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23節(jié)
崔沅綰喚聲娘,回過神來,身旁的晏綏早已跟著她爹爹進(jìn)府里去,便催著自家娘趕忙進(jìn)府。 “我糊涂了,今日風(fēng)大,竟叫你白白站在門口與我敘舊。走回家去,我特意交代膳房做些你愛吃的菜?!蓖跏弦皇殖吨礁鐑?,一手拽著崔沅綰往里走。 一家人團(tuán)聚,張氏卻是個(gè)局外人,可勁吃昧。跟著這家人回府,心里不知在想著什么歪招。 * 趁著還沒到飯點(diǎn),一家人前堂短聚后,王氏便把崔沅綰拉到了屋里來。 慕哥兒本也想來,只是學(xué)堂先生叫他寫的大字還沒寫好,王氏催著慕哥兒趕緊去寫字去。 張氏見沒人在意她,便也回了自個(gè)兒的屋里。 “二姐,成婚三日,你在夫家過的怎樣?可有受委屈?”王氏拉著崔沅綰的手坐下,明明是自己肚滾出來的孩子,成了家再見面,倒像是跟外人相處一般,怎么說話都顯生疏。 “姑舅待我很好,官人也是。我在夫家,過得自是舒暢?!贝捭渚U抿口茶,猜著她娘的心思。 “那就好啊,那就好?!?/br> 王氏一時(shí)覺著無話可說,也低頭品著茶,一面暗自觀摩崔沅綰春風(fēng)滿面的俏模樣。 飲盡一盞茶,王氏想出了個(gè)話頭,開口道:“那事如何?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夫妻之間,感情牢不牢,頭幾年看真情,后來就全靠這事了?!?/br> 崔沅綰蹙眉嘆氣,她早該料到的,她娘嘴里說不出叫她歡喜的話。 “娘,你就放心罷。這事也好,那事也好,一切都好?!贝捭渚U不欲多說,“若是沒旁的事,我便先去前堂了?!?/br> 只是她剛起身,便叫王氏給拽了過來。 “二姐,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你看看,眼下我把你當(dāng)孩兒,你卻把我當(dāng)聒噪多事的尋常婦人。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你才嫁過去三日,怎么,就不想認(rèn)我這個(gè)娘了么?你可知我在府里過的有多艱辛。張氏欺我,慕哥兒不成氣,你……” “娘,這番話你從我及笄說到出嫁。如今我回門,你還在說,還在抱怨。”崔沅綰氣不過,對(duì)上王氏的目光叫囂:“是我叫爹把這位姨娘娶進(jìn)門的么?是我叫慕哥兒不成器的么?” 崔沅綰深吸口氣,“娘,是我叫你嫁給我爹的么?你的煩心事都不是我造成的。你不去張姨娘面前示威,不逼著慕哥兒重視學(xué)業(yè),與我又何干?” 王氏被她這話氣得夠嗆,忙飲下一盞茶心火才勉強(qiáng)壓了下去。她想動(dòng)高聲斥責(zé)崔沅綰一番,可隔墻有耳,她只能壓低聲音吼道:“你聽聽這是什么不孝的話!若不是為了你和慕哥兒,我早就……” “為了我?”崔沅綰譏笑一聲,“娘,你是為了慕哥兒。你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我是晏家新婦,晏家才是我的家。娘心里不是劃的很清楚么?需要我時(shí),我是你的孩子。嫌我煩時(shí),我便是那盆收不來的臟水。需要不需要,全在你一念之間?!?/br> “反了,真是反了!”王氏伸出手指著崔沅綰,艱難地呼吸著,似是下一刻就要?dú)饧睍灥挂话恪?/br> 崔沅綰不在意她娘這話,目光投到那用鳳仙花染的指甲上。那指甲染得并不好,色都超出了指甲蓋,指腹上一片嫣紅。 “指甲是慕哥兒給染的罷。幼時(shí)我總纏著娘,想給娘染指甲。娘總不許,每每生場(chǎng)氣,覺著我沒出息。不想著琴棋書畫,反倒沉溺于這般無用事上來??赡飬s叫慕哥兒給自個(gè)兒染指甲。慕哥兒是個(gè)男娃,整日醉心娘子家用的胭脂花黃。娘說無礙,還夸慕哥兒懂得娘子心思,日后能娶個(gè)能干的新婦。” 崔沅綰起身,見王氏怔在原地,不敢跟她對(duì)視。 “娘,我都聞見膳房里傳來的辣味兒了。你清楚的,慕哥兒最愛吃辣?!贝捭渚U愈說愈覺著心寒,索性欠身退了出去。 就連晏綏也知她吃不了辣,她娘又怎會(huì)不知呢? 不過是搪塞人糊弄人的低劣借口罷了。 * 這頓膳食吃得索然無味。晏綏見滿桌辣菜,而崔沅綰滿臉愁容。本想叫膳房多加幾道菜,奈何是在岳丈家里,也不敢隨意造次。只是在碗里用清湯把菜上的紅油反復(fù)涮了幾次,才挑到了崔沅綰面前的小碗里。 一家人,王氏顧著慕哥兒,崔發(fā)顧著張氏。晏綏旁觀這出景,愈發(fā)心疼身旁坐著的人。 崔沅綰說沒事,那定是在逞強(qiáng)。 想著趕緊回去補(bǔ)償一番,晌午頭,晏綏便抱著崔沅綰回府上去了。 崔沅綰覺著身子不適,先去沐浴。待到回屋后,見晏綏滿臉陰沉地坐在床頭,嚴(yán)肅凝重地盯著她。 看他這般樣子,不知怎的,滿腹怨氣竟頃刻間消散開來。 “慎庭哥哥,誰又惹你了?”崔沅綰笑著走過去,在他身前站定。 “誰欺負(fù)你了?”晏綏拽著她的手腕,抬眸問道。 “誰能欺負(fù)我啊?!贝捭渚U俏皮地眨下眼,“你怎么整日空想呢?我哪是忍受旁人欺負(fù)的性子?” “是么?”晏綏問道。 “我要是不問,你是想把昨日宴上的事悶在心里了?”晏綏將崔沅綰拽入懷中,見她手腕處被握出了一片紅,觸目驚心,趕忙揉著。 “疼不疼?” 晏綏朝她手腕吹著氣,熱意侵襲到腕下血脈,無端泛起一陣癢。 “不疼?!贝捭渚U在晏綏懷中頗為乖巧,一動(dòng)不動(dòng),任由晏綏拿捏。 “你這身子骨倒是嬌氣,捏一下便會(huì)泛紅,碰不得。”晏綏嘆道,“可你的心卻似一堵石墻一般,誰都穿不過去?!?/br> “不過是小事而已。你又不能把我栓在身邊,總不能時(shí)時(shí)刻刻都看著我罷?!贝捭渚U清楚晏綏許是知道了昨日福靈公主為難她的事,誠(chéng)實(shí)說著心里話。 “怎么不能?我恨不能建個(gè)金屋,把你藏進(jìn)去。脖頸,腳踝,手腕處,都要戴上鎖鏈。這樣,你就只能看我,再不能想旁人了?!标探椀吐曊f道。 方才還在安慰她,這會(huì)兒又在嚇?biāo)?。果真是狗脾性。崔沅綰一陣腹誹,卻仍開口勸著:“福靈公主是癡情人,所作所為都是為著原行遮罷了。公主于我而言,倒像是少不經(jīng)事的meimei。這樣的meimei,容易惹事,心機(jī)都寫到了臉上呢?!?/br> “確實(shí)如此?!标探椀?,“不過那幫縱容公主惹事的安人更可惡,安人的郎婿也可惡?!?/br> 崔沅綰默不作聲,可萬萬沒想到晏綏又把話引到了她身上來。 “為何總有不要命的男郎往你身邊湊呢。”晏綏低頭看中懷中美嬌娘,她的眼里此刻只有他,可她的心呢? “不如明日就搬到豐園住罷?!标探椇逯瑵M腹心機(jī)。 豐園數(shù)百畝,遍布晏綏的眼線。 若真住到那里,崔沅綰毫不懷疑,晏綏會(huì)徹底發(fā)瘋,真把她給鎖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下更17號(hào)0點(diǎn)5分 第28章 二十八:修羅場(chǎng)前奏。 