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裝后死對頭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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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思忖,趙勇心中卻略有咯噔。 他身在龜茲城,尚不知薛瑯與嘉柔于龜茲鄉(xiāng)間多次交手、如今已積累了些交情,只擔(dān)心嘉柔莫又闖了什么禍招惹了薛瑯。 他又問兵卒:“薛將軍當(dāng)時的臉色,是高興是生氣?” 話剛問出,他自己就有了答案。心道,都護(hù)府如今那個將軍,年紀(jì)輕輕卻時時刻刻都板著臉,要從其神色上做推測,還真有些難呢。 果然那兵卒想了想,說了句廢話:“不悲不喜,和平日一樣。” 如今趙勇已替嘉柔做好了離開的準(zhǔn)備,只等啟程。他不愿在這節(jié)骨眼上生出亂子,只有陪著嘉柔前去一趟。 沿途又瞧見路邊已有攤販賣早杏和早桃,又各稱了半筐,同她交代:“見了薛將軍,給他說兩句好話,請他吃杏吃桃。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縱是對你不滿,你已這般伏低做小,他身為大都護(hù),也不能對你太過分。雖說世伯這般想有些小人了,可凡事不可無防人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嘉柔應(yīng)下,默默想,她對薛瑯多少有些了解,他雖狡猾,狡猾處都用在大事上。 這般小事上,他才不會去思量。 只她如今要離開龜茲,前去告?zhèn)€別,也算是她同他相識一場。 這一走,此后世間再無潘安。 他縱是日后憶起她來,實(shí)則也是個虛無。 如此一想,又忽然有些傷感。 待進(jìn)了都護(hù)府,那兵卒帶著兩人一路到了薛瑯的營房門外。 只耽擱了太久,如今門窗盡掩,里頭早沒了人。 一番打聽方知,薛都護(hù)等不到人,已同王侍郎去了旁處。只到底在何處,都護(hù)府這般大,一時卻難以尋見。 兵卒心知回來得晚,事情未辦好,不免有些仿徨。 趙勇見他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唇上的胡須都還嫩得很,卻已遠(yuǎn)離故土到了龜茲,不免有些憐惜小輩,取了幾顆桃子和早杏送給他,道:“你自去忙你的,我二人在此處等。待大都護(hù)回來,我便說是我那客棧事情多,方耽擱了時間。” 兵卒心下感激,又搬出兩個胡床置在樹下,好方便遮陰納涼,這才捧著桃與杏離去了。 樹冠高大的胡楊樹,將日頭遮了近半。 趙勇和嘉柔各拿了一個桃,邊吃邊說些不相干的閑話。 過了不多時,卻又有個副將滿頭大汗尋了過來,“趙公正好在此處,快去與我認(rèn)認(rèn)突厥人的字。這七拐八拐根畫符一般,實(shí)是將眼睛都要看瞎。” 趙勇只得站起身,交代嘉柔乖乖坐著莫闖禍,又拿了些桃和杏好送人,方跟著去了。 嘉柔一人在樹下坐著,一邊啃著桃一邊想著下一站又去何處。 總不能真的去海里尋長生不老藥。 當(dāng)初薛瑯逼問她,她隨口搪塞說她去了南海。 實(shí)則她暈船。 兒時她跟著耶娘去曲江池劃船,那日正好食了滿腹的殷桃,最后吐得哇啦啦。 那時她阿耶在岸上同相熟之人多說了兩句話,未曾跟著上船。遠(yuǎn)遠(yuǎn)看她那般,只當(dāng)是吐血,一個騰空就跳到了船上。 許是關(guān)心則亂,她阿耶老馬失蹄未曾站穩(wěn),搖晃得船身一翻,一家三口盡數(shù)落進(jìn)了水中。 自從那以后,莫說坐船,她但凡看見一條河就腹間翻騰。慢慢長大后,兒時的毛病方才克服。 可說坐船卻是不可能了。 海邊去不成,該去何處呢? 出來四個多月,她委實(shí)有些想她阿娘,想阿弟,想外祖父和舅父們。 或許先回一趟長安,躲在暗處看他們一眼,再啟程往旁處去。 總歸是萬萬不能留下同不相干的男子成親的。 她正想得出神,日頭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卻將她籠罩。眼前一黯,她不由抬眼,但見斑駁光影下,是薛瑯極其偉岸高大的身影。 他今日難得未穿那沉重的鎧甲,只著一件玄色窄袖缺胯袍,腰間連蹀躞帶都未束,發(fā)髻只用白玉束發(fā)攏著,看著像是哪家的郎君才從學(xué)堂回來,反倒不像是個殺伐決斷的將軍。 就連面上的神色,都像是溫潤的。 “怎地做這番裝扮?”他負(fù)手而立,眼中帶著點(diǎn)笑,溫和道。 她出來時未換衣裳,還是做一副鄉(xiāng)村農(nóng)人的短打扮,只是腦袋上未扣那頂大大的斗笠。 她笑了一笑,一時卻不知該說什么,只問他:“吃不吃桃?這桃可甜了?!?/br> 待彎下腰要去拿時,卻不由一愣。 滿腳下都是桃核。 藤筐里卻空了。 趙勇捧著到處送人余下的早桃原本還有幾個,雖不太大,色澤卻極好看,似瞧見心上人時含羞帶臊的女郎的臉。 未成想只一陣陣就被她吃得一個不剩。 那杏兒倒是還多,只她已經(jīng)嘗過,能酸死人。 