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笑了幾聲，看一眼韓錦書手里牛奶，“黑咖啡，提神醒腦去水腫，這可是韓院你的經(jīng)典臺詞。怎么忽然換了口味？”

    韓錦書：“中午吃完飯我要睡午覺。而且下午沒手術(shù)，不用那么清醒。”

    尤莉目光落在韓錦書微腫的雙眸上，打量著，道：“昨晚沒睡好？”

    “喝多了點。”說著，韓錦書困意襲腦，忍不住又張嘴打了個哈欠，然后才懶洋洋切入主題，“跟美煥那邊談得怎么樣？”

    尤莉攤手，動動下巴，示意她自己看合同。

    韓錦書拿起文件袋拆開來，取出一沓厚厚的合同文件，瞇了眼，翻閱起來。幾分鐘后，她“啪”一聲把合同撂回辦公桌上，抬起眼簾：“提成百分之二十？”

    尤莉說：“美煥背后有三大資本扶持，資金充足實力雄厚，不出意外的話，美煥躍居行業(yè)第一只是時間問題?！?/br>
    韓錦書揚眉：“所以呢?！?/br>
    尤莉又說：“美煥的人說，他們收取其它醫(yī)院的導(dǎo)流提成全部是百分之三十，給我們做到百分之二十，已經(jīng)是極限。”

    聞言，韓錦書低頭悶悶笑出聲。

    須臾光景，她笑夠了，抬頭看向尤莉，淡淡道，“幫我轉(zhuǎn)達美煥，盛世不缺名氣不缺客源，這次合作，是他們?nèi)櫭]求來的。既然請我們?nèi)腭v，麻煩拿出十足的誠意?！?/br>
    尤莉點點頭：“我明白了?！?/br>
    “提成百分之十，多半個點都沒得談。”

    尤莉說：“好的韓院，我會盡最大努力。”

    “辛苦尤總?！?/br>
    “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說著，尤莉起身便準(zhǔn)備離開。

    “尤總稍等?！表n錦書出聲。

    尤莉回過頭。

    韓錦書拉開辦公桌下方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知更鳥蛋色的禮品盒，遞給她，笑盈盈道：“沒記錯的話，明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尤莉明顯怔了下，有些受寵若驚，好半晌才笑道：“韓院太客氣了。合作還沒談好，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實在受之有愧?！?/br>
    “什么愧不愧的?！表n錦書打開禮品盒，從里面取出一條嶄新的精美項鏈，繞行到尤莉身后，停下，仔細(xì)替她戴在脖子上。

    完后，她又返回尤莉身前，認(rèn)真端詳，滿意地彎起唇，“嗯，好看。這個款式很襯你。”

    尤莉見謝絕不了，只好把禮物收下來，說：“那就謝謝老大。”

    “好啦，都是自己人，不用這么見外?！表n錦書真的很困，說完又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說：“你去忙吧?！?/br>
    尤莉回身往門口走。邁出幾米后又似想起什么，頓步回過頭來。

    韓錦書不解：“還有事嗎？”

    尤莉故意夸張地搓搓胳膊，提醒她：“已經(jīng)秋天了?？照{(diào)溫度開太低，當(dāng)心感冒?！?/br>
    韓錦書渾不在意，敷衍地擺擺手，“知道啦知道啦?！?/br>
    *

    下午盛世開了個內(nèi)部高層會，韓錦書生平最討厭領(lǐng)導(dǎo)講話那一套，她拿著筆記本，有事說事，十五分鐘就搞定了這次會議。

    回到辦公室，吹著空調(diào)睡大覺，上班摸魚，好不愜意。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敲門聲響起，姚薈薈進來說：“韓院，孫曉佳約你晚上一起吃飯?！?/br>
    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其它什么原因，韓錦書腦袋有點暈乎，不耐煩地擺擺手，“跟她說我有事。”

    聞言，姚薈薈卻面露難色，勸說道：“這已經(jīng)是你第四次拒絕孫曉佳。馬上就要直播合作，怎么都得給個面子吧?！?/br>
    韓錦書仔細(xì)思考了下，覺得也是這么個理，于是點點頭，很勉強地答應(yīng)了。

