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怕只怕對比，百獸園總管在前面走著聽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兒。百獸園雖在宮中最偏處，除去各節(jié)日外幾乎無人問津，總管卻盡心竭力地將這里打理得妥帖，這兒就像他的家，而園中的小內(nèi)侍就像他的孩子。這里的內(nèi)侍本就不負(fù)責(zé)馴馬，為了將馬牽入馬廄內(nèi)被白白踢了一通不說，如今還可能因此擔(dān)上罪名，實在令人寒心。

    崔驁打了個哈欠道：“不過是小傷，現(xiàn)下已然好了許多，不勞太醫(yī)再走一遭，只是轉(zhuǎn)頭還有些不便?！彼幻嬲f著這些一面努力不朝周寅的方向看。

    皇上便露出遺憾神色：“本想著一會兒讓你去馴馬玩玩，既然你脖子扭了，倒也罷了?！?/br>
    崔驁十分意動，但一夜未睡加上清晨激動一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累，最后還是道：“今日不成了?！?/br>
    皇上本想讓崔驁去馴馬，他武藝高強(qiáng)，定能將馬馴服，也好向諸藩屬國展示我大雍國力。但如今崔驁不成，他便盤算起讓誰馴馬合適。

    若要武將馴馬倒也馴得，只是未免大材小用，顯得大雍太過笨重。

    約莫半盞茶功夫到了寬敞的馬場前，空蕩蕩的馬場只有一匹馬在繞場奔跑。

    百獸園總管腰間掛著鑰匙，并未直接開門，而是站在門外恭敬道：“陛下，到了?！?/br>
    他又補(bǔ)充道：“陛下，那馬性子太烈，還是先莫進(jìn)去得好，以免誤傷龍體?！?/br>
    皇上如沒聽見他的話般凝視著園中駿馬，久久挪不開眼。他身后也適時地響起各種稱贊之聲。

    “好神異的駿馬！”

    “天馬也不外如是吧！”

    “好馬！好馬！”

    ……

    馬場中的汗血馬神駿非常，馬腿修長，四肢勻稱，身高體闊，頭寬頸細(xì)。它在馬場中肆意奔跑，步態(tài)輕盈無比，神氣昂揚(yáng)，便是在這樣高溫下也不見有任何?？手畱B(tài)。

    戚杏的手指蜷了又蜷，心癢難耐，嚴(yán)重化滿是斗志，忍不住道：“真想騎它一騎過過癮！”

    談漪漪心有戚戚：“它看上去比我高許多，我大約是上都上不去的。”

    沈蘭亭深有同感：“它一腳看起來能踢死我，那幾個內(nèi)侍只被踢斷肋骨也是萬幸?！?/br>
    周寅好奇地看著這匹金燦燦的汗血馬，溫軟開口：“果然與大雍的馬很不相同?！?/br>
    似是聽到她這句低喃，司月遠(yuǎn)遠(yuǎn)轉(zhuǎn)過頭來看她，似乎有話要說。

    戚杏很專業(yè)地同她解釋：“馬在軍事上占有重要地位，而馬匹的好壞程度更與整支軍隊的戰(zhàn)力息息相關(guān)。疇騎是有史以來最早的騎兵，所謂騎兵則是主要以馬等動物為坐騎以及士兵組成的部隊，所以馬非常重要，甚至能決定戰(zhàn)場勝負(fù)?！彼f起這話來雙目放光，滔滔不絕。

    周寅認(rèn)真?zhèn)榷犞⒆觽兩踔林車溆嗳硕疾唤麑Ｗ⒙犓f起來。今日除皇后外沒有宮妃為伴，都是前朝大臣與公主皇子。

    戚杏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繼續(xù)對周寅道：“而烏斯藏國的汗血馬更是馬中佼佼。‘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說的就是汗血寶馬，馬的極速為每日一百五十里左右，而汗血馬一日不吃不喝帶上騎兵也能跑上四百里。說汗血馬比我大雍的馬好的確不是虛言，若能將這匹寶馬與我大雍馬做配加以繁育出后代，也能大大改善我國馬匹。只是這樣好的一匹馬做種馬未免太可惜，若能多上些這馬就好了?！?/br>
    周寅很是崇拜地望著她，發(fā)自肺腑地贊嘆：“阿杏，你好厲害，懂得好多?！?/br>
    戚杏面上爬上淡淡緋紅，忙道：“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周寅等人綴在隊伍偏后的位置，身旁都是三四品官，聽她說來忍不住紛紛贊同點頭。

