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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后遺癥 第12節(jié)

    畢竟這是《汀宜今報》,國內(nèi)唯一一份綜合類都市報,穩(wěn)居汀宜市發(fā)行第一報的龍頭地位,也是汀宜地區(qū)獨一份的全媒體報紙。更別提社長謝懷榆,新聞領(lǐng)域的泰斗級人物。

    《汀宜今報》從不招應(yīng)屆畢業(yè)生,所以岑稚一直沒有機會投遞簡歷。

    “我直接去面試嗎?”岑稚握著手機,猶疑地問,“不需要筆試?”

    “不需要的?!睂Ψ侥托牡溃吧玳L看了岑小姐您的策劃方案,認(rèn)為您有完全能力免去筆試環(huán)節(jié)?!?/br>
    岑稚沒想到自己那份命途坎坷的策劃最后到了謝懷榆手里,覺得奇妙,又有些受寵若驚:“謝謝?!?/br>
    詳細(xì)詢問了一下明天面試需要準(zhǔn)備的證件和資料,掛了電話。

    岑稚緩慢地往后仰頭靠在椅背上,盯著壁燈半晌,忽然像旱鴨子游泳似的使勁撲騰兩下腳,忍不住笑起來。

    被星星砸中的快樂,如同灌滿氣的氣球輕盈雀躍地一路飄上高空。

    電量biu地加到滿格,岑稚拿出應(yīng)對期末考的精力,斗志昂揚地準(zhǔn)備面試。

    –

    第二天岑稚提前半個小時,搭地鐵到桐文街華域大廈。

    和隔街寸土寸金繁華喧簇的金融商業(yè)區(qū)不同,桐文這邊是文化產(chǎn)業(yè)聚集處,連街道兩旁的店面名稱和路牌標(biāo)語都充斥著淳雅的書香人文氣息。

    岑稚按郵件里的地址進入大廈。

    原本以為《一周時新》租下半層寫字樓已經(jīng)夠闊氣,她按樓層鍵時發(fā)現(xiàn),《汀宜今報》占掉了華域41-43層。

    岑稚不禁咋舌。

    電梯在41層停下,岑稚到前臺報了名字,有工作人員帶她往里進。

    兩人路過一片公共區(qū)域,一眼望去視野開闊。東側(cè)呈半環(huán)形擺放著桌椅沙發(fā),綠植青翠,另一側(cè)有整面墻的書架,書籍報紙和獎杯分層擺放。

    岑稚跟在工作人員身后,視線好奇地沿著走廊往前,瞥見公共區(qū)域盡頭的幾間工作室,對面是編輯機房。隱約能聽見磨砂玻璃門里的討論聲。

    工作人員把岑稚帶到面試房間,關(guān)上門。長桌內(nèi)側(cè)坐著三女一男,是今天的面試官。岑稚頷首示意,將簡歷資料挨個放到hr面前,坐下來。

    中間穿白色西裝的女人翻兩頁簡歷,露出滿意的表情,抬頭道:“多余的就不說了,直接開始吧?”

