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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第3節(jié)

    元燦霓糾結(jié)另外的節(jié)點:“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托元進凱的“照顧”,初中部沒有人敢跟她交朋友,她的晦氣比才氣大。

    “那天你沒摔壞吧?”他的眼光落在她小臂的劃痕上,淺褐色的好幾道,車轍似的。

    “沒事?!彼ǜ尚”?,迅速拉下袖口。

    還未來得及體會他的關(guān)心,商宇話鋒一轉(zhuǎn),“我家桂花樹被你壓壞了怎么辦?”

    元燦霓懵然,一沒想到樹是他家的,二沒想到還能壓壞,明明沒聽到斷裂聲……

    她咬咬牙,梗著脖子,“證據(jù)呢?”

    遠處許卓泓喚他,商宇旋即淡笑,拋下一句“逗你玩的”,往聲源走開了。

    那之后,商宇跟雨后春筍一般,突然從她的周圍冒頭,體育課,上下學(xué)路上,甚至同班女生的口中,都有商宇出沒痕跡。

    元燦霓才漸漸知道他的名字和背景,比她高一級,畢業(yè)班的學(xué)霸,老師總想忽悠他簽約直升高中部,據(jù)說他志在殺去重點高中榜首的宜中稱霸。

    元燦霓緊了緊披肩,特別蓋住漏風(fēng)的深v領(lǐng),挪著兩只凍腳回急診室。

    經(jīng)過一番救治,加之來院前處置妥當(dāng),尹朝情況穩(wěn)定,就是光著下半身蓋被子,那份尷尬比棉被還厚重。

    “感覺怎么樣?”元燦霓問。

    尹朝嘆氣翻白眼,準(zhǔn)備翹辮子一般,伸過沒打吊針那只手,“手機給我一下?!?/br>
    元燦霓沒動,“你休息一下吧?!?/br>
    尹朝說:“我要不看手機,明天就直接退休了?!?/br>
    元燦霓也嘆,體內(nèi)暖氣跟著氣息泄露,整個人又冷了幾分,不禁羨慕尹朝的棉被。掏口袋和攏披肩不能同步,她一松手,原來的打扮便自然暴露。

    一經(jīng)對比,尹朝才恍然元燦霓身上那份異常,“你怎么多了一條圍巾,哪個野男人的?”

    工作關(guān)系,他認識這款圍巾是在一個謀財害命的兇案現(xiàn)場,知道它的價值,元燦霓這種負債讀書,工作一年剛開始還債的小白領(lǐng)壓根消費不起,貸款買正品或者干脆買高仿都背離她的消費觀。

    尹朝有閑心八卦,證明情緒和情況穩(wěn)定。元燦霓稍稍放心,還給他手機,癡女似的攏緊披肩。

    明明兩個熟人的身體情況都不太妙,她本暢快不起來,吐出那幾個字時,卻自帶了一股難以抑制的繾綣——

    “我初戀的?!?/br>
    第3章

    元燦霓出門匆忙,手機電量告急,拐到候診大廳租了一個移動電寶,回來時尹朝的病床邊多了一人。

    “咦,你不在上班嗎?”

    姜婧雙手插在白大褂里,“晚上沒什么大事,出來打個醬油?!?/br>
    元燦霓立刻跟尹朝坦白,“我可沒跟她說?!?/br>
    尹朝不喜歡興師動眾,看一堆人圍著他哭喪,入職前給自己下了“鐵律”:不殘不死不通知家人。

    姜婧淡淡道:“我同門跟我說的,霓霓剛送我來上班他見過?!?/br>
    尹朝嘆道:“是了,這個醫(yī)院到處都是你的眼線?!?/br>
    姜婧又重復(fù)一遍醫(yī)生的診斷,叫尹朝放心,等明天轉(zhuǎn)到燒傷科普通病房她可以照看一下。

    “哎,擱這等我呢。怎么就碰上你輪轉(zhuǎn)到燒傷科去了?!?/br>
    尹朝哀嚎一聲,兩眼一閉,只能裝睡打呼。

    元燦霓和姜婧相視一笑。

    姜婧眼神一轉(zhuǎn),輕聲說:“剛我聽說商宇也來醫(yī)院了。”

