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燁坐在路邊凸起的臺階上，警用摩托車在一旁閃著紅藍(lán)亮光。

    等沅錦意趕到，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碎發(fā)凌亂，甚至有些頹廢的低著頭。

    少年的傲氣這一刻如同埋入土里的西瓜蟲，蜷縮垂首，沒了往日的張牙舞爪，也掀不起風(fēng)浪。

    夜晚隧道里吹過來的風(fēng)揚起了少女的裙擺，她沒來得及換衣服，穿的還是剛洗完澡的棉質(zhì)睡裙，只簡單的在外面套了一件西裝。

    鑰匙扣在手里叮咚作響，季燁聞到熟悉的柑橘香味，抬眸凝著前方，看著沅錦意的腳步輕輕走過，時間仿佛在目光中永恒。

    她來了。

    他以為她不會再來了。

    “謝謝，給您添麻煩了?！便溴\意和警察握手道謝，目光未聚焦在季燁身上。

    “分內(nèi)之事，你還是回家教育一下他，喝酒開車放棄的是自己的生命，我們當(dāng)警察的，只是起到約束作用，還是希望都能對家人負(fù)責(zé)?！?/br>
    等警用巡邏的摩托車走遠(yuǎn)，沉默的僵局才開始碎裂，幾乎是平靜的語氣。

    “走吧，我送你回去?！鄙倥妓靼肷伍_口，不同于船上的哭泣對視，現(xiàn)在是朋友間該有的合理距離，客氣疏遠(yuǎn)。

    “我不回季家。”季燁先一步把話堵死。

    “那你去哪？”沅錦意微頓住，深吸了一口氣保持著情緒淡淡。

    “我只有一個人了。”季燁隱約啞了嗓音。

    “那預(yù)定酒店，我送你過去?！彼o出能接受的解決方案，順手把吹亂的發(fā)梢挽在肩后。

    “不想去?！彼咧_邊的石子，乏味無趣。

    季燁這個人看起來隨性，其實執(zhí)拗，他不想做的，或厭煩的，從來都不會委屈了自己。

    “季燁，所以要麻煩我嗎？我今天晚上答應(yīng)過來，只是出于朋友間該有的禮貌，我以為即使分手了，我們也一樣可以相安無事，明明一個小時都不到，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沅錦意沒什么脾氣，不是質(zhì)問，單純的陳述事實，聲線柔和溫軟。

    一切變化如同沒有系緊的風(fēng)箏線。

    季燁之所以拐彎抹角地讓她出現(xiàn)，無非是自己心態(tài)發(fā)生了改變，拋開種種巧合偶然，是否他的心臟也開始為她跳動。

    什么時候得到答案的？

    季燁皺眉，摸著口袋想吸根煙，飛北城的那晚？還是車上的創(chuàng)口貼？或者更早，早到沅錦意悄無聲息地走進他的生活，現(xiàn)在卻無情地告訴他，這只是一段短暫的停泊。

    他成為不了她的港灣。

    季燁想成為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看著江麟護著她下船，一條吸著嫉妒成長的血藤剜進他的rou里，疼遍身體的神經(jīng)末梢。

    “對不起?！奔緹顝氐追潘上聛?，好像除了這句話，他壓根找不到更好的詞去代替，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身上無形的壓力也開始消失殆盡。

    那晚，季燁還是坐著沅錦意的車回了季家，他想明白了，有些事做錯了就要去彌補，有些執(zhí)念也需要局中人去化解。

    季家。

    這個詞對于季燁來說，仿佛是腐爛墮落的，他生于季家，像烙印一般，把季燁的童年砸出一個大窟窿，冷風(fēng)嗖嗖的灌進去。

    時間久了，他偏激、暴躁且狂妄。

    -

    國內(nèi)飛往慕尼黑的直達航班，黑色邁巴赫提前一個小時停在門口，扶宴彎腰為沉年解開安全帶，眼睛淡淡略過車窗外。

    沉年察覺到他微變的情緒，語氣含笑，頗有些自得，“怎么了？又不想走啦？”

