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蠱蟲又發(fā)作了。”老大夫把脈一瞧，忍不住嘆了口氣。“公子需要靜養(yǎng)。既然都到別苑來了，怎么還把心思放在公務(wù)上?”

    “唉，這不是，這不是圣上器重公子……公子這勞心費力的……”管家在一邊沒了聲音，看向床上的人，眼里有些不甘與悲傷。

    柔只聽得不甚明白。

    當(dāng)朝天子與懷璧郡王本就是相親相敬的表兄弟關(guān)系，自先皇托孤以來，裴硯許輔佐天子多年，恪盡職守，但也有不少人揣測他是狼子野心，意在高位。諸如此般的流言隨著小皇帝的成長愈演愈烈，懷璧郡王早已是有實無名的“攝政王”，但是君臣之間關(guān)系親密，聽聞皇帝時常跑到裴府與裴硯許抵足而眠。自裴硯許中蠱傷腿后，流言有些許平靜。

    傷了腿的老虎，又能有幾分兇性？

    紀(jì)柔只長在民間，自是不知內(nèi)中乾坤。

    裴硯許的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唇色也是極為慘白。他跌進柔只懷里的時候，柔只觸到了他的背骨。他的脊骨很突出，就像內(nèi)里的性格一樣尖銳，藏在衣袍底下叫人看不出。旁人只見這一尊玉雕玉質(zhì)蓋華，溫潤似水，卻不見內(nèi)里堅韌如冰，強硬比金。

    也許是裴家罪孽太重，才叫二房子嗣行路茫茫。柔只看著他，又看見了這些年在塵世中掙扎前行的自己。還好，她有奶娘，那是僅存的一點火燭，而裴硯許，誰又為他提燈，照他夜行？

    “本來公子說十天后啟程返回裴家，這下……我已告知府內(nèi)，叫他們早做準(zhǔn)備?！崩瞎芗议_口道，也不知道是對著誰說。

    柔只感覺有些怪異，便問，“裴府的其他人呢？”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家主病重，怎么不見有人來探望？”

    管家和大夫皆是一愣。

    “裴家命途多舛，子嗣凋零……現(xiàn)在嫡脈只剩公子一人，還剩個老太君住在偏院，長年臥病在床。旁支也基本回了祖地，整個裴氏加起來估計都不剩幾個人了?！惫芗亦止镜?，眼神有些閃爍。

    柔只驚訝到，“裴氏可是大家族啊！”

    管家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敷衍地回道，“是啊，這不是命不好嗎，不然怎么會傾頹至此。嫡系更是只有公子一人，再無兄弟姐妹。唉，可憐公子，孤家寡人，不過若非如此，何必找柔只你來治這蠱毒呢?！?/br>
    老大夫聽了，瞥了管家一眼，“哼，怕就算裴家子弟繁茂，個個健全在世，公子也不屑找他們吧。”柔只還未來得及理解話中深意，老大夫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爛根上能長出什么好枝，不如全剪了，主脈才好活?！?/br>
    管家啞口無言，柔只眉頭緊皺。

    裴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到如今的地步？  裴家老太君膝下育有兩兒一女，更別提其余的庶子庶女，這十幾年間，偌大家族竟然已頹敗如斯。

    長寧長公主去世時，柔只才四歲。她的母親在同年離世，而她的生身父親，裴家二爺，是在她六歲那年，在一次宴席上醉酒溺水而亡。那其余人呢？

    一種古怪的直覺躥上心頭，柔只總覺得其中的彎彎繞繞，必定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