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這一句很俗套的話吧。

    他憎惡這個世界，卻愿意愛她所愛。

    “我想起來了，十歲以前，我都在燈塔實驗室生活。”

    “他們不斷的灌輸，洗腦，想讓我心甘情愿成為一把人類可執(zhí)掌的槍?！?/br>
    “我一直在反抗，不想成為單純的工具。”

    “但……”

    謝絕溫柔的看向了季沉嫣，眼尾的紅色淚痣柔和了他攻擊性的長相。

    有的人光是一個眼神，便能讓人明白他的一往情深。

    “我愿意了?！?/br>
    “我愿為善良者，懦弱者，渺小者，自卑者，無能者，獻出余生，自愿成為人類的殺戮機器。我甘愿……充當(dāng)人類的暴徒?！?/br>
    咚。

    那一聲心臟跳動，像是步入深淵一般不停下沉。

    戚淮瞪大了眼，腦子已無法思考。

    他一路旁觀，知曉他便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周身充斥著憤怒和憎惡。

    戚淮多次以為，謝絕便是還沒失去向?qū)У乃?/br>
    但……不一樣。

    云泥之別。

    謝絕仍然單手抱著季沉嫣，他扣著她的手指，兩人的手掌交纏在槍上，同樣執(zhí)掌著殺戮那方。

    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槍口的子彈旋轉(zhuǎn)而出。

    硝煙味彌漫在周圍，戚淮失卻力氣，被打中了要害。

    戚淮的身體抽搐，大腦一片空白，思考著自己為何不拼命躲開。

    可……

    深深的疲倦涌上心頭。

    他終于厭倦了算計，厭倦了步步為營。

    戚淮的喉嚨里堆積了大量血液，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你真夠愚蠢，反抗了那么多次，還是……”

    “顧不去和司晴為了她而死去，才換來一個奇跡和希望，而你卻想讓她成為感染源。”謝絕的眼神毫無波瀾，這一次換他平靜，“你到底是在報復(fù)誰？”

    那一句話，猶如一把利劍向他戳來。

    戚淮閉了閉眼，耳邊仿佛聽到了司晴和顧不去的聲音。

    十年都不曾夢見了。

    他們連來他的夢里都不情愿。

    “是……啊……我到底在報復(fù)誰？”

    戚淮朝著前方伸出了手，卻再也感知不到溫暖，也許是他的身體過于冰冷了吧。

    但眼底重新浮現(xiàn)著少年時期的兩個人，少年少女笑靨如花，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之下，總喜歡趴在他的窗口。

    比起總是在養(yǎng)病的他，那兩人顯得過于耀眼。

    ‘小淮，別整天死氣沉沉嘛，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顧不去，你又偷我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這個二傻子！’

    ‘救救救救命！司晴你暴力死了?。?！’

    戚淮用力的露出一個笑容，他以為自己是有眼淚的，眼淚卻早已干涸，再也流不出來了。

    戚淮顫巍巍的舉起了槍，將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

    他的嗓音粗啞難聽：“你們選了一條極其艱難的道路，并且余生都會承受那種重擔(dān)?！?/br>
    碰——

    戚淮對自己開了槍，槍口硝煙未散，他永久的閉上了雙眼。

    三個妄圖改變世界的少年，終于全都支離破碎。

    第95章 結(jié)合熱

    （四更）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奇跡存在。

    死……死了？

    斗了良久的敵人終于死亡, 謝絕卻毫無實感，內(nèi)心空洞無物。

    “做了那么多壞事，到最后竟然是自戕？”

    “難不成還想告訴我, 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拿走你的命嗎？”

    謝絕輕蔑譏笑，又在看到地面被踩得變形的黃銅戒指時, 一瞬間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自己的所做所為，再度浮現(xiàn)于眼前, 他又有什么資格嘲諷戚淮呢？