    戚杏沒想到還有眾多人聽到，并對她表示出認(rèn)可態(tài)度，一時間頗為驚訝。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前方隨侍陛下左右的祖父，見他并未聽到似的，這才輕輕松了口氣。祖父若知道她在人前不端莊，反而說些與《女則》、《女誡》等毫不相關(guān)的閑話，定然又要生氣。她也不是很怕祖父，只是敷衍祖父還要浪費(fèi)精力，實在累人。

    而隊伍最前，皇上已忍不住要到馬場中去更近距離接近寶馬。

    連崔驁也看得興奮起來，困意都趕走不少。可惜他剛剛已經(jīng)在皇上面前說過今日不騎馬，讓他實在后悔。

    “陛下，此馬性子甚烈，若不能將他馴服，凡接近者都會被他重傷，您三思??！”百獸園總管費(fèi)盡唇舌勸阻皇上不要在興頭上立刻入內(nèi)。

    皇上眉頭一皺，興致受阻，心中不快。但他心里也清楚總管說得沒錯，于是壓下郁氣緘默不言。

    司月適時道：“陛下，這馬的確性子烈，便是我在烏斯藏國時也有許多次險些被馬誤傷?！?/br>
    眾人聽著他自揭其短忍不住一笑，也從側(cè)面意識到這馬脾氣有多差。

    皇上便感興趣地看向他笑道：“司月王子，你是烏斯藏國人，這是你們國家的馬，你該有法子吧？”

    司月立刻推辭道：“陛下恕我無能，我并不擅長御馬……對此實在是無能為力。大雍人才濟(jì)濟(jì)，定然有能人能做到此事，還請陛下莫為難我”他說起話來頗心虛，看上去真不擅長此事。

    皇上笑笑，倒也沒難為他硬要他去馴馬，思索起來要誰來馴這匹馬合適。

    他心目中最佳人選崔驁看上去倒是興奮，可惜好巧不巧他今日扭了脖子上不了馬。太子是定然不合適的，馴馬危險，萬一太子有個三長兩短跌傷了腿腳，那可是大事。而三子沈蘭息又因病體之故習(xí)武不過強(qiáng)身健體，讓他馴馬他哪里馴得？而另外兩個伴讀據(jù)他所知也不擅武。還是叫禁衛(wèi)軍來？或者讓武將來馴？那又未免顯得太煞有其事，大材小用。

    他一時間竟想不到合適人選，不由將眉皺起，面露難色。

    朝廷百官見陛下思考頓時保持安靜，好給他一個良好的思考環(huán)境。不用陛下開口，眾人也隱隱約約能猜出他顧慮。只是猜到是一方面，為他排憂解難又是另一方面，他們總不能自己上。

    而在一片靜謐中一道輕松愉快的聲音響起：“臣看這寶馬實在心癢，陛下可否讓臣上去一試？”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少年錦衣華服，黃衣青褲。

    是王栩。

    作者有話說：

    汪汪汪汪?。。?！

    第132章

    皇上面上頓時浮現(xiàn)舒心的笑意, 撫掌贊道：“好！不愧是我大雍人，英雄出少年！你且去一試！”

    王栩領(lǐng)命應(yīng)道：“臣領(lǐng)命?！?/br>
    百獸園總管將馬場鑰匙取下交予王栩，還不忘再度強(qiáng)調(diào)這馬有多烈性, 以免王栩輕視于它。未馴成馬丟人是小, 一旦摔殘了卻是大事。

    “王二郎君, 您可千萬小心?！?/br>
    王栩笑著接過鑰匙應(yīng)道：“我會小心?！?/br>
    皇上在一旁聽著十分膩煩，心中對百獸園總管的不滿已然到達(dá)頂峰, 只是面上不顯。一而再再而三強(qiáng)調(diào)那汗血馬性子烈烈實在墮我大雍國威, 仿佛整個大雍都怕這一匹馬。

    女孩子們興致勃勃地看向這里, 全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王二郎看樣子要去試試?！痹S清如看看沈蘭亭道。

    沈蘭亭一開始沒什么反應(yīng)，逢著許清如似笑非笑的目光才想起來自己過去與王栩那一筆賬。她反應(yīng)過來后頓時目瞪口呆，又好氣又好笑, 不樂意道：“你看著我說這個做什么！”

    許清如笑嘻嘻的：“我就是瞧瞧你。怎么？還不讓人看？”

    沈蘭亭惱道：“說他便說他，不許看我，我如今對他又沒什么想頭, 他能不能馴得馬也不關(guān)我事！”

    戚杏沒留意二人吵鬧，還在很□□地看著馬場里的馬, 一并隨口道：“他馴不得?！?/br>
    二人立刻停止拌嘴，轉(zhuǎn)而看向戚杏問：“真的假的？怎么看出來的？”

