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電影？”

    汪鹽沒有直接回答，只說她看一萬遍依舊會替人生初見的男女主心動。女主陰錯陽差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她在橋上遇到男主，第一眼，男主就讓她快走，這里危險。

    故事的結(jié)尾，男主送她離開這個世界，去和她父母團(tuán)圓。萬萬叮囑她，不要回頭看。

    “所以，他們沒有在一起？”孫施惠關(guān)切地問。

    汪鹽搖頭，不置可否。因?yàn)樗_實(shí)不知道，故事的最后，他們有沒有在一起。年少嬌縱的時候，汪鹽看這個故事，覺得哪怕不是大團(tuán)圓式的收梢，她也愛慘了。

    年紀(jì)一到，心生唏噓或者軟肋也跟著長了，人反而俗套起來。她反而希望，故事的最后，男主去找他的女主了。因?yàn)樵荆兄鞯挠洃浘褪潜慌鲉拘训?。包括他的名字、自尊?/br>
    故事的最初最初，最后最后，他們都屬于彼此，比什么都重要，也足夠。

    *

    時裝店里，汪鹽臨陣的購物心情。

    因?yàn)閷O施惠捉著逮著的讓她選幾套，住酒店的時候換洗用。

    她其實(shí)想奴役他的，“你幫我回去拿？”

    “不高興，你的那些東西，我找不到。”

    “你能找到什么？”他每天恨不得襪子都找汪鹽要。

    孫施惠只手抄在西褲口袋里，頻頻點(diǎn)頭，“是的了，你住進(jìn)來后，我的東西就找不到了，這是為什么？”

    原本客人進(jìn)來相看，相對級別的銷售小姐都得接待陪著的。但這對客人進(jìn)門，負(fù)責(zé)接洽的銷售卻很有眼力見。男客人沒離開他的伴侶身邊、喁喁耳語結(jié)束前，銷售小姐絕不上前打擾。

    汪鹽不理孫施惠的問題，挑中兩件，問他意見。

    他替她把那套淺紫色地扔回架子上去，誠然，汪鹽還是穿黑白look的更攝人。

    她不認(rèn)同，說這條淺紫色戴妃有同款，她一直很喜歡這個顏色。

    孫施惠一只手還抄在西褲里，聽她這么說，也不改主意，“戴妃遇人不淑，香消玉殞，不要跟她學(xué)。”

    落后幾步的銷售聽后也不禁笑意掩嘴。

    汪鹽朝孫施惠攢眉，“人家都聽到了?！?/br>
    孫施惠這才偏頭，招呼銷售小姐，給他一杯水。

    “先生要喝咖啡嗎？”

    “謝謝，水就可以。”

    汪鹽最終挑了三套衣服，兩套裙裝，一套褲裝。

    她一一試穿，在試衣鏡前再問孫施惠意見的時候，他坐在中庭那里的沙發(fā)上，架腿而坐，銷售給他倒的水，他壓根沒碰。只懶懶朝汪鹽，“嗯，看到了?！?/br>
    汪鹽聽著這話，提些裙角，款款朝他這里走兩步，眉眼不大開心，公眾場合，她聲音很低，“看到了，然后呢？”

    孫施惠在回復(fù)工作消息，一時分神，就隨便應(yīng)付的口吻，“不錯?！?/br>
    “你不會夸就別說話?！?/br>
    他思緒還在微信上，等反應(yīng)過來，抬頭問她，“什么？”

    就連邊上的銷售都有點(diǎn)看笑話的神色了。做服務(wù)行業(yè)的，尤其這種奢品店，銷售最不乏也最津津樂道的就是風(fēng)花雪月的故事。她們看慣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伴侶進(jìn)門來，也很懂這種有錢男人陪心儀的女人來消遣的戲碼，耐性撐不過一杯咖啡晾涼的工夫。