    元燦霓愣了愣,換一只手扣住手機和充電寶,擠出一個笑,模仿尹朝前頭的口吻,稍顯中氣不足。

    “這個醫(yī)院到處都是你的眼線?!?/br>
    姜婧說:“許卓泓問我哪個醫(yī)院晚上看發(fā)燒好一點,商宇情況比較特殊,怕病情影響身體其他機能。我就讓他來我們醫(yī)院?!?/br>
    “剛才手忙腳亂,沒說上話?!痹獱N霓悶聲悶氣。

    姜婧不做他想,應(yīng)了一聲。

    尹朝早已睜開眼,交替盯著她倆,燙傷與困頓沒影響他的銳利,目光像審判嫌犯。

    “原來他叫商宇啊?!?/br>
    姜婧訝然:“你也見到了?”

    “沒有,”尹朝說,“就是以前霓霓老是提,我那誰我那誰——”

    蒼白的臉浮現(xiàn)兩朵紅暈,元燦霓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瞪他:“我哪有!我一直說的是商宇?!?/br>
    姜婧跟商宇高中同屆不同班,當(dāng)然聽說過他的緋聞,可不止一條,有人說商宇初中就跟元燦霓談了,更多人說女友另有其人。元燦霓從來沒透過底,她一直默認后面一種說法,畢竟那對后來一起赴美留學(xué)了。

    翹班不宜久留,姜婧沒計較太多,檢查自己的筆還在口袋,便回科室。

    尹朝幽幽盯著元燦霓:“原來只有我知道你初戀的秘密?”

    元燦霓又攏了下披肩,垂眼把電寶遞給他,“先給你充一會吧?!?/br>
    尹朝的目光定定鎖住她,非要審出一個結(jié)果,元燦霓哪里是他的對手,投降伴隨著難堪:“只是一廂情愿?!?/br>
    尹朝于心不忍,接過電寶,“我喊我同事過來送你回家睡覺。”

    回到翠屏苑,已過零點。

    元燦霓又在筆電上搗鼓,文檔打開太多,正在編輯的這個只顯示了一部分標(biāo)題《26歲……》。

    里面是好幾頁的愿望清單,開頭許多條目已經(jīng)劃掉,標(biāo)注了日期。時間線一部分錯亂,一部分順序。

    她拉到最后一個條目“跟商宇見面”,加粗標(biāo)紅,打下昨天日期。

    其中還夾著長長的未完成條目,一下子跳到結(jié)尾,她有些不知所措。

    次日元燦霓由鬧鐘叫醒,準(zhǔn)備去替尹朝同事的班,一開門便迎上尹朝的母親。

    羅彩芳在她爺爺元生忠的別墅當(dāng)住家阿姨,也算元燦霓的阿姨,但勝似阿姨。她以前那張一米的床鋪就打在地下一層保姆間外的走廊,與采光井毗鄰。

    芳姨每周日休息,基本每個月過來一次給他們做頓豐盛的,或者捎一些老鄉(xiāng)帶回的特產(chǎn)。這天就說好送臘腸,計劃給昨晚的砂鍋打亂,元燦霓接到人只能往醫(yī)院里帶。

    無論安慰多少次“尹朝過幾天就能出院”,芳姨還是哀聲連天,又開始老調(diào)重彈早知道不讓他上公安大學(xué)。

    芳姨讓她指個路,自己進去,“霓霓,老先生讓我喊你中午前回去一趟,你可別忘了。”

    芳姨把元生忠稱為老先生,元燦霓父親一家三口分別是老板、老板娘和小老板,必要時在前面多添一個“東家”。

    家事讓一個保姆傳話本來稍顯怪異,但芳姨宅心仁厚,在元家十幾年,早習(xí)慣了傳聲筒的角色,除了打罵,元家人幾乎不會理會這個孤女。

    就連元進凱上了高中后,成熟幾分,一門心思追女神,對元燦霓的獵殺也降級成了漠視。

    元燦霓只得打車回荔茵嘉園。

    元家早年婆媳關(guān)系不和,元生忠攜妻子另住一棟庭院式別墅,遠香近臭,家庭關(guān)系維系了表面和洽。后來這份平靜曾被元燦霓的到來短暫打碎。兒媳鄒小黛嫌棄野丫頭,可論先來后到,她才是那個“小三”。兒子元傳捷沉默如隱形,始終不愿面對十幾年前犯的迷糊。孫兒元進凱滾地大鬧,拒絕搶食的半路jiejie。

