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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冰凍春天在線閱讀 -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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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淵的確在發(fā)燒,裴令容手忙腳亂地聯(lián)系了方醫(yī)生,對方倒很鎮(zhèn)定,只說這是正常的反應(yīng),沉淵的傷口或許有些發(fā)炎,他的體溫自然會因此升高以加速代謝。

    “您不用太擔(dān)心,讓沉先生吃藥之后就早點休息吧,”醫(yī)生語氣平平,“可以多喝熱水?!?/br>
    沉淵已經(jīng)被裴令容摁進了被子里,此時似乎也聽到了這番對話,于是開口告訴裴令容讓他躺一會兒就好,她不必留在這里。

    他半閉著眼睛,說話的聲音又輕又啞。裴令容把他拽到床上時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還抓著通訊器,沉淵竟然順著她那點力氣就倒了下去。

    ——明明十分鐘之前還和她說著話,下一刻他就好像見了太陽的雪人,被裴令容輕輕一碰就坍倒了,在她手里化成一汪冰水。

    裴令容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從來不生病的人一旦臥床不起,仿佛就格外嚴(yán)重起來。這種狀態(tài)讓文太太也感到緊張,她在門口守了半個小時,終于被裴令容勸走了。

    “我會留在這里的,”她保證道,“等他睡醒了,我們再一起看看情況?!?/br>
    管家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裴令容獨自返回了沉淵的臥室。她圍著房間轉(zhuǎn)了兩圈,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做點什么,只好叉著腰站在床邊,頗為焦慮地凝視了一會兒正在睡覺的人。沉淵闔著眼睛,過高的體溫讓他臉上的蒼白褪盡,轉(zhuǎn)而浮現(xiàn)一層病態(tài)的潮紅。那道傷口藏在被子底下,裴令容只能看到肩膀上一小片淺藍色的醫(yī)用敷料。

    她雖然沒有多少照顧病人的經(jīng)驗,但還知道找一條冷水浸過的毛巾給沉淵擦了擦汗。她動作很輕,沉淵并沒有醒來,只是稍微皺了皺眉毛。

    高挑頎長,平時和她說話都需要稍微彎腰的沉淵正在被她俯視著,而裴令容還未這樣居高臨下地看過他——在這個視角下的沉淵看起來如此脆弱,這種新奇的體驗讓裴令容感到沮喪而擔(dān)憂。

    他睡得很沉,裴令容分了一點心力去感知對方的狀態(tài),沉淵的精神領(lǐng)域幾乎沒有起伏,讓她仿佛走進了黑暗中的潮汐,只能聽見有限的、緩慢的波動。

    裴令容又梳理了一會兒,感到他那點起伏也逐漸趨向平靜。沉淵好像完全放棄了哨兵警覺的本能,在她的指引中毫無戒備地沉入了更深的睡眠里。她不知道是沉淵真的太疲憊了,還是他們綁定結(jié)合的聯(lián)系起了作用,總之他的確如醫(yī)囑那樣得到了足夠的休息,裴令容也希望他可以睡得更久一點。

       

    沉淵始終沒什么動靜,帶得裴令容自己也開始犯困。她打著哈欠觀察了一番病人的情況,他和之前相比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她或許可以先休息一下,不過也不應(yīng)該睡得太久,大約半個小時應(yīng)該沒問題吧?

    裴令容走到窗邊的長沙發(fā)上躺下,頭昏腦脹地意識到她還需要設(shè)置一個鬧鐘。她掏光了自己身上的口袋也沒有找到通訊器,但沙發(fā)旁邊的矮幾上就有一只小小的機械鐘。

    這種堪稱原始的計時工具使用起來當(dāng)然麻煩了一點,不過裴令容向來很喜歡鼓搗這些東西。她擰著座鐘背面的旋鈕轉(zhuǎn)了一圈,內(nèi)部的齒輪隨即運轉(zhuǎn),在她手中發(fā)出了一點沉悶而連續(xù)的聲響。

    室內(nèi)過于安靜,這一點輕微的音量也足夠驚人,裴令容屏氣凝神地放緩了動作,只是她忘記了這種產(chǎn)品有其固定的程序——它會在設(shè)置好時間之后發(fā)出一連串清脆的叮叮叮作為提示。

    裴令容像捧炸彈一樣捧著這只座鐘,一時不敢再動。她祈禱沉淵還在沉睡,聽不見這串惱人的機械鈴聲,然而身后有布料悉索作響,似乎是被吵醒的人動了一動。

    “……茵茵?”

    裴令容把鬧鐘扔回矮幾上,手忙腳亂地坐起來:“是我,抱歉……”

    沉淵沒有回應(yīng),裴令容悄悄松了一口氣,以為他已經(jīng)繼續(xù)睡了。然而片刻之后沉淵又叫了她一聲,只是聲音聽起來像是模糊的夢囈。

    “茵茵,”裴令容仿佛聽見他在說,“這次修好了嗎?”

