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的事本來就成了穆世龍退出軍部的原因，也是他十年來的噩夢，如今再來一次，徹底將他給擊潰。

    穆世龍站起身，低低的喊道：“你手上的血，還洗得干凈嗎？”

    謝絕：“……你想說什么？”

    穆世龍精神崩壞的說：“還能有什么？十年前??！這次重逢后，你不是一直都在暗暗警告我，讓我不要在季沉嫣面前亂說嗎？”

    謝絕第一時間竟是在看上面的季沉嫣。

    他幾乎心臟驟停。

    穆世龍發(fā)現(xiàn)了他的舉動：“哈……哈哈哈哈，謝絕，你也有軟肋了？”

    他停下了狂笑，發(fā)動了異能，在那一瞬間阻擋著普遍種的進攻。

    半米范圍之內(nèi)，防御全數(shù)張開。

    隨著物質(zhì)制造，很快便憑空而出。

    異能——鋼鐵制造。

    巨大的造物拔地而起，形成一格格的透明鐵格，將負一樓均勻的分割了起來。乍一眼朝下望去，便如同迷宮一般。

    穆世龍的異能限制極大，又更偏向防御性。

    他的能力又只能做出等面鋼板，最適合的用法反倒是輔助。

    兩米高的品字格鋼板，倒是讓普遍種的攻擊暫停。

    穆世龍制造出了一個擂臺般的戰(zhàn)場，兩人就在‘迷宮’的中心，拳拳到rou，你來我往的打了起來。

    曾經(jīng)的伙伴，而今卻互相廝殺。

    “他是為了殺戮而生的，充斥著不穩(wěn)定，卻也是人類飼養(yǎng)的惡犬?！?/br>
    “這就是我最憎恨的事！”

    穆世龍朝著上方望去，發(fā)現(xiàn)季沉嫣正在看著他們，終于露出了笑容。

    “但現(xiàn)在，他有弱點了啊?！?/br>
    “原來他也會擁有人類的感情，明白什么叫做痛徹心扉?！?/br>
    謝絕眼瞳里滲滿紅血絲：“你想做什么？”

    穆世龍無聲低笑：“我不對向?qū)率郑惴判?。?/br>
    他像是靜止了一般。

    穆世龍臉上的表情從悲戚變?yōu)槔淠?/br>
    “十年前，軍部把感染的，疑似感染的，全都聚集到了一個區(qū)域，但凡有一丁點兒嫌疑的人全都逃不掉，手段之鐵血，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而執(zhí)行這項殺戮任務(wù)的，就是剛被喚醒的謝絕?！?/br>
    “你說他手里沾染了多少人的血？為什么在s級哨兵當(dāng)中，其余人是敬重，偏偏對他是懼怕？”

    “你真的不想知道里面的細節(jié)嗎？”

    季沉嫣的表情微變，緩慢的將目光放到了謝絕的身上。

    謝絕：“……”

    謝絕感知到了恐懼和害怕，他的黑暗，將全數(shù)暴露在季沉嫣的面前。

    沒人愿意做這樣慘無人道的事，自然便落到了謝絕的頭上。

    十五歲的少年，初醒的第一眼，便被殺戮重新塑造。

    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個時候并沒有絲毫的感情。

    也許正因為人類的感情在復(fù)蘇，才令他清晰的知曉了自己的惡。

    然而穆世龍又怎么會停下來呢？

    他便是要徹徹底底的讓季沉嫣知曉，看看她明白了謝絕做的事情之后，還能不能安之若素的去當(dāng)謝絕的向?qū)А?/br>
    季沉嫣是個好向?qū)А?/br>
    正因如此，他才要告訴她一切。

    “那里面有男，有女，有普通人，有哨兵，有向?qū)В惺譄o縛雞之力者、有年邁難以行動者?！?/br>
    “他一一的執(zhí)行了過去?！?/br>
    “他當(dāng)真把暴徒、惡犬幾個字做到了極致?！?/br>
    “這樣一個，毫無仁慈的人，你難道不會害怕？”