    謝絕急促的呼吸，身體搖晃的朝前走了幾步, 珍重的撿起了黃銅戒指, 重新系在了季沉嫣的脖頸上面。

    謝絕眼眶酸脹，笑容泛苦：“果然……還是戴在你身上最好看?！?/br>
    毀壞成這樣，還有復(fù)原的可能嗎？

    或許就像來時的約定, 再難實現(xiàn)。

    房間過于空曠, 黑暗深處傳來細微的畸變種嘶吼，聲音如山中回蕩。

    機關(guān)槍泛起橙色的光點, 想要掃清建筑物內(nèi)的一切污濁。

    [該離開了。]

    [我為你打通了一條路。]

    “離開……？”謝絕遲遲沒有動彈, 抱緊了懷中的季沉嫣, 面頰染上了幾分迷茫，“沒有她, 哪里都一樣, 我又為什么要離開？”

    完全刻印之后, 哨兵和向?qū)﹄p方的感知就會不同。

    最特殊的聯(lián)系將在兩人之間產(chǎn)生，就像是契合的鎖和鑰匙, 獨一無二, 絕無僅有。

    謝絕能夠感知到, 哪怕完全刻印后利用精神體之間的連接，強行為她灌輸異能能量。她的生命力也在流逝，像是抓不住的沙，遲早都會……

    謝絕嘴唇抖動著：“戚淮是個滿口謊言之人，但的確有一句是實話?！?/br>
    沒有夏娃之卵，她就會死。

    [我偵測到她的體溫在下降，這并不是結(jié)合熱的表現(xiàn)。]

    [完全刻印失敗了嗎？]

    謝絕眼圈泛紅：“住口！”

    [她在掠奪你的生命力？你在完全刻印的時候做了什么，她為什么會這樣？]

    禹雙成侵占的機械車想要做進一步檢測，卻激起了謝絕更強烈的反應(yīng)：“滾開，別靠近我們！”

    他渾身的肌rou都緊繃著，就像是一根崩到極限的弦。

    禹雙成停止了向前，嘗試用人類的情感去分析。

    但在不停的解構(gòu)重塑之中，他已經(jīng)不再是最初的‘版本’了?，F(xiàn)在的禹雙成，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冷漠。

    他無法再讀取謝絕的感情，只能依照數(shù)據(jù)分析。

    果然是謝絕做了什么。

    這兩人的完全刻印和一般的哨兵向?qū)Р灰粯樱由钊?，也更加危險。

    不過謝絕的反應(yīng)，也讓禹雙成深刻明白了一點——

    倘若謝絕沒有季沉嫣，一定會比之前更加瘋狂。

    [返回西部基地吧。]

    [她也許還有最后的機會，帶她回去，不過要盡快。]

    初始感染物并不是全部被謝絕吃下了，還剩下一部分。

    只要謝絕拿走它們，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還有……最后的機會……？”

    那句話對謝絕而言，無疑是救贖。

    謝絕像是要把她揉到自己的骨頭里，眼淚止不住的滴下：“真的嗎？”

    [還不是因為你亂來的完全刻印，你是動用了初始感染物的部分能力吧？]

    謝絕沒有回答，算作默認。

    [雖然你剛才胡來，也完全刻印成功了，取代了夏娃之卵成了她新的支撐。]

    [從今往后，她怕是會一直掠奪你的生命力。]

    謝絕展露出了笑容：“這樣就好，這樣就好?！?/br>
    成為被掠奪的一方，卻無比幸福。

    [她身上的結(jié)合熱只是因為身體過度虛弱而暫停，并不是已經(jīng)消退了，要想徹底完成完全刻印，必須通過結(jié)合熱。]

    [回去吧，用人類的手段拯救她。]

    那句話猶如刀刻一般，落到了謝絕的心頭。

    等她的身體恢復(fù)，或許真的可以通過結(jié)合熱刺激蘇醒。

    “我信你！”

    謝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處理后續(xù)的，只是精神恍惚得不像話，帶走初始感染物、為季沉嫣處理傷口、從禹雙成指引的秘密通口離開，一系列的事情做下來，宛若行尸走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