    戚杏這才將目光挪開看二人一眼：“真的，他沒有馴馬的本事?！?/br>
    “馴馬的本事？這也能瞧出來？”談漪漪與周寅和林詩蘊(yùn)扎堆兒湊在一處, 聞言轉(zhuǎn)過臉問。

    “看看就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了?！逼菪幼孕诺?。

    王栩拿著鑰匙將馬場大門打開一條縫, 小心翼翼地側(cè)身步入其中。

    汗血馬沒再繼續(xù)奔跑, 而是駐足停在馬廄前慢條斯理地嚼起上好的草料。在王栩踏入其中的一刻它便有所察覺地抬頭看了一眼，但它悠然地在原處站著, 似乎對他并不感興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馬場之上, 緊張地看著王栩的一舉一動。

    王栩向著這匹良駒一步步走去, 血液中涌動著戰(zhàn)意。說不緊張是假的, 但他想他應(yīng)當(dāng)還算可以應(yīng)對。

    系統(tǒng)聲在他腦海中響起：“這很危險，你又不擅長馴馬，何必這么做。”

    王栩回答：“我需要一個承諾?！?/br>
    “什么承諾？”系統(tǒng)不解，“你去馴馬周寅會給你承諾？”

    “當(dāng)然不是。”王栩笑說，“我需要的是皇上的承諾。”

    “什么意思？”系統(tǒng)不太明白。

    “未雨綢繆?！蓖蹊虮静挥嗾f，但緊張使然，他試圖通過與系統(tǒng)對話來緩解這份緊張，“如果旁人想要強(qiáng)娶周寅，我需要皇上的一個承諾?！?/br>
    “你想通過馴馬讓皇上將周寅許配給你？”系統(tǒng)覺得自己隱隱約約猜對了，“可是你只不過是馴了一匹馬，皇上怎么會給你什么承諾。”

    王栩笑笑：“這可不是一匹馬?！?/br>
    系統(tǒng)道：“不是馬是什么？是大象。”

    王栩無言，半晌才道：“這是皇上的面子。”

    他補(bǔ)充道：“剛才在馬場外可以看出皇上很為不知道叫誰馴馬而煩惱，我能為他排憂解難，讓他在各屬國面前很有面子，他高興之下會答應(yīng)的?！?/br>
    系統(tǒng)不好再說什么，只還是覺得王栩毫無經(jīng)驗便去馴馬很不靠譜。

    馬場遼闊，王栩一步步走得扎實，慢吞吞地接近寶馬。

    談漪漪觀察敏銳，喃喃道：“我總覺得王栩看上去心不在焉的?！?/br>
    周寅彎著眼睛道：“或許他在和人說話?！?/br>
    談漪漪嚇了一跳：“他旁邊又沒有人，在和誰說話？”

    周寅作思索狀：“或許是在和他心里的自己說話?！?/br>
    林詩蘊(yùn)在一旁默默聽著二人說話，無奈笑笑，覺得周寅的想法很天馬行空。

    汗血馬喝了水后踱回原處繼續(xù)嚼草料，長尾巴甩啊甩來驅(qū)趕蚊蠅。它自巋然不動，亮晶晶的眼中很人性化地閃爍著鄙夷的神采。

    沈蘭亭端詳半晌，不確定道：“我總覺得這匹馬好通人性，它似乎在看不起人?！?/br>
    許清如定睛細(xì)看，肯定道：“它確實是在看不起人?！?/br>
    沈蘭亭的想法得到附和，做出評價：“好沒禮貌。”

    她們這樣討論著，王栩已經(jīng)到馬外數(shù)十米處，馬兒若向他奔騰而來只要須臾。

    王栩已經(jīng)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馬上，慢慢朝它走去，盡量向它傳遞出友善的信息。

    汗血馬埋頭吃草，并不理會他。

    皇上瞧著不由道：“這馬看上去性子倒還溫和，只是不愛理人。”

    話音剛落，那馬忽然抬起頭向王栩疾馳而來。它陡然發(fā)難，嚇了王栩一跳，索性王栩不算全然沒有防備，一個閃身躲過。

    好馬的確是好馬，變向靈活，轉(zhuǎn)身朝著王栩掠去。它速度飛快，四足輕點地面甚至濺不起塵埃。

    人是跑不過馬的，縱然王栩習(xí)武想跑過馬也很難。他在前面騰挪，馬在后面追，實在很莫名其妙。他還沒開始馴馬，馬看樣子要先來揍他，真的很沒禮貌。

    眾人不由驚呼出聲，王栩被馬追上，眼看就要被它踏在腳下。

    王栩靈活折身，不退反進(jìn)，試圖從馬腹下滑過來躲過一踏。

    馬兒卻長嘶一聲凌空而起，從他身上高高躍過，看樣子根本沒打算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