    害怕。

    這兩個字，戳到了謝絕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

    謝絕眼瞳如獸類一般縮緊，異能全數(shù)爆發(fā)了出來，無數(shù)冰粒凝結(jié)在他的四周。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嘴里吐出溢滿寒氣的句子：“住口?！?/br>
    謝絕甚至不敢看季沉嫣的表情。

    再多的畸變種，再多的危險，再多的殺戮，只會刺激著他興奮。

    而害怕的感情，卻頭一次如此強烈。

    謝絕表情猙獰：“我讓你別再說了，住口?。?！”

    s級哨兵的領(lǐng)域和異能一同張開，謝絕上次這么做，還是和封燃的對戰(zhàn)之中。

    穆世龍很快倒地，被攔住的普遍種和畸變種也有了畏懼的反應(yīng)。

    這是基因產(chǎn)生的威懾力。

    一個失控，一個得逞。

    空氣里蔓延著無聲的負面碰撞。

    漸漸的，一根被子組成的長繩砸到了謝絕和穆世龍的臉上。

    穆世龍?zhí)ь^望去，看到了懸吊在半空的季沉嫣，她手里拉著唯一的繩索，就像是地獄而來的蜘蛛絲，整個人在半空搖晃得更厲害。

    又膽小，又要勇敢。

    真是個奇怪的人。

    季沉嫣面色蒼白，最終平穩(wěn)的落了地。

    早在機械區(qū)，她為謝絕做第二次凈化的時候，她便從他的話里明白了一些。

    她知曉了他的惡，他的血腥，他的殘暴，他的一切。

    沒人能否定他殺了人，也沒人能否定他救了人。

    季沉嫣抵達了謝絕的面前，s級哨兵的領(lǐng)域之中唯有向?qū)Э梢孕袆幼匀纭?/br>
    她看到他宛若籠罩巨大陰影一般，仿佛被獸性填滿，充斥著前所未有的不安，連眼神都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季沉嫣想起了進來之前禹雙成近乎哀求的話語——

    不要害怕他。

    她看向了穆世龍，平靜的回答：“他或許不懂得拯救，只懂得殺戮，但這一次的事，是謝絕主動返程，他想用他擅長的殺戮去拯救。”

    就是這樣的人，從肆意到收斂，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披上人皮，生怕她察覺到他不是個正常人。

    他沒有資格再進入光明，那她便選擇擁抱他的黑暗。

    那一刻的感情終于形成了雛形，讓季沉嫣清晰的明白了過來。

    啊，原來是喜歡啊。

    她喜歡謝絕。

    第64章 災(zāi)難日10

    我摯愛的一切。

    季沉嫣思緒飄得很遠, 想起了二次凈化時的謝絕。

    ‘從來都不是我自己要瘋的，是基地，是所有同胞, 逼著我病變?！?/br>
    他那時的表情是什么呢？

    他像是一把被逼著鍛造出尖銳刀鋒的武器。

    至今，季沉嫣不敢忘卻。

    要讓他恢復(fù)人類的感情，便是讓他清晰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做過什么的過程, 那會痛徹心扉的。

    他將被后天鍛造。

    由她來鍛造。

    既然謝絕不喜歡刀鋒的樣子，那她便將他鍛造成他喜歡的樣子。

    季沉嫣低下了頭, 看到了自己沉甸甸的手。

    然后，她用這雙手, 擁抱了始終不敢看她的謝絕。

    “那個時候, 我為什么沒認識你呢？”

    “你大概會在尸山血海里，爬也爬不上去，只有上面不停丟下來的感染者、疑似感染者?！?/br>
    “或許所有人都在讓你殺人, 但沒關(guān)系, 我一定會下來陪著你。”

    垂著頭的謝絕身體越來越僵，猶如一顆被壓彎的樹。

    某種感情如巖漿一樣在血管里流淌, 燒至他內(nèi)心的角落。

    她的每一句話, 都像是溫柔的刀, 在一寸寸割著他潰爛的腐rou。

    可真疼啊，疼得他擰緊了眉, 滲滿了汗, 只得猶如一條瀕死的魚, 張著魚嘴不停喘息。

    隨著她輕柔的聲音，他竟也漸漸回想起了以前——

    那是個灰暗、潮濕、血腥、破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