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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54節(jié)

    謝愈這一路走來的辛苦,沒有人比沈意更為了解。

    這些年里,謝愈五更起三更眠,十數(shù)年如一日的勤學苦問,這才能從小戶人家走上科舉朝堂。

    “可惜,阿娘沒能看到?!?/br>
    這等好日子,終是還存著遺憾。

    “等我們回去后,去和阿娘說說,她一定很高興?!鄙蛞饷x愈的臉,語帶憐意。

    “幸好你還在?!?/br>
    謝愈喃喃說著,將頭埋在沈意的脖子間,隔著衣領,沈意也感受到一股濕意,心中一酸,抬頭看著空中的月亮,天邊的月亮那么大,怎么卻那么的模糊。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謝謝支持,文中的試卷,來自于萬歷年間狀元趙秉忠的文章,有興趣的可以找來看看~

    第86章

    西苑里宮女捧著玉盤逶迤而過, 彩綢在干枯的枝丫上扎出花朵的樣子,新豐美酒源源不斷、珍饈美饌絡繹不絕。

    隔著水面,優(yōu)伶?zhèn)兯厥州p彈, 鼓樂之前遙遙傳來。

    正所謂花底天寬春無限, 仙郎驕馬瓊林宴。

    新科的進士們昂首挺胸跟著小宦官走了進來,在位置上落座。

    謝愈作為這一屆的狀元, 自是忝列首席。

    只見他頭戴二梁梁冠, 下垂青色垂纓, 身穿緋色羅衣,腳踩綠鑲紅邊云頭履,這艷麗的顏色更襯得謝愈面如冠玉、眉目疏朗。

    主考官周尚書看著謝愈的灼灼風姿,滿意地直捋胡須, 若非這新晉狀元已有家室,真是恨不得能將他選為東床快婿。

    啪、啪、啪。

    輕輕的巴掌聲響起, 這卻是小宦官在傳遞皇爺?shù)絹淼南ⅰ?/br>
    宴中的人, 無論老幼全都站了起來,肅手垂目等待著。

    很快, 由八個力士抬著的御輦便停在西苑。

    小宦官們聞聲而動, 一個宦官忙躬著身子一溜小跑掀開御輦,另一小宦官也急急跑到輦前, 弓下腰背部展平, 這時昌永帝才在王太監(jiān)的攙扶下, 踩著小宦官的背走了下來。

    昌永帝露面的瞬間,宴中肅立的人同時拜了下去,山呼萬歲。

    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頭, 昌永帝心情大好的將他們叫起, 暢快地說道:“諸位都是我朝國之棟梁, 今日里是爾等好日子,萬勿拘束?!?/br>
    說完,又從王太監(jiān)手里接過白玉杯:“我朝有爾等人才,是我之幸,且讓我與君同飲此酒?!闭f完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新科進士們受寵若驚,有那等感情充沛的,眼中已經流出了淚水,滿腔都是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

    謝愈也順著仰頭將酒飲盡,素白的臉上由于酒氣,沾上紅暈,但依然冷靜自持。

    “新科狀元何在?”

    上方傳來昌永帝的聲音。

    謝愈垂目,跨出一步:“稟陛下,愈在此?!?/br>
    “上前說話?!辈赖鄢脸恋穆曇魝鱽恚x愈收斂心神,頂著眾人復雜的眼光走到御座之前。

    殿試之時,謝愈便給昌永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無論是他那洋洋灑灑的答題,還是那言之有物的試卷,甚至那貌比潘安的長相,都讓昌永帝的覺得,這個新科狀元可堪大用。