她拿起兩顆,一時有些拿不準(zhǔn),問道:“你可能吃酸?若能,這對你就是美味?!?/br> 薛瑯倒是一笑,道:“都留給你吃吧?!?/br> 待等了兩息,起了個新話頭,“你可有兄長?” 她篤定地?fù)u了搖頭。 她聽趙勇提及過,那潘家就只有一根獨(dú)苗,再無旁的娃兒。 只是不知他為何要問這個。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眸中多了點(diǎn)認(rèn)真的神色:“本將軍認(rèn)你做個義弟,你可愿意?” 她捏著杏的手一頓,抬首看向他,眼中片刻茫然,似一時未聽清。 他緩緩道:“西南王的義弟,在這龜茲敢動他的,只怕也沒幾個。” 她終于明白了他的話中意,想要說些什么,喉間卻有些發(fā)哽。 她確然想過有個阿兄,能在被人笑話她沒有阿耶時上去揍人,或者阿娘因她調(diào)皮而教訓(xùn)她時能出來替她頂一頂。 只現(xiàn)下他說要當(dāng)她的義兄,她卻無福消受了。 她清了清嗓子,抬首也笑道:“可惜了,我已做好了回大盛的準(zhǔn)備,這兩日便要啟程呢。” 他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后便恢復(fù)如常,又道:“也好?!?/br> 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大盛自然更安全?!?/br> 一時周遭陡然安靜下來,只有一旁的王懷安急得火燒火燎,忍了又忍,終于打破這寂靜,悄聲問嘉柔:“大力呢?要跟著你回去?” “自是要跟著我,我在何處,它在何處?!?/br> 王懷安不由耷拉了肩膀,“好不容易能哄得大力讓我摸一摸,竟就這般前功盡棄了。” 薛瑯這才道:“回大盛之后,可想好了去何處謀生?” “去……西域既待不得,要不去西南吧?!彼?,“只不知在那里可能活下去?!?/br> 要是沒有幾個似白三郎這般的紈绔讓她騙上一騙,想要過得逍遙怕也有些艱難。 他淡淡一笑:“以你的聰明,無論去何處都能活得極好。” 待頓了一頓,交代王懷安去他房中取來一個銅鑄的牌子,只有娃兒的半個手掌大小,正面用篆體寫著些武者持仁心云云的諫語,反面中間是一只凸浮出來的狼。 那狼犬牙分明,毫毛豎立,鑄刻的格外精致。 “這是我的信物,你保管好。日后去了西南,若是再遇上有人想強(qiáng)搶你,或是闖下了禍?zhǔn)?,拿著此物去西南各州府或各山寨尋求相助,定會有人出面幫你?!?/br> 她彎著細(xì)細(xì)的頸子,輕輕嗯了一聲,也不看他,只道:“之前我引燃牛屁險(xiǎn)些傷了你,你莫往心里去。” 他笑了笑,“本將軍倒也不至于這般記仇?!?/br> 一時又有副將前來回稟政事,還有旁的事相商,他便叮囑她切莫跑遠(yuǎn),便跟著腳前去了。 她捏著那銅牌站了一陣,好生揣進(jìn)衣襟里。 再抬首時,不遠(yuǎn)處趕過來一群牲口,是都護(hù)府自今日起要將臨時養(yǎng)在府里的牲畜往鄉(xiāng)間屯田處轉(zhuǎn)移。 其中一頭七八個月大的褐牛不知是否被杏子的清酸氣吸引,調(diào)皮地躲開牧監(jiān)的鞭子,向這處慢悠悠行來。 它全身皆被褐毛,只在額頭有一塊月牙形的白色印記。 竟是她剛到龜茲那日醫(yī)治的那頭牛。 和兩個月前初遇時相比,它已大了一截,只怕再過半年,就能下地犁田了呢。 她抬腳迎上去,那褐牛果然認(rèn)出來她,親昵地用腦袋蹭她的手。 她一下又一下?lián)嶂?,低聲道:“今后食草料要慢些,你是一個一小把草咽下去都會再反芻的種類,怎么能急吼吼嚼不碎草,把自己吃成個滿腹臭屁的大肚子呢?” 她蹲低下去,又細(xì)細(xì)探了探它的腹間,果然世間萬物都不會虛度光陰,不過才兩個月,它在如何更好的食草上已大有進(jìn)益,如今康健得很呢。 牧監(jiān)前來趕牛,她又撓一撓它的腦袋瓜,方退到一旁去。 牧監(jiān)的鞭子甩得響亮,并不舍得真的抽在牛身上。褐牛受到聲音的提醒,便也慢吞吞跟著走了。 — 趙勇回來不久,王懷安便急急前來通傳,言大都護(hù)與王侍郎都已歸來,喚嘉柔前去問話。 嘉柔聽著“王侍郎”這三字,卻不知怎地就想了她在長安時相熟的王家三娘的阿耶,其官位也是侍郎,只是身在兵部。 王雖不是小姓,可憑她當(dāng)紈绔積累下的消息,六部十三省,除了這一個王侍郎,還真沒有旁的王侍郎。 莫非,她離開長安的幾個月,又有王姓之人升了官? 趙勇抱著剩下的半框杏,同嘉柔一起跟在王懷安的身后,待快到時,他將藤筐交給她,低聲道:“我先進(jìn)去探一探,若咳嗽一聲你就進(jìn)去,若咳嗽兩聲,你便立刻出了都護(hù)府,再買兩筐桃子進(jìn)來。” 她明白,這是指若事情有些棘手,她要再多送些禮。 這個時節(jié)的早桃與早杏十分稀罕,多買兩筐也不算拿不出手。 話剛說罷,王懷安已是站到了一間房舍門口,向里頭伸臂做個“請”的姿勢。 趙勇給她使個眼色,先一步往里頭去了。 帶進(jìn)了房舍中,只見除了薛瑯之外,還有一人他幾日前見過,正是兵部王侍郎。 王侍郎不知哪里突然來的雅興,正在揮毫作畫,已是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