    他這話沒頭沒尾,裴令容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說什么好了?”

    燒糊涂了嗎?裴令容走到床邊俯身去看他,沉淵半閉著眼睛似睡似醒,見她湊近就勾起了一個笑。

    糊涂的沉淵向她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對話,不過這一次裴令容好像理解了他的問題。很久以前她做過一個會彈鋼琴的小機器人,沉淵大約是聽見了鬧鐘叮當(dāng)作響,以為她正在修理那個小東西。

    裴令容不知道沉淵為什么會提起這件事,那個機器人大約還在裴家的某一間儲藏室放著,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究竟修得怎么樣了。

    沉淵還在等她的答案,裴令容被他看得心虛,不得不說了一次謊:“已經(jīng)弄好了……等你醒了就拿給你看。”

    她不確定沉淵是否聽懂了她的回答,他只是帶著朦朧的笑意看了她一會兒,接著重新閉上了眼睛。

       

    沉淵醒來時已近黃昏,室內(nèi)的窗簾只拉了一半,暗金色的、像糖漿一樣的夕陽正在從窗外涌進來,又盡數(shù)淌到他面前。

    這樣的亮度讓他不太適應(yīng),沉淵在陽光中眨了一下眼睛,于是立刻有一點毛絨絨的觸感從他鼻梁上擦過,他的視線也隨之重歸黑暗。

    椋鳥柔軟的腹部緊貼在他臉側(cè),正伸著一邊翅膀擋在他面前,盡職盡責(zé)地扮演一副眼罩。沉淵用未受傷的那只手撓了一下它的小腦袋,又替它把翅膀收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得到這樣愉快的休息。這一次的睡眠中難得沒有紛雜冗長的夢,只有舒適而平和的寂靜。

    ——不過他似乎在中途醒了一會兒,那個時候裴令容還在他旁邊。

    “我老婆呢?”沉淵坐起來,讓椋鳥站在他肩上,“她怎么不管我了?”

    大約五分鐘之后裴令容才端著晚餐走進來,蝰蛇和椋鳥正在纏成一團,小鳥感應(yīng)到主人靠近,奮力撲騰著從蛇身的縫隙中露出一只橘色的喙來,急切地朝她啾啾直叫。

    大蛇很快鎮(zhèn)壓了這點動亂,裹著椋鳥從床上滾到了地上。沉淵裝作沒有看見,轉(zhuǎn)而靠在床頭等裴令容走近,又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茵茵一直在照顧我嗎?”沉淵替她托了一下沉重的餐盤,“累不累?”

    裴令容拒絕了沉淵的幫忙,把手里的小木桌橫在他腿上放好:“你好一點了沒有?”

    “要不要吃點東西?”  裴令容拿了一杯水遞給他,“先喝點水吧?!?/br>
    沉淵順從地接過杯子說好,又問她:“茵茵要喂我吃飯嗎?”

    他仰著頭坐直了一點,薄而軟的被子因為他的動作滑到腰際。裴令容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在床邊的椅子上正襟危坐,應(yīng)道:“好的。”

    室內(nèi)的溫度設(shè)定得非常宜人,盡管裴令容建議他最好還是披上一件睡袍,沉淵也認(rèn)為沒有必要——他不肯穿衣服,裴令容也沒再說什么。

    晚飯是由文太太花了大力氣準(zhǔn)備的、無可挑剔的精致餐點,然而沉淵先是要求裴令容哄孩子一樣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飯,又得寸進尺地要求她將并不燙的食物吹涼一些。裴令容知道沉淵是在鬧她玩,但她只是忍耐地抿了抿嘴,竟然都一一照做。

    “今天這么乖?”沉淵忍不住想逗她,“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嗎?”

    椋鳥已經(jīng)被揉搓得放棄掙扎,任由蝰蛇將它卷在中心,又在裴令容腳邊盤成了一大圈。

    裴令容停頓片刻,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問他:“你不生氣了嗎?”

    她有點臉紅,是剛才被他逗的。沉淵抬起左手,用手背貼了貼那片緋紅的皮膚:“我怎么會真的生你的氣?”

    “只是看到你受傷我會擔(dān)心和著急,茵茵,”沉淵的聲音有一點啞,“因為我很愛你?!?/br>
    裴令容低著頭沒有說話,沉淵嘆了口氣,又問她怎么了:“寶貝,是因為怕我生氣才這樣照顧我嗎?”

    “不是的,”裴令容慢吞吞地否認(rèn),“我也很難過?!?/br>
    她意識到自己詞不達意,又繼續(xù)說:“你傷得太重,所以睡了好久……今天有很多人想要聯(lián)系你,但是我沒有叫你起來?!?/br>
    “對不起,因為你的狀態(tài)很不好,我想你應(yīng)該多休息,”裴令容把沉淵的通訊器遞給他,又說了一聲抱歉,“你以后也不要再這樣做了——不要因為我受傷,這不、不值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