充。

    “……”

    姜冉是真的無語凝噎。

    ……完全不知道他天天在網(wǎng)上看什么亂七八糟的天雷東西。

    用詞潮得她差點兒都反應(yīng)不過來。

    她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就看他一臉驕傲的樣子，忍不住嘲諷：“好得很，那你繼續(xù)保持？”

    他三兩步追上她，跟她并肩而行，身體卻忍不住往她那邊靠，直到他刻意歪過去的肩膀輕輕撞到了她的肩膀。

    “那倒也不用吧，我也沒準備當和尚——”

    “北皎?！?/br>
    她蹙眉。

    他一看她蹙眉又叫他全名就覺得氣氛不對勁，下意識地抬起手，飛快壓了壓她的眉心，就想把她眉間的皺褶壓平。

    她不輕不重地拍開他的手，“別和我開這種玩笑。”她語氣有些淡，“煩得很?！?/br>
    她聲音聽上去好像是真心地。

    弄得他臉上的情緒也跟著猛地低壓了些。

    此時兩人已經(jīng)快要并肩走出校園，她低頭從包里拿出車鑰匙，遠遠地解鎖，加快步伐，爬上車。

    車門“啪”地被關(guān)上，這一次，只剩下少年孤零零地被扔在車外艷陽天下，透過車窗玻璃，他勉強可以看見她坐在里面，還是皺著眉。

    好像真的不太高興的樣子。

    一瞬間，他的心情果然變得很差。

    “沒開玩笑?！?/br>
    隔著空氣，知道她聽不見了，他收起了臉上的一切情緒，面無表情地用有點生氣的語氣說——

    “明明是認真的?！?/br>
    ……

    這邊。

    一路心煩意亂。

    然而添亂子的人卻沒準備放過她。

    姜冉剛回到家，就接到了來自姜懷民的越洋電話，沒別的意思，就是照常問問她，她的便宜阿弟怎么樣了，有沒有被她像是小學(xué)時候養(yǎng)那種二塊錢一只的小鴨子似的三天之內(nèi)必然養(yǎng)死？

    看看多會說話，也不知道他到底盼著這小崽子死還是盼著他活。

    “好得很，我暑假還教他滑雪了，上頭的喲，天天早上八點準時叫我起床頂門，我像是接了個什么幼兒園暑假托管夏令營……前幾天參加比賽，還拿了個小名次?！?/br>
    她剛開始是嘲諷加抱怨，講到最后尾音又詭異地上翹，大概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語氣有多驕傲，跟自己拿了名次似的。

    “這么好，”姜懷民也很滿意，“那等寒假你應(yīng)該帶他來加拿大的嘛，這邊的雪場也很好，我們還可以一家團聚。”

    ”免了，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還是法律關(guān)系啊還一家團聚——而且機票那么貴，你想要他命嗎？”

    “他人呢？”

    “今天九月一日，二個小時前，人已經(jīng)活蹦亂跳的送回學(xué)校上課了?！?/br>
    還因為吃得太飽學(xué)會對著jiejie胡說八道了，滿嘴跑火車……她在心里很不滿意地補充。

    她握著電話，一邊分神打電話，一邊在餐廳三進三出，就這也沒想好晚餐吃什么。

    拉開冰箱，里面放著幾顆蘋果，還有一壺新鮮的檸檬蜂蜜水。

    姜冉拿出來倒了一杯，過程中又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發(fā)現(xiàn)壺里面的檸檬削皮去籽了，切的整整齊齊，可以看出處理檸檬的人刀功了得。

    她喝了一口酸甜的蜂蜜水，恍惚想起，以前檸檬水都是不削皮的，后來她有一次提過感覺檸檬水有點苦，北皎順勢接過她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挑眉：哪里苦，是不是你心里苦？

    她和他爭得雞飛狗跳，還上各種社交軟件查閱，為了證明檸檬泡水不去皮去籽就是會發(fā)苦。

    最后他把那一壺水咕嚕咕嚕全喝了，完了一抿唇，罵她事多難伺候。

    “你在轉(zhuǎn)悠什么？”視頻那邊，姜懷民問她，“沒頭蒼蠅似的?！?/br>
    “……”

    姜冉回過神來。

    “在想晚餐吃什么。”

    以及品味家里突然變成一個人，有點空。

    “以前都是北皎直接做或者外賣訂，我只負責買菜?！?/br>
    在過去的兩個月，到了飯點，她的辛德瑞拉阿弟會施展魔法將吃的變到桌子上，她只負責吃，吃完筷子一扔回沙發(fā)看電視或者玩兒手機，洗碗？筷子都不可能洗。

    而現(xiàn)在，就像是辛德瑞拉來到十二點，魔法失效，一切生活又打回原形。

    以前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

    沒有魔法之前，她也活得很好。

    后來他來了。

    她成了廢物。

    他又走了，

    姜冉頹廢地躺倒在沙發(fā)上，一頭柔軟的長卷發(fā)蓋住她的臉，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心情亂糟糟地瞪著天花板：要不不吃了？

    電話那邊姜懷民驚呼：“夭壽啦，到底是你養(yǎng)他還是他養(yǎng)你！我讓你照顧弟弟，你給自己找了個男仆？！”

    這指控就很過分了，姜冉剛想反駁說，她也是偶爾有給買菜錢的，后來一想，聘請男仆可不也得給錢？

    她暴躁地掛了電話。

    這時候，微信里跳出新的消息提示音，她點開看了眼，某只剛剛返校的十二點限定狗崽子給她發(fā)來了新的消息，一張圖片。

    她翻身坐起來。

    飛快點開信息看，是他發(fā)的今晚吃的，清湯寡水的百合炒西芹，外加二兩白米飯。

    【北皎：「圖片」】

    【北皎：干凈又衛(wèi)生？】

    【是誰的冉冉鴨：？】

    她正奇怪為什么能有中國人的語文差到這個程度連好好地用形容詞描述一道菜都做不到。

    【北皎：和我的人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