    盛世企劃部近來策劃了一個活動，準(zhǔn)備讓盛世參與藝人孫曉佳的直播帶貨，超聲刀熱瑪吉，歐洲之星光子嫩膚，全部做一個孫曉佳粉絲的專屬價。

    這個合作，最初是由孫曉佳團隊主動找來。

    孫曉佳出道七年，一直在各種影視劇大電影里演配角，不溫不火。去年她聽信了一位得道大師的迷惑發(fā)言，認(rèn)為阻礙自己爆紅道路的是自己這張“沒有紅相”的臉，于是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某整形醫(yī)院，大動干戈。

    在挨完不知道多少刀之后，孫曉佳果然換了個人。

    臉?biāo)瓢l(fā)面滿頭，鼻若鋒利懸刀，一出鏡，立刻在網(wǎng)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網(wǎng)友們大跌眼鏡難以置信，紛紛留言，罵她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好好一張臉，非要do成外星人。廣場話題討論度之高，瞬間登頂熱搜。

    于是，孫曉佳憑借一張do失敗的容顏，成功黑紅。

    原本孫曉佳還很開心，可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這樣的爆紅毫無意義，不僅沒有給她帶來更好的資源，反而讓她成了網(wǎng)友們口誅筆伐的對象。

    大家甚至還給她起了個綽號，叫“異形姐”。

    絕望之下，孫曉佳團隊?wèi)驯е詈笠唤z希望，找到了韓錦書。

    孫曉佳的臉基本已被上一個無良醫(yī)生動毀，修復(fù)難度極高，韓錦書評估數(shù)次，思量再三，這才為她制定下長達數(shù)月的修復(fù)計劃。

    最后，神隱多日的異形姐現(xiàn)身電影節(jié)紅毯，以一襲薄金色希臘女神裝艷壓全場，再次登頂熱搜。這一次，網(wǎng)友們不再嘲笑她do臉失敗，而是紛紛跪服她毫無雕飾痕跡的美貌。

    孫曉佳從此風(fēng)評逆轉(zhuǎn)，團隊捉住時機，開始打造孫曉佳的“接地氣真性情”人設(shè)，不僅大大方方承認(rèn)動臉，還表示如果將來有機會，會向大家推薦她的整形醫(yī)生。

    這才有了姚薈薈說的“直播合作”。

    *

    孫曉佳定的吃飯地方叫“玄機閣”，是一家中餐私房菜，只為vip客戶服務(wù)，在銀河市很出名。無數(shù)所謂的“上層人士”都對那地方趨之若鶩，仿佛能在那兒吃頓飯，就是身份的象征。

    玄機閣由舊時大戶人家的宅院改造，碧瓦飛甍，古色古香。

    晚上七點整，韓錦書頭昏昏，身軟軟，拖著疲乏身軀來到玄機閣門口。身著手工旗袍的迎賓女郎朝她甜美一笑，引領(lǐng)她走進名為“姽婳”的雅間。

    剛進門，一道女子聲線便乍然響起，笑吟吟道：“總算是來了！難得韓小姐肯賞光一起吃晚餐?！?/br>
    韓錦書抬起頭。美人穿著梅子色長裙，長發(fā)及肩，純美至極。

    這張由自己精雕細(xì)琢一手捏出來的作品，韓錦書無論再看多少眼，都覺得滿意。她彎起唇，正準(zhǔn)備還孫曉佳一個禮貌笑容，余光卻瞥見，雅間的坐席上竟還有幾個人。

    幾人中有孫曉佳的經(jīng)紀(jì)人，和她的私人助理，余下那個坐在主位，大腹便便肥頭大耳，一身行頭近八位數(shù)，卻處處都刻著“油膩”兩字。

    韓錦書在心里皺了下眉毛，面上的笑弧繼續(xù)自然勾勒，說：“能和孫小姐共進晚餐是我的榮幸。之前幾次實在不巧，希望沒有讓你誤會。”

    孫小姐上前，熱絡(luò)地挽起韓錦書，領(lǐng)著她落座，然后道：“韓小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逐日集團的董事長，范董。范董，這就是我跟你提過很多次的韓院長，人美技術(shù)好?！?/br>
    韓錦書注意到，孫曉佳對范董說話的語氣，三分夾，七分造作的討好。

    年輕女明星和中年董事長，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不言而喻。

    韓錦書思索著，微笑跟范董打了個招呼。

    范董驚艷于韓錦書的美貌，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瞧，伸出手來：“韓小姐，幸會?！?/br>
    韓錦書瞥了眼那只肥膩油手，笑得更端莊：“不好意思，范董，我是汗手?！?/br>
    范董被拒絕，臉色微變，悻悻笑了下不再說話。

