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誰也不是缺了誰就不能活
我沒想過有一天和時逾還能衣著整齊,平心靜氣地待在同一個空間。 他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傍晚出現(xiàn)在我的門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抬抬手指給我發(fā)了個短信: 1. 開門,我進來說句話就走。 2. 不開門,全樓的人都能聽到我喊你名字。 他渾身都濕透了,從頭到腳都在淌水,西服濕噠噠搭在手臂,薄薄的襯衫黏著肌rou紋理,穿了約等于沒穿,哪怕是狼狽模樣也能硬生生拗出從容不迫的姿態(tài),還能滿腹算計。 更像個居心叵測的大灰狼,在門口小聲哄騙著:小兔子乖乖,把門打開,我就說一句話....... 我透過貓眼看了半天,猶豫著要不要開門,轉(zhuǎn)念一想,讓全樓的人都聽到他喊我,這種事他還真做得出來。 于是結(jié)果就是,時逾現(xiàn)在姿態(tài)散漫地坐在我的餐桌邊,右手臂搭著椅背,左手把玩著我留在桌上的發(fā)圈,身上還穿著Alex送我的歸國奇葩禮物之一:一套男士居家服。 Alex當(dāng)時說這是給我提前準(zhǔn)備的艷遇留宿寶物,我甚至還能回憶起他當(dāng)時拿著盒子繪聲繪色的表情。 “上?,F(xiàn)在正是雨季,說不準(zhǔn)就有什么帥哥借著大雨留宿,到時候嘿嘿......后面的不用我多說了吧,瞧我多貼心,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 是很貼心,然而所有貼心喂了狗,艷遇沒來,麻煩倒來了。 我正準(zhǔn)備給自己做個牛rou壽喜鍋,桌上已經(jīng)堆滿了食材,但時逾換了衣服后一直沒要走的意思,我就知道自己又上當(dāng)了。 洗完蔬菜后,我趕他:“要說什么,麻煩快點,別浪費時間?!?/br> 他收回放浪形骸的坐姿,手拖著下巴,眼神盯著燒開的鍋子:“我餓了。” “沒你的份,有事說事?!蔽谊P(guān)了火。 他也不惱,皮筋在他指尖上下翻滾。 “工作還順利么?” “挺好?!?/br> “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我不客氣地打斷。 他以為他是誰,我的金主,我的監(jiān)護人?他算個屁。 我怒目切齒:“是我上次說得還不夠清楚?你別來煩我,我就萬事大吉。我.......” “想報仇么?”他也打斷我,將那根皮筋掛在指縫間無限撐開,回彈,纖長的指節(jié)帶動聳起的指骨性張力十足。 不管在什么時候他都透著運籌帷幄的淡然,只是現(xiàn)在我就煩他這股自信過頭的勁。 我冷哼:“報仇?我一個小老百姓,去挑戰(zhàn)權(quán)威,還是去挑戰(zhàn)資本,你高看我了,我想都不敢想。” “我指的是誰你知道。”他答得漫不經(jīng)心。 我知道他指的是施薇,那些禿鷲縱然可惡,但施薇才是讓我恨之入骨的所在,也是近在咫尺的目標(biāo)。 在我沒想好怎么回答的時候,他起身,雙手撐住桌面,笑意直達眼底,聲音帶著蠱:“我?guī)湍悖麓瘟粑页燥埡妹???/br> “你先擺平你自己的事吧,時總?!蔽页爸S著。 他眨了眨眼:“我的什么事?” 他明知故問,我不說話了。 “《潛行者3》會按原計劃上市,所有新板塊一個都不少?!?/br>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篤定,而我卻漠不關(guān)心:“那很好,希望你能多忙自己工作,少往我這兒湊?!?/br> 他嗤笑出聲:“怎么辦,我還挺喜歡你現(xiàn)在牙尖嘴利的樣子?!?/br> 我翻了個白眼,一臉不想搭理他,他卻依舊能扯出笑容,笑到得我頭皮發(fā)麻。 “走了,晚上還有會,濕衣服一會兒李斯會來取?!?/br> 時逾走后沒多久,李斯就來了,拎著一大袋吃的喝的:“姐,這里有牛排,牛里脊,肥牛卷,雞蛋,牛奶還有好多蔬菜,都是時哥讓我買的,哦對了,還有防狼噴霧,阻門器,應(yīng)急手電,時哥說你一個人住讓我多準(zhǔn)備點,這些東西我給你放哪兒啊?!?/br> 我一路引著他到冰箱,等所有食物安置好之后,李斯自然好一通熱絡(luò):“姐,你怎么一聲不吭就走了,我跟時哥找了你好久,時哥正在談一個合同,知道你不見了會都沒開完就讓我買了當(dāng)天的機票飛到利茲。”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尬笑了聲。 李斯小聲問:“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時哥好了?” 我坦白:“李斯,實話告訴你,我跟他徹底兩清了,就他這樣的脾氣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李斯不敢拿正眼瞧我,小心翼翼解釋著:“姐,你別怪時哥,他有很嚴重的焦慮狂躁癥,所以可能......嚇到你了,但他找到你后,真的好很多了,不用大把大把吃藥,之前的檢查也穩(wěn)定很多,他一直在努力,除了.......除了這次你不見了,就又......” “他......多久了?”我心里一沉。 李斯將時逾的衣服收進袋子里:“三年多了,從我跟著時哥開始就知道了。我一直覺得時哥本質(zhì)上是個很溫柔的人,從我還是個完全沒經(jīng)驗的新人開始,他一直都很耐心教我,對我大大小小的錯都容忍,還鼓勵我。我想他以前一定是受過什么刺激,不然絕對不會得這種病。而且工作上也不省心,那時候時哥也才剛畢業(yè)沒多久,雖然是壹云重金把他請過來的,但想要在壹云站住腳跟還是難上加上,這背后的苦只有我們這些跟著他的人才知道,絕對不是像媒體新聞里寫的什么平步青云,順風(fēng)順?biāo)?,那簡直就是前有豺狼,后有虎?.....” 