    “想留在你身邊?！狈鲅绮皇且粋€會撒謊的，何況還是面對著自己早就放入心里的女人，伸手捏著她的圓潤耳垂，“年年，我這么愛你，你是不是很驕傲。”

    “一點點吧。”沉年捏著食指放在扶宴面前比劃，討好賣乖道，“不過，你能再愛我一點嗎？比如，讓我先回姜城上學(xué)，好不好嘛？”

    扶宴瞬間抬眸，不容拒絕地回了一句，“不行，等我回來，我送你去學(xué)校?！?/br>
    溫柔鄉(xiāng)還沒沉浸，撒嬌也沒聽夠，沉年甜膩膩的嗓音在得到兩個字“不行”之后，就戛然而止了，還嫌棄著把扶宴的手拍開。

    德伊站在路邊看不清車?yán)锏那闆r，只有來回低頭看手表的動作，大概是時間緊迫。

    但畢竟是跟在扶宴身后這么久的助理，哪怕萬分著急的事情也不會浮于表面，頂多重復(fù)計算著表盤里的指針，期待下一次再轉(zhuǎn)一圈的時候，自家老板能從車?yán)镒叱鰜怼?/br>
    “沒空和你鬧脾氣，我馬上登機了?！闭f完，扶宴行動更快一步，牽掣著沉年的后腦勺印下綿長的吻，算是離別吻。

    舌尖慢慢推入，好似溫柔地?fù)嵊|一般，沉年驚到內(nèi)里酥軟，腳底都在發(fā)麻，不自覺地想更靠近扶宴的胸膛，貼上去。

    距離越近，吻得更深，唾液分泌互換，扶宴的舌頭卷著圈盡數(shù)把汁水吸進自己的口腔，懷里的少女唔著呻吟，他做壞輕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嬌聲更加媚，層層揉進五臟六腑。

    再這樣下去恐怕今日的行程要徹底打斷了，扶宴戀戀不舍地放開，額頭抵在沉年的額頭上，良久才吩咐司機打開車門。

    “走了，記得我和你說的。”扶宴站定，利落地抖著褲腳，背對著沉年。

    等兩個人背影快要消失的時候，沉年突然打開車窗，沖外面大聲喊了一句。

    “扶宴。”

    聽到名字的扶宴沒回頭，停下腳步，舌尖自然地劃過有些水漬的嘴唇，品嘗著剛剛的余溫，捕捉到沉年的味道，對著德伊說。

    “大概幾點到？”

    “國內(nèi)時間晚上十點，德國時間下午四點?！钡乱翜?zhǔn)確無誤地說明時差。

    “四點，正好趕得上他們晚餐時間。”

    “又想著控制我繼承爛攤子，還暗地里搞出灰色產(chǎn)業(yè)撈錢，在察爾里布家族的百年榮譽上抹黑，還不及時收手，實在沒辦法的話，忤逆父親我也要親自送他們上路?！?/br>
    扶宴眼中顯露暴戾，和任何一次都不同，清邁訓(xùn)練場上的他頂多嚴(yán)肅冷漠，提起察爾里布家族卻從頭到腳都是嗜血的殘酷。

    他洞隱燭微，殺意涌動。

    沉年重新扣緊安全帶，坐著穩(wěn)健行駛的車回去，到半路改變主意，“先不回禾云里，去秦家?！?/br>
    微信聊天框里，她輸入著，「好的，我已經(jīng)過去了，秦紓jiejie?！?/br>
    上一條是秦紓發(fā)過來的，「我聽說扶宴要離開一段時間，如果你一個人住在禾云里害怕，可以到我這里來?！?/br>
    本來不想麻煩的沉年，想到要回學(xué)校報道的事情，還是決定先去秦家。

    ——微博@清爾柒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