    見此情形，經(jīng)紀(jì)人連忙打圓場，說：“既然韓小姐來了，我去叫服務(wù)員上菜，咱們邊吃邊聊！”

    這樣的飯局，實在無趣。

    全程就是聽經(jīng)紀(jì)人拍那油膩金主的馬屁。幾杯酒下肚，為了討好金主，經(jīng)紀(jì)人甚至讓孫曉佳來段即興舞蹈。

    孫曉佳一愣，一時沒動作。

    韓錦書看出她眼神里的不情愿，主動出聲替她解圍：“一個人跳舞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起玩游戲?！?/br>
    這個提議冒出來，瞬間贏得眾人附和。

    范董說：“韓小姐，玩游戲，你總得喝酒了吧？就當(dāng)給我個面子？”

    韓錦書笑嘻嘻地?fù)u頭，直接說不喝。以她性格，無緣無故，怎么可能委屈自己賣人面子。

    幾局游戲結(jié)束，孫曉佳雪白的雙頰已經(jīng)被酒色染紅，愈發(fā)嬌艷欲滴。而韓錦書連干好幾罐汽水，本來就有點不舒服，又被范董色瞇瞇的綠豆眼打量好幾遭，更覺得頭昏腦漲犯惡心。

    于是她以去洗手間為由，離開雅間出去透氣。

    不愧是銀河市最負(fù)盛名的私房菜，玄機閣的各處裝修極為考究，走廊內(nèi)光線昏暗，晃動的光斑忽明忽暗，像是破碎了一地的星影。

    韓錦書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閉眼緩了緩，發(fā)現(xiàn)不適的癥狀并未緩解。腦子昏沉，全身也隱隱酸疼，沒什么力。

    她關(guān)掉水龍頭，用擦手巾擦干手上的水，回身剎那，與一道妖嬈倩影迎面遇上。

    女人一身浪漫復(fù)古的紅色露背裙，長卷發(fā)，大紅唇，冰肌雪膚，那惹火的身材，性.感到韓錦書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仔細(xì)一看，韓錦書驚訝地瞪大了眼。

    眼前這位妖艷辣妹大美女，不是陳晴莎是誰？

    韓錦書有點飄然，心想自己這是什么運氣，竟然會在這里偶遇言渡的女神白月光？

    女神白月光當(dāng)然不認(rèn)識韓錦書。

    陳晴莎并未多看韓錦書，側(cè)身繞開韓錦書，洗了個手，對著洗臉鏡仔細(xì)補妝。補完一扭頭，見韓錦書還盯著自己看，不由狐疑，問：“請問你是想要簽名嗎？還是合影？”

    韓錦書笑，擺擺胳膊，暈暈乎乎地轉(zhuǎn)身往外走。

    身體實在太重。

    經(jīng)過一個拐角時，韓錦書灌了鉛似的雙腿虛軟無力，竟一下被什么給絆住。她踉蹌兩步往前猛撲，險險就要跌倒。

    然而，預(yù)想中的丟臉撲gai戲并未上演。她肩膀微涼，在摔倒的前一秒，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穩(wěn)穩(wěn)扶住。

    與此同時，韓錦書聞到了空氣里熟悉的烏木香，和絲絲清冽的煙草味。

    韓錦書錯愕抬頭。

    對方將她半摟半托地抱在懷里，黑眸垂低看著她，一言不發(fā)，瞳色深沉。

    “言總？”韓錦書眨眨眼，“你怎么也在這里？”

    話剛問完，清新悅耳的女音悠悠傳來，帶著滿腔溫柔的笑意和驚喜：“言渡？”

    韓錦書在言渡懷里回過頭。

    陳晴莎款款走來，雙頰緋紅，含羞帶怯，哪里像電視上星光無限的性.感女星，分明只是一個面對心上人的羞赧女孩。

    韓錦書明白過來。這兩人，應(yīng)該是一起的。

    韓錦書非常有覺悟，她穩(wěn)住身形，動身就要脫離言渡的懷抱。可掙了掙，動不了，再掙，依然動不了。

    言渡雙臂圈抱住她，環(huán)得死緊。

    韓錦書困惑了，費解地仰起脖子瞪他，用眼神說：你唱哪一出，不怕陳晴莎吃醋??？

    言渡沒有搭理韓錦書的眼神。他端詳了她幾秒，然后右手微抬，輕輕覆在了她額頭上。