    “好的?!?/br>
    岑稚按照流程簡單介紹了下自己和實習(xí)經(jīng)歷,接著就是提問環(huán)節(jié)。

    她做了充分準(zhǔn)備,hr的問題中規(guī)中矩,不算太難,岑稚答得有條不紊。

    面試進行到尾聲時,房門咔噠一聲輕響,有人走進來。

    桌前四人一同站起:“社長?!?/br>
    岑稚跟著站起來,謝懷榆慢悠悠踱到桌邊,單手端著杯子,另只手往下壓,示意他們繼續(xù),不用管自己。

    面試一個小姑娘,大boss竟然會親自來把關(guān)。四人驚訝地對視幾眼。

    白西裝的女人率先整理好思緒,問出最后兩個情景模擬論述大題。

    岑稚思考半分鐘,慢條斯理地開始回答。期間謝懷榆不時會對她的論點拋出疑問,一針見血,角度犀利。

    岑稚被問得手心滲出薄汗,頓時有種被畢業(yè)論文答辯支配的恐懼。

    好在沒出什么錯。

    結(jié)束的前兩分鐘,謝懷榆加了道口頭簡答,讓她說出《汀宜今報》在九十年代刊行初期的版面欄目構(gòu)成。

    面試官們面面相覷,覺得boss在故意為難人。近些年紙媒行業(yè)為了順應(yīng)市場變革巨大,《汀宜今報》也不例外,和三十年前相比簡直改頭換面。

    別說岑稚,從報社在職員工里隨機choucha一個,都不一定能答的出來。

    “綜合交錯式,四開80版。”

    女生兩手端正地放在膝上,荔枝眼烏黑清亮,緩慢清晰地道,“全國版64版,汀宜市18版,窄幅黑白印刷……”

    等她準(zhǔn)確地答完,面試官們無不詫異。謝懷榆喝完一口茶,點了點頭:“免掉實習(xí)期,明天來報道吧?!?/br>
    他蓋上杯蓋,走出房間。

    公共區(qū)域廊道上空無一人,謝懷榆站立片刻,一道白色的纖瘦背影跟著工作人員離開報社,他虛眼望去。

    十六年前,汀宜市南區(qū)嘉禾街37路的聚鑫商場發(fā)生一起特大火災(zāi)。起因是商場四層電閘老化失修,火花引爆易燃物,造成46人死亡,82人受傷。

    其中一名女記者為護一對年幼的雙胞胎逃出火海,被貨架砸中當(dāng)場身亡,年僅32歲。一同遇難的還有她的丈夫,汀宜公安分局二隊副隊長岑川。

    而親手撰下這則新聞的,是一手將張慕青帶出來的,她的老師謝懷榆。

    –

    事情進展的要比想象中順利許多,懸在岑稚心頭的大石落下。她搭乘地鐵三號線回花半里。松快的心情在見到小區(qū)樓下那人時打折一半。

    顧兆興顯然是等了半天,老遠(yuǎn)就連忙迎上來:“小……岑小姐?!?/br>
    岑稚本想當(dāng)做沒看見,被他一把拽住襯衫衣袖,皺眉掙開:“你要干嘛?”

    “不干嘛不干嘛,我就來給您道個歉?!鳖櫿着d完全換了個態(tài)度,松開岑稚袖口后,還諂媚地給她拍了拍,“以前是我腦子糊涂,不識貴人,導(dǎo)致咱倆之間出現(xiàn)一些不愉快的小摩擦。其實都是誤會,這不,我今兒特地來解釋,能否賞臉讓我請您吃頓飯?”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岑稚警惕地避開他:“不用?!?/br>
    說完要走,又被攔住。

    “岑小姐!”顧兆興慌忙跟上,好聲好氣地懇求,“您不想吃這頓飯也行,看在共事一場的分上,能不能替我在程先生面前求個情?跟他說我真的知道錯了,保證以后再也不亂招惹!”

    “……”

    岑稚腳步一頓,程先生?

    ……程?。?/br>
    第8章 拜可周

    “考慮的怎么樣,岑小姐?”

    顧兆興見岑稚沒什么反應(yīng),以為一頓飯誠意不夠,把手里一直拎著的袋子舉起來,上面印著某高奢品牌的logo。

    “聽說程先生對藏表有興趣,我托人從國外帶回來一塊。”顧兆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將袋子遞給岑稚,“您看看,方不方便幫我送過去?”