    元生忠拿出董事長的魄力,替兒子收下喪母的元家骨rou,寬慰眾人說相信他,生意人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元家人今日倒來得整整齊齊。

    “爺爺,聽說您找我?!痹獱N霓恍若進了老總辦公室,泰山壓頂,準(zhǔn)備接受批/斗。

    元生忠扶著精致的拐杖頭,冷哼一聲,白胡子似跟著翻飛,目光撇向扶手——

    那里不規(guī)不矩倚坐著他寶貝的孫子。

    元進凱從身后抽出一樣?xùn)|西,啪地甩向茶幾。

    文件袋里的白給木頭的暗紅襯得愈發(fā)刺目,再探身細看,可見那句關(guān)鍵病史:5年前切除左側(cè)卵巢畸胎瘤,檢查結(jié)果原發(fā)性不孕。

    “咦,早上怎么也找不到,原來忘在這里?!?/br>
    元燦霓嗓音輕盈,正待彎腰拾取,卻被元進凱一把搶回,免得給她再用一次。

    她沒搶,反正只是贗品。

    元生忠把拐杖當(dāng)禪杖用,跟法海似的,舂一下地板,用行將朽木的聲音呵斥:“你病歷上寫著什么東西,怎么能讓外人看到這種東西,晦氣!”

    “當(dāng)初我說身體里長了東西,你們懷疑是懷孕,我說卵巢畸胎瘤,你們也不相信;現(xiàn)在病例上都寫著了……”

    元燦霓像敘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小事,也是一部分事實。她的表情毫無破綻。

    “你是給男的打胎打多了吧!”元進凱抱著胳膊,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都嫌晦氣。

    全場震驚,唯一沒反應(yīng)的兩位:一位是麻木的當(dāng)事人,另一位是麻木過頭確診老年癡呆的元奶奶。

    “進凱!”他的母親鄒小黛喝止,并非看不慣兒子羞辱他人,而是不想為此粗魯,丟了風(fēng)度。

    臺詞若出自其他親戚之口,她估計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嗑瓜子。誰不愛看戲扯皮。

    “都沒結(jié)過婚沒懷過孕誰給你查不孕不育,”鄒小黛半點不相信,“女孩子一點都不知道自愛?!?/br>
    元燦霓經(jīng)常吵架吵一半沒了氣,不知道忍耐力太強還是不屑爭辯。

    沉默無形佐證了猜測,元家兩位男家長面色敗喪,狀如進了一批滯銷貨。

    自我抹黑和被人編排,到底還是后者令人憤怒。元燦霓低頭,暗暗扣著指尖,貌若如泣如訴,“像我這樣在相親市場上恐怕銷路不好,我也沒辦法。不管能不能結(jié)婚,欠家里的錢,我會按時還清?!?/br>
    欠債之路從18歲開始,說是欠家里,借條上的債主卻是元進凱。

    元生忠當(dāng)年算盤打得啪啪響,說教孫子錢生錢,第一步就是給元燦霓放貸,考驗他有沒有追回的本事。

    元進凱一聽嫁姐無望,豈能鎮(zhèn)定。他從國外野雞大學(xué)“鍍金”回國后,既不肯外出找工作,也不愿進家里公司,整天跟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揮霍無度正需要元燦霓一次性填充小金庫。

    不然元燦霓一個月還幾千塊,塞牙縫都不夠,他得捱到猴年馬月。

    他屁股裝了彈簧,噌地起身,“我現(xiàn)在缺錢用,你要是年底還不完,我就上法院起訴你?!?/br>
    元傳捷面現(xiàn)隱憂,親戚間欠債不足為奇,鬧上法院卻有傷家風(fēng)。若是讓人知曉元家把女兒告成老賴,更沒有婆家敢接這塊燙手山芋。

    追債一事還得徐徐圖之。

    遠進凱的方法雖不磊落,不失為一種威脅與壓力。

    老謀深算的生意人捕捉到女兒眼底一絲真實的慌亂,生出一股勝券在握的淡然,與對兒子的自豪。

    元進凱總算漲了點本事,拿捏住蛇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