晏綏本想在七月便移到豐園居住去, 畢竟回門后沒什么禮要做的。他本不是重禮之人,否則也不會(huì)奪他人之妻這般罔顧倫理的事。 何況他先前與林之培也稱的上是疏遠(yuǎn)好友。圣人言朋友妻不可欺。他倒好,不僅把人家夫人給搶了過來, 還時(shí)常攜崔沅綰出游,每每碰上林之培一行人, 可勁炫耀。 中旬,天悶熱,時(shí)有暴雨雷電落下??蛇@雨水恰也滋養(yǎng)了汴西湖的蓮。那片蓮花開得甚是驚艷, 又離大內(nèi)皇城近,常有下朝的官員直奔汴西湖去, 不光是賞數(shù)畝嬌蓮,也是想覓得哪家秀氣的小娘子。 廿二,相國(guó)寺開門。只是這日天朗氣清, 游人都游湖了去。 崔沅綰正躺在亭內(nèi), 悠閑躺在藤椅上,柔荑細(xì)軟, 纖纖玉手被綿娘托著,拿蔻丹給她小心染著指甲。 一方小亭內(nèi)四邊放著冰盆, 案幾上擺有一冰葉扇,扇葉一圈圈擺著, 冷氣便吹到了亭中央去。 “娘子, 吃口冰楊梅罷?!毙阍铺羝鹉强瘫`的楊梅, 遞到崔沅綰口中。見她仍闔目靜默, 不禁說道:“這楊梅是千里加急從儋州送來的。官家給圣人和幾位貴妃送了一些,旁的都贈(zèng)給姑爺了。姑爺疼娘子, 這小半箱楊梅都給娘子冰著, 解娘子口頭之饞?!?/br> 崔沅綰聽罷, 輕笑一聲。 “我嫁來不過半月,他竟把你倆都給收買了去。日日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說來說去,都是叫我多疼疼他??晌疫€能怎么疼?我把自個(gè)兒給獻(xiàn)了上去,還能給他什么?” 綿娘笑笑,“娘子,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顆真心啊?!?/br> “是么?”崔沅綰睜眼,低頭看著一臉認(rèn)真的綿娘。綿娘長(zhǎng)得幼,臉頰rou肥肥嫩嫩的,膚如凝脂,瞧起來像個(gè)水蜜桃一般。笑起來會(huì)看見梨渦,偏偏語氣也似她人這般軟,叫崔沅綰都不忍說句狠話。 崔沅綰左手得閑,百無聊賴地?fù)u著蒲扇:“你大可去問問他,他是想要我的人,還是想要我的心?” “我自然都要。” 一道輕愉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正是從兆相那處歸來的晏綏。 “姑爺安好。”秀云綿娘見狀,趕忙欠身行禮退了下去。得虧指甲剛?cè)玖T,不然崔沅綰也只能把手滯留空中,起來不得,又躺不得。 不過她知道自個(gè)兒在晏綏心里的重量,起不起身并不重要。何況晏綏瞧得如此放松自在心里還偷樂著。 “真是太慣你了?!标探棌澭?,將崔沅綰攔腰抱起,將她小心放到一旁的長(zhǎng)竹榻上,緊挨著她坐下。晏綏摸著崔沅綰腳踝處圍著的鈴鐺銀環(huán),覺著心癢。不禁挑起那精巧的一對(duì)鈴鐺,繞在指甲轉(zhuǎn)。鈴鐺聲音清脆,余音久久不撒。 不過再向上望去,他叫崔沅綰戴著的手鐲、瓔珞金絲項(xiàng)圈、金臂釧眼下都沒出現(xiàn)在她身上。手腕處只系著一條紅繩,是七日前去靈隱寺求來的。 崔沅綰身上只披了件薄衫子,修長(zhǎng)的脖頸毫不設(shè)防地展現(xiàn)在他面前。亭下陰涼,也正叫他看得認(rèn)真。 “怎么只戴了腳環(huán)呢?難不成是我送你的首飾不合身?”晏綏臉上慍怒,一下便將崔沅綰拉到自己身上,挑起她的下頜,低聲問道。 “都是金銀珠玉的,這般熱的天全戴上,豈不顯得死氣沉重。若都是紅繩還好,可你送的那些可都是沉甸甸的物件。戴在身上一會(huì)兒,便叫我這身上的rou一片紅?!