    尤其今天這位女客人，又十足的清高冷艷。

    銷售小姐覺得，沙發(fā)的上金主已經(jīng)要沒耐性的樣子了。

    “要出來買衣服的是你，然后坐在這開擺，忙不過來也是你！”汪鹽控訴他。

    “下午去工地那里，約趙寅軒那頭的事?！睂O施惠這才把手機(jī)收起來，問她的上文，她剛說什么了。

    銷售小姐禮貌熨帖的笑意，汪鹽同為服務(wù)行業(yè)，太懂這笑意的隱藏內(nèi)容了。

    就干脆成全她們，也捉弄一下某人，“我說，我穿這套有沒有你老婆好看？”

    果不其然，話音將落，店里的女人都為之一振奮。

    只有沙發(fā)歪坐的人一臉沒所謂，他手指在扶手上輕敲幾下，也不忌憚別人聽他們的笑話，只冷冷接招， “沒有。你買就買，別指望跟她比?！?/br>
    直到孫施惠付完賬，二人從店里被周到的“歡迎下次光臨”送出門。

    門掩上那一刻，汪鹽恨恨身邊人一眼，“你信不信，她們回頭，準(zhǔn)在聊我們的八卦?！?/br>
    “不是你挑的頭？”

    “那是因?yàn)槟阃且蛔?，又不理我，她們在八百個心眼子地揣度我和你什么關(guān)系呢？”

    “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剛剛，一直?！?/br>
    孫施惠替她提購物禮袋，也逡巡的笑意，問她，“不是不在乎這些儀式感的嗎？”

    朝令夕改的人滿不洋相，率先朝前走，走兩步回頭看他，然后痛快點(diǎn)點(diǎn)頭，說了她這些年一直的一筆牢sao，“你說你沒和我約會過，可是你從來不知道，我和你一起出來吃飯，回回回去一肚子氣。我現(xiàn)在明白了，你是真的忙，忙到根本沒時間去想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也是真的沒覺得我生氣了。”

    “不，我知道。哪怕你不說，我也知道冷落你了，甚至虧待你了?！笨墒?，他那會兒真的沒時間。

    男人在生意場上說的那些葷話，忙起來，他媽想女人的時間都沒有。

    孫施惠說，他是忙起來，想自己想她的時間都沒有。

    于是，那幾年，他們惡性循環(huán)。

    回回?fù)軙r間見個面，不是吵架就是翻臉。孫施惠忙到心里發(fā)麻，更是懶得張口朝她說什么喜歡，或者交往。

    汪鹽活當(dāng)他是個仇人。

    他也不高興跟她交往?！澳氵@種脾氣的人，不適合談戀愛，因?yàn)閼賽圪x予你的自由太多?！?/br>
    而孫施惠要想方設(shè)法陪著她，把互相的沉沒成本下大點(diǎn)。

    “我要剝奪你一切扭頭就走的自由?！?/br>
    “這就是你這些年一直四時不斷給我爸送禮的緣故，不，是心機(jī)！”汪鹽問他。

    孫施惠沒帶否認(rèn)的，“對，我倒要看看老汪白吃了我這么多年，他還怎么好意思再認(rèn)別人作女婿！”

    汪鹽很近距離地朝眼前人呸，說他，“旁門左道?！?/br>
    “別管什么道，能逮到貓的就是好道。”

    “你才是貓！”

    “我怎么成貓了，我又沒個酸爹，大除夕晚上得個女兒，然后在再那酸縐縐地引經(jīng)據(jù)典，取個乳名。姑娘再大些，乳名給別的男人喊了?！庇腥诉€好意思說別人酸縐縐，他自己都快打翻醋壇子了。孫施惠說著，狠皺眉，“乳名能給外人亂喊的嘛，矯情！”

    是的，他和汪鹽認(rèn)識那些年，他從來不喊她小名。

    汪鹽看他這拈酸的樣子，不禁好笑，好笑之余，逗趣孫施惠，“那我告訴你個，外人都不知道的事？”

    “？”對面人酷蓋揚(yáng)眉。

    “我爸?jǐn)M的第一個名字不是汪鹽，是汪貍。還是那句典故，但是我媽不肯，因?yàn)樨偸欠慈?，我媽不喜歡動物的偏旁，說什么都不肯用?！标愐鹋坑X得，小名賤一點(diǎn)好養(yǎng)活不錯，但是姑娘家從名到人都不能自賤，這才最終取了個鹽字。應(yīng)了除夕的雪景，也是五味之首的意義。