    “……”岑稚算是真正地體會到了,什么叫有錢能使磨推鬼。

    這態(tài)度轉(zhuǎn)變簡直天差地別。

    “不方便。”她面無表情地繞開顧兆興,衣角都沒和他挨上,“我和你的事到此為止,剩下的找程凇?!?/br>
    岑稚說完,徑直走進住戶樓。

    電梯前的黃色維修牌已經(jīng)撤了,岑稚按了下行鍵,等電梯下來的間隙,給洪怡發(fā)了消息。

    洪怡在摸魚,回得很快。

    洪怡姐:【你也聽說這件事了?我正準(zhǔn)備跟你說呢?!?/br>
    洪怡姐:【不知道老顧怎么惹到程家那位了,上午發(fā)的革職通知,反正被整得挺慘的??偩幈緛硐氡KY(jié)果被牽連了,現(xiàn)在都沒回社里?!?/br>
    洪怡姐:【咱們組沒一個同情老顧的,就當(dāng)他作惡多端遭報應(yīng)了吧。跟程家結(jié)怨,估計下家都找不到?!?/br>
    汀宜大大小小的雜志社全部避他不及,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洪怡感慨幾句,又問起岑稚最近的狀況。知道岑稚準(zhǔn)備搬家后,自告奮勇地說要來幫忙,當(dāng)離職餞別了。

    洪怡姐:【晚上是吧?等我忙完早點下班,過去找你?!?/br>
    岑稚回個好,退出微信。

    她看完洪怡發(fā)來的消息后心里就有些混亂,盯了會兒顯示屏上緩慢跳動的數(shù)字,給程凇撥去電話。

    那邊響了好一陣才接起,聽筒里沒動靜,好像接電話的人也不在意是誰。

    只等她這邊開口。

    岑稚捏著手機,想問這件事,又不知道從何問起。電梯叮的一聲下來,她進去,干巴巴地找到開場白。

    “……你吃飯了嗎?”

    對面默了幾秒,被子在翻身的動作里摩挲,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應(yīng)該是拿過手機看了時間,程凇有點沒脾氣地笑了下:“岑吱吱?!?/br>
    “你擾人清夢就是為了問這個?”

    他的聲音聽著有些啞,帶著剛剛睡醒的朦朧,似乎還沾了些許水意。

    岑稚按完樓層鍵,聽見他叫自己小名。電梯啟動,一陣失重感襲來。

    “不是。”知道他有睡午覺的習(xí)慣,岑稚連忙扶住電梯壁,站穩(wěn),胸腔里震動頻率加快,不知是因為失重還是因為電話里的人。她找個借口,“就……這周四是你生日?!?/br>
    停頓一下,岑稚蜷了蜷手指,聲音軟軟地叫他名字:“程凇?!?/br>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

    岑稚是個行動效率很高的人。

    下午面試完畢敲定工作,晚上就聯(lián)系中介找到新的小區(qū),準(zhǔn)備搬家。

    房租還有兩天到期,岑稚和房東打一聲招呼,開始收拾東西。

    洪怡下了班過來幫忙,發(fā)現(xiàn)她東西少的可憐,衣帽鞋子化妝品一個行李箱搞定,書和報紙倒是塞滿兩大箱。

    而且家里沒什么生活痕跡。

    隨時可以搬走的樣子。

    “誒?”洪怡拉開鞋柜,看見用透明防塵袋妥帖收起的一雙綁帶高跟鞋,有些驚訝,拎出來發(fā)現(xiàn)還是某牌子的高定款,“小岑,你不是不會穿高跟鞋嗎?怎么還花這么大價錢買?”

    岑稚在雜志社里每天都是平底板鞋或者運動鞋,幾乎沒見她穿過帶細(xì)跟的鞋子。洪怡起初以為是為了跑新聞出任務(wù)方便,后來發(fā)現(xiàn)她不會穿。

    踩上就崴腳。

    岑稚正把墻格里的舊書一本本往紙箱里摞,聞言轉(zhuǎn)頭看過去。

    是程凇送她的那雙。

    “……這個啊。”岑稚彎了彎眼,“多穿幾次,總會合適的?!?/br>
    墻格里有本線圈相冊,老舊的塑料封皮和旁邊那本雜志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