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
畫面定格,鐘弋把照片保存在手機上。 他突然想到,假如楚初知道她父母的盒子被他挖了出來會怎樣看他? 鐘弋表情微滯,逃避似得向后退了一步。 楚初感覺身后的人退后,她轉(zhuǎn)身面向他,抬了一下頭,看了一會兒,說:“你好像,長高了?!?/br> 鐘弋有些不自在道:“今年夏天一直在躥個兒,應該有192了。” 他本身沒感覺到自己長高,主要原因在于,他望向楚初的角度與從前并沒有什么兩樣。 “看來,你也長了。”鐘弋道,“有多少?” 楚初:“175呢,長了足足五公分?!?/br> 她說話的時候,特意壓了嗓子,像撒嬌。 鐘弋只覺得在聽下去,他今天別想離開學校了。所以,他克制地向楚初道別,拿著班長發(fā)下來的合照,落荒而逃。 * 這個暑假好像變得異常漫長。 鐘弋接管老街的開發(fā)權(quán)后,一個月不到老街所有的大街小巷都被工人推成了平地。 圍擋里工人天天忙忙碌碌,圍擋外行人漸漸變得稀少。 鐘弋好似愛上了這塊區(qū)域,一有空就愛來工地上看看,有時會跟著建筑師繞著工地從上逛到下;有時會跟著包工頭坐在土坑上一起抽煙;有時他會看著老榕樹原先在的位置發(fā)呆;有時會跟工人一起吃盒飯… 日子漸漸過到填報志愿的時候。 鐘弋向云姨發(fā)送了消息,詢問楚初打算報哪所大學。 他特意查了國防大學的錄取分數(shù)線。 其實,楚初的分數(shù)少了錄取線7分。 云姨同他講,楚初想要復讀。 她好像鐵了心要上這所大學。 鐘弋知道這個消息后,去了一趟植物市場,買了一顆柚子樹苗。 對于楚初的決定,他選擇認同。 但對于挖出來的老榕樹,他想親手種下一棵樹,以此彌補他心中的愧疚。 工地上已經(jīng)開始建地基,原先老榕樹所在的位置并不適合現(xiàn)在種樹,但鐘弋執(zhí)拗的還是拿著鐵鍬,挖土。 他將柚子樹苗栽在此處,特此還命人在樹苗的四周設(shè)上了圍擋,防止工人工作時,一個不小心。 鐘弋在這段時間,一有空就會親自給柚子樹澆水,認真的他,好像真的在期盼,它能快快長大。 鐘弋與云姨來往的信息不間斷,云姨告訴他,楚初已經(jīng)回到學校,現(xiàn)在就讀于她家附近的麗水中學。 鐘弋知道后,尋了一個時間,前往了麗水。 麗水中學,是一所公立學校,學?;疽矝]爆出過什么負面消息,倒是嚴格教學是出了名的。 鐘弋在麗水中學對面的奶茶店里找了個位置,他看著學校門口,等待著熟悉的人影。 他從中午等到晚上,門口放學的學生才成批量的走出了校門。 鐘弋緊盯不放,終于在人群里尋到楚初的臉,看著她走出人群,前往左側(cè)的公交站,就算是等著車她也還是捧著一本書在看。 跟云姨互發(fā)短信的時候,云姨還分享道,醫(yī)生說,楚初對于心中的執(zhí)念淡化了很多,目前最主要的生活斗志來源于家人。 她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只要繼續(xù)吃藥,復發(fā)的幾率不大。 云姨愛她,這是她能站起來的原因。 可他呢?他也愛她,什么時候才能留在她身邊。 楚初走向了公交車,她扶著座椅一路走向了后排空著的座位,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落座后,她打開了窗戶,繼續(xù)捧起了書。 有風吹進,帶起了月下人的發(fā)絲,在這霓虹閃爍,人潮涌動的城市里,清冷而溫雅。 鐘弋大學報道的時間是八月的二十八號。 距離八月二十八號還有七天,這七天里他把時間都用在了工作、老街和奶茶店里。 鐘弋在奶茶店的時候一半都在等人,他跟商家是這么解釋的,但他等的人始終都沒有來。 商家對出現(xiàn)在她這家店里的少年很是關(guān)注。 主要外表長的是真的帥。 好不容易放個暑假,哪個少年不是在外面瘋玩?這人倒好,一待半天,不是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就是出神的望著窗外。 這人的出現(xiàn)其實對于商家來說,還挺不錯,營業(yè)額都上漲了不少。 對面麗水中學的學生一到中午,買奶茶的從吧臺能排到少年坐的位置邊。 只不過少年總是冷冷清清一個人,有人搭訕也不理,高冷得很。 今個也不知怎么了,商家正給客人點單,一個抬眸間,見到了少年的位置邊站了一個女生。 女生敲了一下少年的桌子,少年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目光向女生望去。 商家以為少年一定會像前幾次一樣冷漠的趕人,誰知少年愣了一下,隨后與女生說起了話。 商家既覺得詫異,又十分八卦的豎起了耳朵。 第七天了,她是少年等的人嗎? “好巧哦,在這兒遇到你?!背跎囝^有些打結(jié)的問:“來這邊辦事嗎?” “啊,碰巧路過。”鐘弋暗自吞咽了一下,揣著明白裝糊涂道:“你呢?大中午拿著書?!?/br> 楚初把手里提著的吃食放在了眼前堆著一摞文件的桌上,坐在鐘弋的對面,“我出來買點飯?!?/br> 她指了指窗外的學校說:“我在這所學校復讀?!?/br> “成績沒過分數(shù)線,就只能再努把力了。”楚初:“你什么時候去報道呢?” 