    孫施惠聽后，失神了許久。最后發(fā)話，“嗯，不愧是我的師母，丈母娘。”

    “這個家，離了陳女士可怎么活！”

    汪鹽看他這陰陽怪氣又賣乖的樣子，實(shí)在沒忍住，她展顏之際，某人俯首來，抬她下巴，在她唇上蓋一個吻。

    眾目睽睽之下，孫施惠認(rèn)真點(diǎn)評，“我還是喜歡汪鹽……這個名字。”

    時裝店出來，二人沒急著回去，而是在附近地下一層的商業(yè)美食街逗留了會兒。

    汪鹽鬧著要吃東西，想一出是一出那種。

    還不肯在一家店吃，就相中一家的牛雜蘿卜湯，又相中一家的鐵板豆腐，又買了一家的三明治并絲襪奶茶。

    她拖著孫施惠，問他，“我們打包回車上吃好不好？”

    “你真得饞死了，汪鹽！”某人任由她，理由是她口中的，‘我們’。

    工作日的商業(yè)街原本人也不多，孫施惠這樣身高衣著的男人，被汪鹽拖著在夾街當(dāng)中走，實(shí)在醒目、違和。

    可是付賬的時候，這個光鮮的男人還是任勞任怨。

    他們一路逛到了美食街的那一頭，從地下層出來的時候，外面日頭毒辣。

    浮光曬得人恍如隔世。

    汪鹽提著打包的吃食，孫施惠拎著購物禮袋，堅(jiān)決楚河漢界的距離。他要她的那些油漬麻花別過來，碰臟他手里的衣服。

    回到車?yán)?，汪鹽等孫施惠把購物袋安置好了，才敢跟他分享吃的。

    她知道他的臭毛病，于是，所有的都等著他先動筷子。

    “干嘛？”他問她為什么不吃。

    “你不是原本就嫌這些臟嗎，我再吃了給你，你不是更嫌？”

    “你先替我試試，不好吃，我就不吃了?！笔┗萆贍敂[譜。

    結(jié)果，汪鹽還沒掰開木頭筷子呢，駕駛座上的人在那語不驚人死不休，“你吃了再給我，我不嫌，只是你不肯?！?/br>
    汪鹽聞言就會意了，她朝他扔筷子上的玻璃紙。某人撣塵般地拂開了。

    一頓略顯狼狽且匆忙的中飯，就在車?yán)飳Ω读讼隆?/br>
    汪鹽看孫施惠吃得還算乖順，沒什么怨言，這才問他，“好吃嗎？”

    她就不該問，不該任何話語權(quán)交到他手里去。

    某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喝一口絲襪奶茶，一時嫌苦一時嫌甜的，抄起他杯格上保溫杯里的水漱口，一本正經(jīng)地點(diǎn)評，“一般化。沒你好吃?！?/br>
    第77章 點(diǎn)點(diǎn)星（24）

    孫施惠送汪鹽回去上班后, 他便驅(qū)車往桐城趕。

    到了工地，臨時活動房辦公室里，孫施惠才把安全帽摘下來丟給身邊人, 老鐘就和他捏鼻子話務(wù)的自覺，說這工期再趕就要出紕漏了。他也沒班給施惠趕了。

    那頭，趙寅軒十萬件藏品運(yùn)輸談的保險公司，趙看過合同細(xì)項(xiàng), 不大滿意的樣子。

    孫施惠把皮球踢回保險公司那頭, 要他們重擬保固條件。

    那新上任的接洽經(jīng)理怕不是個愣頭青，一天三頓問候電話，還總是越過孫施惠秘書那頭。這下, 算是甕里燒火點(diǎn)著了，老鐘又在施惠耳邊嗡……老伙計(jì)只見施惠這老小子把唱著的手機(jī)扔開去, 嚷著要喝水，再朝老鐘，“你少給我叨叨，是不是沒時間趕，總有人愿意替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