贝捭渚U松松環(huán)著晏綏的腰,妙語討好著。 這倒也是真話,不過卻不是她拒戴的緣由。她戴一次,晏綏便會(huì)再送她一批。這也算罷,就當(dāng)他財(cái)大氣粗??擅颗家壬弦慌〔簧?。最開始送的那條瓔珞項(xiàng)圈,能垂到她鎖骨以下。這后來送的瓔珞項(xiàng)圈,愈來愈短。就拿他昨日送的翠玉項(xiàng)圈來說,那松緊度哪里是給人戴上的,分明就是給猧兒帶的。 晏綏待她,從來不是當(dāng)一個(gè)人來對(duì)待。從初遇到成婚再到眼下,一舉一動(dòng),都是把她當(dāng)一只貓,一條狗,一只嬌鶯來對(duì)待,或是說養(yǎng)。 晏綏想干涉她的自由,可心里又知眼下她不會(huì)輕易屈服,于是便用這“懷柔”之術(shù),慢慢灌輸他偏執(zhí)的思想,他在馴服她。 正是巧,崔沅綰也在馴服這匹不聽話的狼,或是烈狗。 “你瞧,除卻這沉重物件我不曾戴上,你送來的其他物件我可都好好用著呢?!贝捭渚U伸手捻起一顆楊梅便往晏綏嘴里塞。 “是么?”晏綏嚼著冰冰涼涼的楊梅,覺著涼牙。 “你要是真有那么聽話就好了?!标探棓宽皖^看著胸膛前仰頭示好的美人,心里軟得不成樣子。 “隴西那片亂了許久,官家不堪其憂,叫夏長(zhǎng)史派武將前去平定。隴西郡有你族人,我叫手下把人接到臨安去了。臨安安寧,你也不必?fù)?dān)憂?!标探椥嶂砬叭粲腥魺o的發(fā)香,只覺這香味叫他輕易沉淪下去,不愿再頭腦清醒地出來。 崔沅綰蹙眉,話里盡是不滿:“那處族人原本與我家不近,都是遠(yuǎn)的不能再遠(yuǎn)的親戚罷了,何苦費(fèi)心費(fèi)力去接應(yīng)?” “你這話怎么與岳丈同我說的大相徑庭?岳丈下朝后找到我,千叮萬囑,說那片親戚原先起家時(shí)幫過他,這恩情萬不能忘。”晏綏將崔沅綰攬?jiān)趹牙?,忽視她輕微的掙扎,將頭放在她的肩上,無意狎昵。 “縱是再遠(yuǎn),只要是與你相關(guān),無論如何,都是要幫的。”晏綏捻著崔沅綰的指腹,欣賞她這染了玉紅色的指甲,愈看愈覺喜歡。 崔沅綰嘆口氣,“既然你今日無事,不如同我一起出去走走罷。自打隴西的事傳到官家那處,你是整日早出晚歸,我起來時(shí)身側(cè)無人,我睡前身邊依舊空蕩。好不容易得了閑,說什么也得同我多待會(huì)兒。” “我這不是在陪著你么?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在府里好好陪你,怎么陪都行?!?/br> “這不算!”崔沅綰嬌嗔,“你歇,家舅家姑也歇,外室也歇,養(yǎng)娘女使?jié)h子也歇。偌大的府上,哪處沒有幾個(gè)人?走到哪兒都被人看著,與監(jiān)視毫無差異。這樣的閑日子,不要也罷?!?/br> 見崔沅綰同自個(gè)兒置氣,晏綏便清楚她的心思來。 “你想去哪兒?”晏綏問著。 崔沅綰沒吭,依舊玩著他的玉帶鉤,在他胸膛上畫著圓圈。 “那就讓我說。聽三司使說,汴西湖景色正好。你不是愛賞花么,泛舟游湖,便能進(jìn)那蓮池仔細(xì)觀賞。”晏綏說罷,乍然想到什么,又慌忙改口:“不過是湖罷了,不如去相國(guó)寺,去礬樓,去州橋,總比游湖好。” 崔沅綰聽罷他這番打臉的話,“噗嗤”一聲,笑得張揚(yáng)明媚。 “難不成慎庭哥哥是怕再遇上不速之客?” “好meimei,你這不速之客是說誰呢?原行遮?林家兩位哥?”晏綏想到他們直白的眼神,心里便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