    此時見到穿著緋色狀元袍的謝愈,較之保和殿上,更顯神采奕奕,一時見獵心喜,問了幾個問題。

    謝愈恭敬地站在一旁,略一思索便流暢地回答起來,一時間,悠悠揚揚的音樂之中,只聽見謝愈的玉石之聲。

    “好!”昌永帝撫掌大笑,又親賜謝愈一杯御酒,這才讓他回去。

    昌永帝之后,又有其他人找來與謝愈舉杯共飲,待瓊林宴畢,謝愈已經是眼含水光,雙頰紅透,就連走路都有著一絲虛浮。

    勉強保留著清醒,走出西苑,坐上錢家派來的馬車,謝愈這才靠在馬車里長舒口氣。

    “怎地喝了這么多哩。”剛回到客居的院子,沈意便匆匆迎了上來,嗔怪道。

    謝愈看著沈意但笑不語。

    “還笑哩?!鄙蛞鉀]好氣地瞥了一眼,將謝愈推去內室沐浴,又從小銅爐上將溫了一晚上的醒酒湯取下,倒在瓷碗里晾涼。

    “意姐兒?!睕]多久,內室的水聲停下,謝愈一腳深一角淺地走了出來,滿屋子尋找沈意。

    “這兒哩?!鄙蛞鉀_著謝愈招手,謝愈聽話的走了過來。

    “喏,快把這個喝哩?!鄙蛞饷丫茰强梢匀肟诘臏囟?,忙將整碗都遞到謝愈手里,謝愈接過這湯,懵懵懂懂地看向沈意,隨即將手中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這醒酒湯屬實是不好喝,又酸又甜又澀,謝愈一口悶了下去,便委屈地看著沈意,這可憐的小眼神,實在讓沈意是又好笑又好氣,戳著謝愈的頭說了句:“該?!?/br>
    第二天,謝愈扶著頭□□著醒了過來。

    “頭還疼么?”遞過杯儼儼的茶,沈意關切問道。

    “還好?!贝己竦牟韬热肟谥?,謝愈被這苦意激地打了個哆嗦,抽疼的額角都清醒了很多。

    “既醒了,就趕緊起哩,今日里還有正經事?!闭f著沈意便走出了房間,只見到衣角在地上蹁躚而過。

    謝愈忙將茶三兩口飲盡,振作番精神,又換上床頭上擺放好的干凈衣物,打開房門。

    用過朝食,兩人穿上外出的衣服,便攜手走出了錢家。

    錢家住在南城,最是三教九流聚集之處,從錢家出發(fā),向著南邊再走上兩三里地,就到京城有名的牙行了。

    “這位官爺,夫人,你們想要什么?”謝愈和沈意剛走到牙行門口,一個機靈的中人便迎了上來,將兩人招呼著坐下,又倒上清茶,笑得格外殷切。

    謝愈和沈意對視一眼:“這位小哥,我們夫妻二人剛至貴地,欲再京城賃一房屋居住,不知是否有合適的屋子?”

    是的,這就是沈意和謝愈這天的正事。

    瓊林宴后便又是三日的假期,給這些進士們收拾妥當,三日后才需上殿叩謝,并等待授官。

    錢家雖好,但終非久居之地,沈意和謝愈早先便商議好,待瓊林宴后便賃一院子搬出錢家。

    至于為何是賃非買,這也是兩人細細商量過的,一是靠近皇城的房子格外的貴,兩人家底尚薄,手中銀錢還得應付其他花銷,二是按著往年慣例,科舉之后狀元進翰林院磨礪上幾年,便會外放歷練,熬上些資歷再回京輪轉六部,若天時地利皆好,最終能在內閣里占上一席之地。

    因此,在可預見的未來,在京城里住不上幾年,買上個房子空在這里,實在不值當。

    中人眼睛一亮,這租賃房子窮人有窮人的住法,富人有富人的要求,有些人住著大雜院有片瓦遮身便很是滿意,有些人住著幾進院子奴婢成群還是不足,這不同的房子,賃出去得到的抽成也不一樣,看這兩人體面的樣子,所求房子必然能讓自己賺上一大筆銀錢。

    遂忙搓著手笑道:二位這可就問對人了,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就沒有能逃過我的耳朵,您二位想要甚樣的房子,小人必定找出。”

    沈意微微一笑:“要求很簡單哩,皇城近處的獨門小院便可以哩?!?/br>
    中了聽了這話,眉頭卻皺到了一起,嘴里念叨著些什么。

    看著這中人念念叨叨的樣子,沈意嘆了口氣,這看著并不可靠,大概還得再找其他中人。

    謝愈和沈意從小一同長大,這嘆氣聲一出便了解了沈意的想法,輕輕拍著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得到謝愈的暗示,沈意也不急著離開,便也安靜的等著中人。

    “對了,那里可以?!蓖蝗唬腥撕孟裣肫鹆耸裁?,停下了嘴里的喃喃自語,使勁一拍腦門,油增瓦亮的腦門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這響亮的巴掌聲將沈意嚇了一跳。

    “有了?!迸耐觐~頭的中人看著謝愈和沈意,笑呵呵說道:“二位貴人,你們剛來京城可能不知,皇城根下會賃出來的房子很是少見?!?/br>
    沈意默默的聽著,等著中人的但。