李斯說得聲情并茂,我只是默默聽著,心里悶悶的不好受。 雖然知道李斯是時逾的說客,但我相信他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做不到真麻木,聽完心里有觸動,有心疼,但那不是愛,不能改變我們回不去的事實。 “姐,我收拾完了,就不打擾你用晚飯了,”李斯撐開笑臉,露出兩顆虎牙,“姐,其實你真的可以考慮再給時哥一次考察的機會,我覺得他最近變了好多,好像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你們......是不是把誤會都說開了?” “不過姐你放心,我雖然是時哥的助理,但不是無腦粉,我還是站你的,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的,我懂的,時哥也要為你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br> 我?guī)退_門:“行了,這會兒雨小多了,快走吧。” “那我走了?!?/br> “哎,等等,”我喊住他。 李斯回頭:“怎么了姐?”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問出了口:“《潛行者3》的事怎么樣了?” 李斯賊笑著,大有看透我的意思:“沒事,放心吧,時哥都有打算,等著瞧吧?!?/br> 沒等我再問,李斯又搶先一步:“那個傻逼女人施薇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的?!?/br> “嗯,”我點點頭,“路上小心,那個.......提醒他吃飯吧?!?/br> 李斯笑開了:“好嘞,放心吧,有我在呢?!?/br> 李斯走后,我又重新擰開了火鍋,下了點蔬菜和rou,筷子在鍋里攪著,湯沸了,卻一口都沒動。 我又想到了時逾,我一直在罵時逾混蛋,他也確實是個混蛋,雖然他的過去可憐可嘆,但重逢后他給我造成的傷害也是無法磨滅的,只是我從沒想過他也一直在經(jīng)歷病痛。 我總以為,他那么堅強的一個人,大概早就走出來了,沒想過他也會倒下。 我是他的病因之一,但我不會是他的解藥,誰也不是缺了誰就不能活。 我相信這次說開了,慢慢淡了,我們就都能放下執(zhí)念各自重新開始,只是需要時間。 晚上錄了兩個新的視頻,剪輯好發(fā)布后,我呼Alex視頻,看到屏幕那頭活蹦亂跳的他,差點哭出來。 我們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一直聊到手機快沒電。 哭了笑,笑了哭,好像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像分別了一年。 他替我高興,替我感慨,也不會忘了婆婆mama地嘮叨我讓我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當(dāng)然也問到時逾,我就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說完后,Alex一點都不奇怪,反而老神在在地端著酒杯抿了口。 倒是我有點發(fā)虛:“寶貝,你怎么都不罵我?!?/br> 他不以為然:“罵你干嘛,你回去前我就知道你倆斷不了。” “什么意思?” “那個混蛋之前追到謝菲來,幾乎天天來堵我問你在哪兒,我當(dāng)然不會說,還罵他來著,說他那么混蛋的人配不上你。他也向我保證這一次只是想找到你,絕對不逼你了?!?/br> 我嗤之以鼻:“我信他個鬼?!?/br> Alex笑了:“我還故意刺激他,跟他說既然都不愛了也別傷害,這么追著你有意思,還不如放彼此自由,你猜他怎么說?” “怎么說?” “他說,他從來就沒停止過愛你,也沒停止過找你,只是你們之間誤會很深,而你從來都不肯為他打開一點心扉,也從來都不解釋一句,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仇人一樣,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副混蛋模樣,總想著把你綁在身邊,讓你恨他也好過再也見不到你?!盇lex一口氣說完,直嘆氣。 我噎了半晌,最終擠出三個字:“他有病?!?/br> “對,他真的有病,真是又混蛋又深情,”Alex一臉無奈,“孽緣啊寶貝孽緣,所以我就猜到你甩不掉他的。不過我覺得他就是在等你自己主動說出當(dāng)年的一切,大概那才是他真正的心結(jié),人有時候總有奇怪的執(zhí)念,說開了,反而都輕松。當(dāng)然了,我也給了他一個非常誠懇的建議,你吃軟不吃硬,他要是真想挽回,得換一套策略?!?/br> 我腦子很亂,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別說我了,你呢,最近和Dlyan怎么樣,什么時候領(lǐng)證?” “在準(zhǔn)備材料了,快的話下個月就能辦,”Alex有些興奮,我也終于卸下了心頭的顧慮。 “提前恭喜你啦,寶貝,到時候我把禮物寄過去?!?/br> “別買,放過我,就你那堪憂的品味,乖,留著自己花?!?/br> “你傷我心了?!?/br> “真朋友就要直言不諱。” “.......” 我們吵吵鬧鬧的好像又回到了在利茲的歲月,我真的好想Alex,于是偷偷在心里盤算,等把家里欠的債還上,就飛回去看他。 當(dāng)時的我只顧著埋頭賺錢,怎么也想不到,等我很久之后再回到謝菲,留下的只有一座冷冰冰的碑,還有一封他的手寫絕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