鐘弋向后靠了一下,想著給楚初點杯奶茶,他把左側(cè)放著的單子拿起放在了楚初面前,“明天的飛機。你點杯喝的?!?/br> 楚初掃了一眼單子,拒絕道:“我一會兒該回去了,午休沒多少時間?!?/br> “啊。”鐘弋啞然,雖然楚初沒點,但他還是拿起了手機掃了一下桌子上的碼,點了杯果茶外帶。 楚初也是偶然在門外看到了鐘弋,本意也只是想來打個招呼,真坐在了他的對面,她倒是忐忑了起來,“物品都收拾了嗎?這一走就是一年呢,你寒假回來嗎?” 鐘弋道:“收好了。我就去學校報個到,不住校,平時還是要去公司上班的?!?/br> “上班?”楚初不解。 住院后,她對鐘弋的了解還停留在一年前。 “去年開始在家里的公司打工?!辩娺忉尩溃骸皩嵺`可以讓我學到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br> 那意思也就是,鐘弋上了大學也基本會在洛京?楚初驚喜:“還以為,上次就是最后一次見?!?/br> 鐘弋沒有說話,望著她的面容,看了有將近一分鐘,突然來了句:“你要,平安,快樂?!?/br> “啊?!背蹉蹲。骸拔摇⑽摇彝?、的呀?!?/br> “嗯,你好就好。”鐘弋,“你一定可以考上的?!?/br> 從前那個待在學校渾身不自在的人,如今捧著書一學就是一天。 她在變,他看得到。 鐘弋:“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楚初聽到他的祝福,笑意掛了滿面,說出的話都輕快了很多:“要問什么?” 話其實已經(jīng)到了嘴邊,但鐘弋遲疑了一下。 隨后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話變成了:“是不是要打鈴了?!?/br> 楚初被提醒,點了一下鐘弋的手機屏,看到上面的時間,也顧不得鐘弋的問題,有些急的站起了身:“啊,到點了?!?/br> “那我先走了,遲到會被老師罰站的?!?/br> 鐘弋沒阻止,順手拿起了桌子上她帶的吃食,遞給她后,想到剛剛點的果茶說道:“路過門口的時候取一下28號的餐,帶著到班里喝?!?/br> “那我就不客氣了?!背鯖]有拒絕,道了謝,準備離開。路過鐘弋時,鐘弋拉住了楚初的手腕—— 楚初頓足,歪頭:“做什么?” 鐘弋的手勁兒不自覺的大了起來,他憋著的問題還是想問出口,他屏息:“你喜歡我嗎?” 猛的聽到這話,楚初心顫了一下。 這個問題他問過她很多次,每次她的回答,都在說謊話。 為什么又突然這樣問她?楚初不理解。 鐘弋疏離了她一年,不來看她,她很氣。雖然他事出有因,可她還是很氣! 鐘弋干嘛非要聽醫(yī)生的話?。?! 楚初當時躺在病床上其實聽到了醫(yī)生與鐘弋的交談。 遠離她?她就能忘記鐘弋嗎? 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對他的執(zhí)念是淡不掉的,淡掉的表面也不過是她裝的罷了。 鐘弋突然問她喜歡他嗎?是起了懷疑嗎? 懷疑她每次與醫(yī)生單獨會診時,說的話都是假話嗎?可是她,明明已經(jīng)對他裝的很淡然了—— 楚初心中警鈴大作,掐著手心,讓自己冷靜道:“不喜歡?!?/br> 話閉。 鐘弋松開了楚初的手腕,他垂下的發(fā)絲遮住了上臉一半的光。 就在楚初以為已經(jīng)糊弄過去后,只聽他冷寂的說:“好巧。我也不喜歡你。” 楚初:“……” 楚初從前不懂很多情緒。 因為她想法簡單,從來不把人復雜化。 今天她聽著鐘弋的話,她感覺到了傷心。 那感覺就像路邊的野菊花拼命地在四季中生存,就在它馬上熬到夏天時,路過的陌生人將它掐下。 讓人無力又挫敗…… 楚初將馬上流出的淚憋了回去,皙白的雙手變得一片冰涼,她趕在自己馬上方寸大亂前,拿上28號餐,離開了奶茶店。 鐘弋沒有回頭看她,他用模糊的眼睛透著玻璃窗尋找著。 斑駁的光影隨風搖曳,夏蟬迎著日光鳴聲不斷。 那個闖入畫中的人,若有若無的匯入了人流。 她的一句不喜歡,讓鐘弋不禁恍惚與膽怯,再次升起了或許她說的是實話的念頭…… 鐘弋剛?cè)绱讼?,就拼命地壓下這一想法,他細想著曾經(jīng),尋找著證據(jù)。 她,從初叁開始就跟蹤他;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不惜騙他、捉弄他; 她在意所有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異性; 她嫉妒、她發(fā)瘋、她甚至想要用她的身體來換取他的視線; 她懵懂又無知,只一貫用惡念興風作浪,傻里傻氣的只想要他; 自殺兩次!不管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這些回憶都不是一句不喜歡能抹殺掉的! 就算,像醫(yī)生說的,她做的這些都是因為執(zhí)念,那么執(zhí)念也是不可動搖的念頭! 只是這么一點點,就夠了。 她可以停止腳步不再向他走來。 他會親自向她奔去。 有的人嘴上會說愛,行動上全是不愛的證明。 有的人嘴上說不愛,行動上全是愛的細節(jié)! 鐘弋如此想完,心情好上了很多,忍不住埋怨道:“嘴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