    “但是,我正好知道有個院子,這兩日正想著租出去?!敝腥艘慌陌驼?,激動地說道:“這可不是巧了么,要我說,這院子就和貴人有緣,合該是二位的?!?/br>
    “還請小哥講述一番房屋情況?!钡戎腥送倌纳湔f了一番后,謝愈才溫和地說道。

    “唉喲,怪我,最重要的忘說了。”中人又大力拍了自己的腦門,聽著這清脆的撞擊聲,沈意都感到牙酸。

    “這房子在皇城的北邊。”這話剛出,沈意的眉頭便不經意的皺了起來,中人察言觀色,笑呵呵地解釋道:“想必二位也聽說了,我們京城講究東貴西富南貧北賤,但那是其他地界,這皇城跟下,不管東南西北都是好地方。”

    “我說的這個院子,以前是一個校尉的房子。成祖爺從金陵遷都過來后,在京城的中心建了皇城,這皇城跟下多好的地方,東邊和西邊被那些王爺大人們占了,跟著成祖爺過來的部下們就在北邊挨著皇城的地方建了一溜的房子,一人占了個院落,這個校尉就占了其中一間,那可都是兩進的院子,可氣派著呢?!?/br>
    “那怎么?”沈意疑慮地問道。

    若按著中人所說,這戶人家家底不薄,并無出租房子的必要。

    “這不是又過了這許多年,也不知這校尉是否殺伐過重,家里多少輩人都是一根獨苗,而且還歲數(shù)不豐,現(xiàn)在這家里就寡母帶著兒子過活,便將前后院之間封起來,后一進院子另開張門出入后租出去,攢些錢給兒子娶媳婦。”

    “這校尉當年是成祖爺?shù)男母?,屋子位置不用說,離皇城大門走路也就兩盞茶的時辰,再說了,那條巷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承了父業(yè),不在大營里便在衙門里當差,那兒住著的都是官爺,可安全哩?!?/br>
    沈意心念一動,對著謝愈微微點頭。

    “還煩請小哥帶我們過去探看一番?!敝x愈頷首說道。

    “沒問題!”中人從兩人的眉眼間看出意動,忙將牙行的馬車牽了出來:“路途有些遠,還請二位坐車而行?!?/br>
    倒沒想到,牙行還會如此周到,沈意笑著被謝愈扶上了馬車。

    馬車穿成而過,中人許是急著等下一個主顧,將馬車趕得飛快,在人群中鉆來鉆去,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將馬系在胡同口的大樹上,便走進了這將兵胡同。

    果然如中人所說,這一片的房子看著并不很新,斑駁的墻皮,半截的瓦頂顯示著歲月的痕跡,但整個胡同看著便井井有條,不似其他地方的雜亂無章。

    許是現(xiàn)在是白日,胡同里的男人都在當值,現(xiàn)在很是清凈,只在中人帶著人走進時,被一個大嬸子撞見盤問了幾句,聽見是來租丁嬸子家房子,這才將他們放了進去。

    中人邊帶著兩人走向丁嬸子家,便介紹著這胡同里的一草一木以及周邊情況。

    “丁嬸子,丁嬸子。”走到胡同的盡頭,便是丁嬸子家。

    吱呀一聲,院門開啟。

    一個年約四旬,面容嚴肅,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包在頭巾里的中年女人打開了門。

    “丁嬸子,你家房子不是空了嗎?這兩位貴人想要租個房子,我?guī)麄儊砜聪挛葑??!?/br>
    丁嬸子直直的盯著沈意和謝愈看了半天,許是兩人眼神清明,點了點頭從圍裙里掏出把鑰匙:“這是鑰匙,你們自去。”

    說著便退回家里,將門關上。

    眾人撓著后腦勺,彎腰說道:“還請貴人跟我過來。”

    繞過院墻,便到了丁家后一進的院門。

    這院門沖著另一條胡同而開,倒也沒有不方便,打開門上的黃銅大鎖,中人將院門推開,將兩人請了進去。

    只見正對著門是是三間的正房,坐北朝南很是方正,兩邊各是三間廂房,廂房旁邊的耳放處便是砌成的灶房,和前院的通道已經封得死死的,沒有留下一絲縫隙,正房門口還搭著葡萄架,現(xiàn)在葉子還沒有萌發(fā)出來,但從蔓延的藤蔓來看,等到夏日是必定會郁郁蔥蔥。

    而院子正中是一顆棗樹,也是光禿禿的,但依然能想象到了夏天是何等的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